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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弈棋

第五章 約定

天下弈棋 樹上老麻雀 4347 2021-05-22 21:12:32

  又逢新的一周開始,返校的同學們似乎還沉浸在周末的愉快時光里。

  剛走進教室的陳濟之一進門就聽到了周圍同學在嘰嘰喳喳的聊個不停,還不時夾雜著兩聲興奮的竊語。

  而今天早早就來到教室的張欣怡,一個人獨自坐在座位上安靜的看課本。

  與周邊的喧鬧比起來,此時的她好像正帶給人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驚艷感。

  好一朵美麗的花!

  看到這一幕的陳濟之在心里偷偷的贊賞了一句。

  自從認識張欣怡的第一天起,陳濟之就對這個突然到來的新同桌有了一絲別樣的想法。于是這幾天陳濟之的腦子里也都在思索著同一件事:

  到底怎么才能把這個誤入歧途的女孩子名正言順的拉回到正軌。

  誤入歧途?

  在陳濟之這個滿腦子都是圍棋的少年眼里,張欣怡這種明明對圍棋感興趣的人,為什么不去學棋?

  就因為注定不能成為頂尖的棋手就不學棋了嗎?

  難道就一定要獲得好的成績才能繼續(xù)下棋嗎?

  原本想到這里的時候陳濟之也在心里偷偷的心虛了一下,但很快他又理直氣壯的找出了另外幾個理由,從而他也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總之,像張欣怡這樣的情況,不去學棋就是歧途。

  大大的歧途!

  這個原本一心只在棋上的少年,腦海中終于產(chǎn)生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期待。

  算起來,那本雜志可還是陳濟之人生中第一次送給女孩子禮物。但在陳濟之看來,一切又都是那么自然,畢竟他是在做他認為對的事情,只是他也偶爾會在心里抱怨兩句:

  這次真特么是下了血本了!

  以往陳濟之每周都會為買這本雜志花上一半的零花錢,但把那本雜志送給張欣怡之后,他又不得不重新去買了一本,以致于在那一周里陳濟之算是徹底的與心愛的零食無緣。

  于是,陳濟之就把心里的火發(fā)泄在了圍棋班內(nèi)的對抗賽上。

  雖然陳濟之一直都沒有在正式的比賽中獲得過好成績,但僅看班內(nèi)對抗賽的成績來說,他還總是名列前茅,唯一與他有競爭力的也只能是他的死黨姚云晨了。

  最近他又在班內(nèi)對抗上接連獲勝,趁著這股勢頭,甚至于昨晚輕松的戰(zhàn)勝了姚云晨。

  但陳濟之此刻的注意力卻早已不在昨晚的勝負上了,走進教室的陳濟之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立馬就被手上的這本最新一期的“圍棋周刊”吸引了。

  本期的封面截取的是一張人物的側(cè)影,一位正鏖戰(zhàn)于比賽中的少年棋手。

  封面里那張青澀的面龐上流露出堅毅的神情,臉角泛著微紅,一滴汗水正貼著耳垂向下流淌。他的雙眼注視著前方的棋盤,細看那黑色的眼眸,仿佛隨時都可能從中撲出一只猛虎。

  此時那位棋手正伸出右手,食指在下,中指在上,兩指之間夾著一顆棋子,其余手指呈現(xiàn)一個最舒張的姿態(tài),赫然是用一個最標準的下棋姿勢準備落子于棋盤中。

  畫面正好定格于此。

  雖然僅僅是印刷在雜志上的形象,但他的氣勢都好似將要破畫而出,感染起注視著他的人。正如此刻盯著這幅封面的陳濟之,他好像都能隱隱感覺到,那正落下的一子,仿佛即將打破那平靜的湖面,從而掀起一道道波瀾。

  “棋壇新星閃耀,百年難遇之才”

  “古哲成為史上最年輕的職業(yè)4段棋手”

  “未來國壇執(zhí)牛耳者”

  封面的一道道標題揭露了這位少年棋手的身份,他便是陳濟之那位帶有傳奇色彩的師兄古哲。

  其實這兩年來,在陳濟之漸漸了解到了一些棋壇的風云人物之后,他的心底里就誕生了兩位偶像:

  石佛張雨生和師兄古哲。

  雖然他口頭里總是把張雨生放在明面上對著大家說,但對于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卻總是會下意識的親近和自己有那么一點關(guān)聯(lián)的人。于是乎,在他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的情況下,他對于這位師兄的關(guān)注度早已遠遠超過了張雨生。

  最近幾個月,古哲可謂是狠狠的漲了一波粉,他相繼在各大賽事中都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天賦與實力,并于上周正式考取了職業(yè)4段的證書,成為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職業(yè)4段棋手。

  照理說棋手一旦進入到了職業(yè)的階段,一大批原本在業(yè)余級被人們冠之為“天才”的棋手,絕大部分的晉升速度都會急劇的下降,變成大部分職業(yè)棋手那般,好幾年才能晉升一個段位。

  而古哲卻不同,他進入了職業(yè)后仿佛是突然覺醒了一般,不但晉級速度沒有絲毫的下降,反而還有了加快的趨勢。

  這也驚掉了一大批原本想要看他笑話之人的眼球。

  陳濟之就這樣癡迷的看著雜志中對于古哲的贊賞,仿佛如同他自己登上了雜志一般,不知何時嘴角竟悄然的露出了一絲絲微笑。

  隨著張欣怡的友好提醒,看著一步步走進教室的班主任,陳濟之雖還意猶未盡,卻也只能匆匆的收起雜志。

  很快,班主任便走到了講臺前。她抬頭掃了掃隨著她的到來而漸漸安靜下來的教室,做出了一個滿意的表情,接著就開口到:

  “下周,就是我們一年一度的四校聯(lián)賽了……”

  聽到這番話,剛剛還沉迷于雜志之中的陳濟之,眼里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

  周一下午的體育課是同學們每周最期待的課之一,而本節(jié)課上體育老師交代的任務(wù)只有一個:報名四校聯(lián)賽的參賽項目。

  四校聯(lián)賽,是濱州“雙子星”陳濟之所在的實驗小學和隔壁育人小學,聯(lián)合了渝都另外兩所名校打造的一場合辦的小學運動會,舉辦地在渝都的郊外。聯(lián)賽已經(jīng)成功舉辦了多年,自從創(chuàng)立以來也得到了廣大同學和家長的一致好評。

  作為大型綜合類運動會,圍棋自然也是其中的一項比賽。

  圍棋在運動會里算是一項比較特殊的項目,不會單獨區(qū)分某個年級的比賽而是所有年級一齊參賽。而介于每局比賽時長的不確定性,凡是報名圍棋項目的選手通常都不會參加其他項目的比賽。

  在提交了自己的報名表之后,陳濟之就開始四處張望起來,很快他就在操場的主席臺下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早上張欣怡確定不報名任何項目之后,她就在中午找陳濟之借走了那本“圍棋周刊”。

  即使作為新轉(zhuǎn)來的同學,憑借著甜美可人的外形、開朗的性格,張欣怡很快便和同學們打成了一片。畢竟不是所有的同學都會報名參加運動會項目,此刻張欣怡的周圍就圍聚著好幾位情況相同的女生。

  漸漸走來的陳濟之靜靜的注視著前方的那個身影。

  她輕靠在墻上,穿著一身和別人同樣的淺綠色校服,腳上卻是一雙可愛的小白鞋,頭上又扎起了那熟悉的馬尾辮。

  此時的她正輕咬著嘴唇,默默的看著雜志。

  即便是安靜的站在人群里面,也顯得別具一格,猶如一朵傲世的花朵,靜靜的散發(fā)著屬于她的光彩。

  此時此刻,在陳濟之眼里,這仿佛就是天地間最美好的畫面。

  除了,那偶爾在畫面里閃過的:

  路過時故意在她面前發(fā)出聲響,引起她注意的幾位男同學以外。

  ……

  張欣怡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走過來的陳濟之,臉上漸漸掛起了那標志性的甜美笑容。

  陳濟之緩緩走到她身前。

  他很心機的挑了一個可以遮擋住操場上大部分視野的角度,讓某幾位男同學無法在明目張膽的打望這片“風景”,然后便開始和她暢聊了起來。

  “猜我這次能拿第幾?”說著,陳濟之臉上還掛起了一絲神秘的表情。

  看到他此時的樣子,張欣怡心中突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你不會…想拿第一吧?”

  陳濟之聽到后卻頓時興奮了起來。

  “你也認為我能拿第一嗎?”

  一般在這種時候,陳濟之都習慣性的去忽略別人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反而是張欣怡卻有些呆住了。

  我什么時候認為你能拿第一了?

  再說這個“也”字,另外一個該不會是你自己吧???

  當然,張欣怡很快的就忽略了這個問題,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她也算是對陳濟之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

  對于陳濟之這種幺蛾子風,有些人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

  但有些更聰明的人卻就不一樣了。

  “你拿了第一想去開飛機嗎?”張欣怡一邊說著,還配合著做出了一個俏皮的表情。

  她居然還記得上次的事?

  陳濟之此時驚訝得差點把下巴掉在了地上。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你該不會是改了姓,以前叫做慕容吧?

  這還是陳濟之長久的折磨生涯里,第一次被人還擊。他差一點就要控制不住的回擊過去,但又轉(zhuǎn)頭想了想他心中的“大計”,也只能強行的壓制住內(nèi)心原始的沖動。

  張欣怡看著陳濟之此時窘迫的樣子,她在心里偷偷的竊喜了一下,緊接著又說著:“好了開玩笑的啦,上次你第幾,我記得好像決賽里沒有你吧?!?p>  張欣怡表現(xiàn)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呃…呃…我忘了?!标悵Φ淖龀鲆桓闭J真回憶的神情,隨后又摸了摸鼻頭掩飾尷尬。

  “上次的第一是我育人小學的同班同學,叫做劉浩然。”張欣怡似乎已經(jīng)看穿陳濟之的小把戲,卻也不去戳穿他。

  鑒于最近火熱的狀態(tài),陳濟之的內(nèi)心早就已經(jīng)有一些飄飄然。

  “我們打個賭怎么樣,賭我這次能第一?!?p>  “好啊,賭什么?我告訴你,劉浩然真的挺厲害,平時考試成績班里我第一,他第二,想不到他下棋也可以……”張欣怡好像也來了興趣,話也逐漸多了起來。

  看到張欣怡一副即將炫耀起曾經(jīng)男同學輝煌事跡的樣子,陳濟之趕緊慌慌張張的打斷了她的話,接而挺胸,做出絲毫不怯場的氣勢。

  “我如果沒拿到第一,就…就承包你半年的‘圍棋周刊’,如果拿了第一,你就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怎么樣?”

  “賭就賭,誰怕誰?!惫傲斯翱蓯鄣男”亲樱瑥埿棱才Φ难b出一副兇狠狠的表情。

  “啊…那…那就這樣說定了?!?p>  似是沒有料到張欣怡這么果斷的就答應(yīng)了下來,搞得陳濟之還有些措手不及。

  接下來他又隨意的聊了幾句,便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完了完了,萬一要是輸了,半年的零花錢就泡湯了?。 ?p>  “大意了呀……”

  不遠處,逐漸的傳來了陳濟之的哀嚎聲。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張欣怡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嘴角微揚,竟輕輕的笑了起來。

  而此時,遠處一直偷偷觀察著這個地方的好幾位男同學看到這一幕,也同時呆住了神。

  ******

  放學后,陳濟之回家吃過晚飯,便不慌不忙的趕向體育館。今晚,陳濟之還順便帶上了這本沒看完的“圍棋周刊”。

  在課上,每次為了照顧新生,周益都會率先普及起那些最基本的圍棋常識。陳濟之也索性在這時看起了雜志,畢竟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借口出去打發(fā)這段無聊的時光。

  他有滋有味的看著雜志。

  本期雜志對于古哲的追捧可謂是絲毫不吝嗇,看得陳濟之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復(fù),于是便在后面的班內(nèi)對抗上痛宰了一位實力勉強達到業(yè)余1段的師弟。搞得陳濟之還在下完后,難得的顯露出一絲愧意。

  在臨近下課之時,周益宣布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在下周,圍棋課會暫停一周,因為周益受邀成為了四校聯(lián)賽中圍棋項目的場上裁判。也就是說他有機會可以親自觀看陳濟之在比賽中的表現(xiàn)。

  說完,他還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底下的陳濟之。

  這一眼看得陳濟之有些毛骨悚然,但也很快就和姚云晨勾肩搭背的離開了教室。

  教室里突然就空蕩了起來,僅剩下周益孤獨的坐在講臺上。他卻也不著急,慢慢的拿出一本雜志,赫然也是一本最新一期的“圍棋周刊”,于是他也開始津津有味的品讀起來。

  不一會,樓道上就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

  旁邊教室的任課老師,也是周益的妻子李馨同樣下了課,走了進來。

  她望了望癱坐著的周益,他似乎是在回憶什么,竟對著雜志發(fā)起了呆。

  走過來的李馨第一眼就看到了周益手中的雜志。

  此刻,雜志正好翻到了評論古哲創(chuàng)下了最年輕職業(yè)4段棋手記錄的那一頁。

  待隨意瞟了一眼之后,李馨很快就略顯心事的扭開了頭。

  她其實已經(jīng)看過了這一期的雜志。

  隨后,又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冷笑一聲,開始自言自語道:“這群老家伙,連臉都不要了?!?p>  此時已經(jīng)回過神來的周益也聽到了妻子的話,他轉(zhuǎn)過頭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輕嘆一聲:“唉,過了這么久了,還不能放下嗎?!?p>  說完,也不等她有所回復(fù),便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朝著教室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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