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平寫完作業(yè)，交給奶奶看。抓耳撓腮，幾次想進廚房，結(jié)果都讓奶奶攔下了。
他坐在沙發(fā)上，看到顧舒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可樂過去，饞的眼睛冒綠光。陸修平兩天有一瓶可樂的份額，奶奶不讓他多喝。
至于這兩天的，昨天打球早就喝完了。
“老實坐著，上躥下跳，你是猴子嗎？”陸奶奶沒正式上過幾天學，知識基本都是出來做生意后自學的。
對陸修平的作業(yè)有心無力，只能充充樣子檢查，威嚇陸修平。
“顧舒做的什么？”陸修平問。
“不知道。”
“我去看——”陸修平抬腳就想往廚房去，奶奶搖晃著作業(yè)本。“坐下！”
伸手把他拉到身邊，“你是想請個阿姨，做飯收拾衛(wèi)生都給你弄的好好的。”
“還是想請顧舒，他做飯，又上學?？隙]時間在收拾衛(wèi)生，你房間的地，衣服?！?p> “顧舒！”陸修平考慮了一會，還是很堅定的選擇了這個。
奶奶笑著問他：“為什么？”
陸修平往身后的沙發(fā)上一趟，搓著衣角。
“好玩。跟阿姨沒什么可說的，您不在家的時候，我也只能自己吃飯。還不能一起寫作業(yè)。”說到這，陸修平來了精神，伸手去拽顧舒的書包?！八撬闹械母咧猩?，肯定作業(yè)比我多?！?p> 奶奶拍開陸修平的手?！皝y翻人家包干嘛！”
陸修平“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昨天也翻了啊。”他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沒讓奶奶抓住。跑到廚房把顧舒昨天拿來的，他們吃過一部分的東西拿來給奶奶。
“顧舒送給奶奶的，這個軟糕很好吃，口味不一樣，奶奶嘗嘗?！?p> “我昨天從他包里拿出來的，挨個嘗了，把他氣的！”陸修平得意洋洋。這要是換了阿姨，可不能這么鬧。
奶奶瞪著眼，要教訓陸修平。他趕忙說：“我知道不好！那會餓，家里沒吃的。他送給您的，我先吃吃也沒什么啊?！?p> 奶奶聽這，一下就猶豫了?！斑@，奶奶的錯，以后不能這樣。”
說話間已經(jīng)七點半了。顧舒做好飯菜，一邊往桌上端，一邊叫：“陸奶奶，陸修平，可以吃飯了?！?p> 陸修平“哦”的發(fā)出一聲歡喜的怪叫，開心的跑進廚房，幫顧舒端菜。
到底是同齡孩子，陸修平真的很開心。
陸奶奶起身，去洗手間洗手。
陸修平這邊先幫顧舒把菜端出去，顧舒在廚房盛飯。他端完菜回來，搜尋了一圈可樂的蹤跡。
“可樂呢？給我喝一口?！标懶奁阶差櫴婕绨?，用哥倆好的態(tài)度跟他商量。
“可樂？”顧舒扭頭看他?！氨淅锇?。”
“額——奶奶里有規(guī)定，我那份已經(jīng)喝完了。你的給我喝一口——”陸修平拉著顧舒的衣袖。
顧舒看著他，一雙微長的演技瞪的滾圓。
“做菜用完了?！?p> “啊！”陸修平一下松開顧舒衣袖，退了一步?！翱蓸纷霾?？做什么？暴殄天物?。 ?p> “陸修平，你喊什么呢！”奶奶在外邊。
“沒什么?！标懶奁狡仓?，失望的接過顧舒遞來的飯碗，目光幽怨。
“看著很不錯啊。顧舒過來，一起吃?！笨脆僮斓年懶奁?，奶奶說：“你又搞什么鬼呢？”
“沒有。”陸修平坐下來，拿起筷子。，目光在桌上的三個菜上打轉(zhuǎn)?！斑@哪個需要用我的可樂??？”
奶奶白了他一眼。
“可樂可樂，就知道可樂。你這歲數(shù)，給我好好喝牛奶，喝什么可樂！”
顧舒給他們介紹?！扒嘟放Ａ?，藕條，可樂雞翅。時間有點趕，沒來得及做太多?！?p> “沒事?！标懩棠汤櫴孀?。“三個菜，可以了。”
陸修平不管他們，筷子伸進可樂雞翅里，先舔了下筷頭上的湯。“可樂味。”他點評道：“可是沒氣，沒有靈魂?！?p> 顧舒趕忙說：“不會的，你嘗嘗雞翅。應該很嫩的，很好吃的。”
“飲料還能做菜，你們現(xiàn)在的孩子，年輕，會吃?！?p> 陸修平嫌棄的夾了個雞翅到碗里。除了肯德基，麥當勞里炸的，他還沒吃過別的做法的雞翅。
可樂雞翅，聽都沒怎么聽過。
陸修平側(cè)著咬了一口，瞪大眼。雞翅被斜著打了倆個花刀，很入味。湯汁收的比較濃稠的掛在上邊，一股可樂的香甜味。
皮很滑很脆，肉很嫩。還沒快餐店里炸的那么油。入味，吃到貼近骨頭的地方也不是無味的白肉。
“好次！好次！”陸修平咬著雞翅，說話含糊不清，但都想到他說的什么。
顧舒暗暗竊喜的低頭吃了一大口飯。
陸奶奶也夾起一只雞翅。
“嘗嘗你們年輕人研究出的菜?！?p> 雞翅肉嫩，不柴，適合上了歲數(shù)的人吃。陸奶奶吃完，也贊不絕口?！昂贸?，顧舒手藝真不錯?！?p> 她讓扒白飯的顧舒?！白约鹤龅牟?，你自己也吃啊。”
陸修平飛快啃完雞翅，對其他兩個菜也充滿了期待。
藕條，酸辣的，很脆，很好吃。牛柳脆嫩，帶著青椒的香氣，微微的辣。更好吃，陸修平原本就愛吃牛肉。可除了在餐廳里，他在家還沒吃過這么嫩，味道這么好的。
“好吃！顧舒你真厲害！”
家里的阿姨以前也做牛肉，多數(shù)是鹵著吃。奶奶買的牛肉偏瘦，做出來多半發(fā)柴。阿姨又不怎么注重牛肉紋理，陸修平吃的經(jīng)常塞牙。
總一個做法，一個口味，也吃的膩歪。
這一頓飯，可以說是吃的賓主盡歡。陸修平放開了肚皮，吃的大口，吃的開心。
顧舒沒他那么外放，但也吃了不少。陸奶奶還常給他夾菜。
吃完飯，顧舒準備收拾桌子。陸奶奶沖他招手?！案襾?，修平收拾桌子?！?p> “??？”陸修平皺著臉，不情愿。
“我有事跟顧舒說，不請阿姨。顧舒是個學生，你就得幫忙干點家務?！?p> 陸璇娟帶著顧舒進了她的書房，沒走到開關(guān)邊。月色透過窗戶鋪在書桌上，打開燈，兩人隔書桌而坐。
顧舒坐的挺直，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搭在腿上。
“差幾個月十六，對吧？”
顧舒點頭。
“那算童工，不過……命不好，只能靠自己了?！?p> “為什么想繼續(xù)上學？很多孩子都是上完初中，去工作吧?！?p> “我暑假去過?！鳖櫴骊种笖?shù)?！懊腊l(fā)學徒，汽車學徒，工廠，都去過?！?p> 顧舒靜默了一會，抬頭直視著陸奶奶。“可我想人生精彩一點，讀書會擁有怎么樣的人生我不知道。但不繼續(xù)讀書的人生我已經(jīng)體驗過了。”
陸璇娟曾經(jīng)也是這樣，顧舒知道。他聽過她的故事，一步步走出來的故事。他想，這話應該能打動她一點。
陸璇娟微笑著，她眼周的笑紋比較多?？伤杂幸还赏?，顧舒被看的低下頭。
過長的頭發(fā)將他眼睛遮蓋。
他的臉龐雪白清瘦，鼻尖秀氣挺直。很緊張，一直用力的抿著唇。
陸璇娟心想，陸修平要是能懂這話，能懂這事。她大概就不用看著他寫作業(yè)，逼著他考四中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能在兼顧學業(yè)的同時，做好這份工作嗎？”
顧舒抬頭笑了一下。
“我覺得，陸修平很好照顧的。他就是有著這個年齡的孩子共有的脾性，他比一般孩子好很多了?！?p>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好，那就先這么做幾天?！标懩棠厅c頭問：“昨天買糕點跟今天買菜花了多錢?！?p> 顧舒拒絕“不用?！?p> “我占你一個小孩的便宜？”
“先做幾天，適應的話，在談工資?！标戣暾酒饋?。“去檢查一下修平的作業(yè)。”
試用期七天，顧舒被正式錄用。
一個月一千五百塊，負責周一到周五的早晚飯。周天的飯不固定，可能需要做三頓，可能一頓都不用，取決于陸修平。
一個月，兩千塊錢菜錢。記賬。
顧舒能拿到這個工資，開心到飛起。他在心里預計的工資是八百塊。院長告訴他，住家的全職阿姨，一個月兩千，但她什么都要負責。
顧舒干的活還要少點，居然能給他這么多。像他這樣的“童工”去做學徒，一分錢都不給，沒準還要交學費。
去工廠干活，即使干的大人一樣。工錢也會少，用“童工”承擔了風險的，不愿意可以不敢。
陸奶奶給的太豐厚了，他還在陸家吃飯，還跟陸修平吃一樣的東西。甚至陸修平一天一瓶的牛奶，也給了他一份。
不過顧舒也多一份工作，幫忙檢查輔導陸修平的作業(yè)功課。
陸修平對此表達了強烈的不滿，痛斥這是奶奶對他的不信任，是在踐踏他的人格。
但——反對無效！
顧舒既然拿了工資，那就盡職盡責。每晚都敲門問作業(yè)，星期天也不例外。
陸修平以前那種星期放假瘋玩，然后作業(yè)推到最后寫的策略也完全的不好用。
顧舒會非常有耐心的一直詢問陸修平。陸修平把他關(guān)到門前，也什么作用都沒有。
他敲門一次敲三下，停頓十秒，在來三下。
非常有規(guī)律，跟唐僧的緊箍咒一樣。
陸修平氣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