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容真然一臉莫名,看他這語氣,自己跟他是認識的?謹慎答道:“呃……就去街市逛了逛?!?p> 那人露出一臉吃驚的聲色,又問道:“去街市逛?你不是不愛出門嗎?說街市上那些人勢利眼?!?p> 這下容真然是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言多必失,她選擇了沉默,反問道:“你找我有事?”
“……”
那人沒說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容真然還以為是自己哪里說錯話了,就聽他又說道:“你這兩天怎么怪怪的,昨天早上我二叔跟你說話,你也不搭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跑回家,害我爹跟二叔揪著我耳朵說我是不是欺負你了,跑去你家叫門,你也不應。”
容真然心下慌了神,敢情昨天找上門來的是那個大叔跟這孩子?那個大叔也問自己是不是誰欺負了她,難不成眼前這少年總找自己麻煩?
“沒有,我……我昨天不舒服,在家躺了一天,你們來叫門,我沒聽見?!?p> “不舒服?”那少年走前一步,語氣關(guān)心,“哪里不舒服,是生病了嗎?”
見他這么關(guān)心自己,看著倒也不像啊。
容真然笑著擺擺手,說道:“已經(jīng)沒事了,昨天睡了一天,好多了?!?p> 那少年看見她沖自己笑,還這么和善的樣子,露出了一副像是看見驚天奇觀的表情,他猶豫著開口問道:“你……不會是被‘靈幽’附體了吧?”
“……什么?不能吧……”
容真然被這從少年口中新蹦出的詞語問住了,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可又不能表現(xiàn)得太明顯。心里猜想,大概是在說鬼魂之類的吧,自己根本不是醉容,也不知道她之前的性情是怎么樣的,行為舉止有異,自然會引得別人奇怪。
“不是就最好了。”說著,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臉紅起來,有些扭捏地看著容真然,“聽說那靈幽可嚇人了,被纏上的,半夜睡覺總在床邊盯著你,聽說還會跟你說些可怕之極的話,纏得人不得安生。特別是全身血紅的那種,還會上人身呢!不過,也有聽說成親之后的人,是不會看見那種東西的,即使先前被纏上的也是……可是,即使這說法是真的,哪那么容易能說成親就成親啊,也得先找著個媳婦才是。”
容真然是越聽越糊涂,她想問那“靈幽”是什么東西,可卻不知道該怎么問,似乎那是很不好的存在,大家都知道,她要是開口問了,本來就惹得大家懷疑的自己就會顯得更奇怪。
而且看他那樣子,似乎大家都很避諱這東西,“靈幽”附體……是指鬼上身?想到那些被邪祟上身就會眾人打死的案例,容真然是真不敢問出口。
她按捺下心里的疑問,想著還是以后再仔細探聽清楚吧,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需要解決。
“是啊……”容真然隨口附和道,又馬上轉(zhuǎn)移了話題,“那個,我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可以嗎?”
少年還是見她第一次對自己這么客氣,尋求幫助,心想應該是大事,也沒問是什么事就一口應下了。
容真然原本想把他請回家里詳細再說,可想了想還是只把他拉到一邊,問道:“你可以幫我寫些東西嗎?”
沒想到她說的幫忙是指這個,他愣了愣,還是點點頭道:“寫什么?”
“寫個故事,我想找人出話本。”
“話本?你怎么會突然想要整這東西?”
見對方只是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沒再說其他的什么,說明這個醉容應該也是個不識字的吧?她放寬了點心,答道:“其實一直想寫很久了,只是都沒想好,我今天去街市碰見一個書店老板,他說要是寫得可以,就給我出本書?!?p> 只見他臉色有異,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看著容真然好一會兒,才微微皺眉道:“你想讓我代筆?”
容真然點點頭,就見他面露難色,遲遲不說話,她又說道:“你放心,要是這事真成了,我會給你錢的,不讓你白做工?!?p> “我不是想這個。我是上過兩年學,可后來家里給不起錢就沒去學了,你讓我代筆,我怕到時錯字百出,人家老板看了就不要你這故事了。”
“沒事!只要你肯幫我,老板那邊說一說就成。”
沒學好總比完全不認字的強,容真然看他們這的這地方,估計才高八斗的文人學士是根本找不著了,就算真能挑出一個,還能給她這么個小姑娘代筆?再說,她現(xiàn)在人生地不熟的,誰也不認識,難得有這么個熱情少年肯幫自己,先把事情給做出來了,才能再去考慮別的啊。
這少年叫李震虎,名字活脫脫就是個土匪名字,不過他爹都能叫李二虎了,也說不上哪里怪異,昨天早上遇見的大叔是他大伯,一般像他們這種窮人家的,家里也用不上那些文人雅士用的紙張,李震虎就從以前上過學堂的先生那里借了一些來。
容真然看見李震虎從懷里拿出一根細長的琥珀色玉筒,前端套著的像是削尖了的炭筆,把紙張撫平攤開,看向她問道:“來吧,你想怎么寫?”
兩手拿滿東西的容真然,不知不覺走進了胡同口,看到兩、三個站在一邊說話的婦人,看見她了就湊到一起交頭接耳,眼睛帶上些異色看著自己。
容真然想著無視她們就好,這兩天,鄰里的那些人總是這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難道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不是醉容?可也不可能啊,她除了跟李震虎走得近些,跟其他人也沒怎么交談過。
這時候,別做出奇怪的舉動,總是沒錯的。
誰知道她準備若無其事走過去的時候,那些婦人就像她是什么瘟疫一樣,急忙躲進屋里去了。她心里突然浮生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好像要出什么事了一樣。
往自家走去的路上,容真然再沒看見一個人,連平時總是打開門,坐在門口的老人們都不見了,每家每戶的門都鎖得緊緊的,她心里越發(fā)不安,加快了腳步往家里走。
還沒走到,容真然遠遠就看見一群人,竟然大白天拿著火把圍在自己家門前,她腳步停了停,心中警鈴大作,一時不敢再往前走,正想著轉(zhuǎn)身要跑的時候,有人先看見了她,三五個人嘴里嚷嚷著,兇神惡煞地跑向她,一把把她抓住了!
容真然兩手剛買的東西一下摔了滿地,兩只胳膊被人毫不留情,狠狠地扣住,那些人把她壓倒房子前面,使了勁逼迫她跪下,幾乎把她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地面上。
膝蓋骨跟硬實的地面生生碰撞,她還來不及喊出一聲疼,李大叔就把自己被這陣仗嚇到了的親外甥李震虎從人群中拽了出來,吼道:“虎子,你跟大家伙說說!這幾天都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震虎壓根不敢再靠近容真然,他嚇得手腳哆嗦著往后退了兩步,顫聲答道:“她,她讓我給她寫故事……說要拿去出書出話本子,還總,總是!說些莫名其妙……根本聽不懂的話?!?p> 容真然聽了只覺得莫名其妙,她讓李震虎代筆寫書就這么大罪?要被人這樣死死壓住肩膀抵在地上?!
“你們……”作為文明社會的一份子,容真然還從來沒被人這樣折辱過,心里簡直要氣炸了,“你們放開我??!我不就讓他幫我寫個故事嗎?!你們用得著這樣對我嗎!”
“寫故事?呵,就你這大字不識一個的毛丫頭,能有那樣的能耐?!”
“我就說奇了個怪!那天二虎他們回來就說,一大早見著你就怪怪的,跟你說話也不搭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跑回家,去叫門也不應。就那天之后,整個人跟變了個人似的,從前都不多跟咱們說話的,怎么這會兒突然就對虎子這么親切呢?!?p> “我早就說了!你們偏不信,這醉容就是被靈幽附身了!”
“哎喲,要不是林嬸看這小子總往外跑,天不黑全都不回家,逮著追問,還不知道以后咱這里會鬧出多可怕的事呢!”
“那怎么辦??!這丫頭鐵定是被附了身,咱可不能留著她?。 ?p> 容真然聽他們七嘴八舌說得混亂,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他們是以為她鬼上身了!
“你們在胡說八道什么?!”她最擔心的事情沒想到竟然這么快就發(fā)生了,“快放開我??!我沒有被附身!我沒有!小虎!你到底跟他們亂說了什么?!”
“我沒有胡說!我之前問你為什么把被褥放在外面,你說房間里悶,睡不踏實,可那里面究竟有什么,我們可是都看到了的!”
容真然頓時心驚得心臟都漏跳了一拍,全身不禁冒出冷汗。
她一直把那個房間關(guān)著,在外面地上睡,一是因為害怕不敢,二是想著留著那個符陣,說不定哪天找到辦法了,能用那個符陣回去了。
可沒想到,那竟然變成即將要置自己于危險境地的鐵證!
一向待她熱心和善的李震虎,此時十分懼怕地看著她,他一開始聽大人們說她被附身,還為其辯駁,可畢竟年紀輕,大人們說多兩句了就也跟著疑心了起來。
后來一群人沖到了她家里,發(fā)現(xiàn)了里面小房間的符陣,大家就更加恐懼了,都說醉容不僅被附身,還開始做些邪祟之事要謀害周邊的人了。
李震虎看到那情景,嚇得說不出話,全身都失了力氣,只要一想到自己那幾天都跟這惡鬼處在一起,有說有笑,隔著一扇關(guān)著的門里面,竟是不知道會招惹出什么禍事的符陣,他就忍不住背后驚起一陣惡寒。
容真然百口莫辯,只能奮力掙扎,可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根本掙不開幾個大男人的按壓。像他們這種無知的人們,是最害怕這些也是最容易被煽動的,一個弄不好,說不定會以最簡單殘忍的方式殺了她!
看著在青天白日下,那被高舉著的一把把舞動著的火苗,容真然極其害怕,她被動地來到這個未知陌生的世界,好不容易在這困苦的生活里看到一絲希望,難道就要就此命絕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