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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情奈何橋

問情奈何橋

鐵弓直 著

  • 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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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5-03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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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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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關(guān)東來客

問情奈何橋 鐵弓直 8011 2021-05-02 22:17:41

  清末,山東某漁村,夏夜五更。

  漁村外在通往碼頭的碎石路上馬耕田夫婦帶著三個兒子(二郎少良、三郎少凱、四郎少聰)背包擔袋正匆匆地向碼頭趕去,留在他們身后的是馬耕田自己也說不清居住了幾代人的漁村。送別他們的也只是身后希零零的犬吠和陣陣雞鳴。

  腳下的路并不平整,忽高忽低,磕磕絆絆。每走出一步都是一種解脫,每邁出一步都是一種探索和茫然。

  五人正走著,忽然少凱停住腳步說道:“哥!你帶著爹娘先走,我要回去一趟,有東西落下了?!?p>  馬耕田一把拉住少凱道:“三郎!你小子又要搞什么名堂!那個家還有什么值得惦念的,趕緊趕路,不要耽誤了行程!”

  少凱將胳膊往懷里一帶,掙脫掉父親的手道:“爹,你就放心吧,我的腿腳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會耽誤事的,去去就來,我們碼頭匯合!”說罷轉(zhuǎn)身向村子跑去,轉(zhuǎn)眼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爹娘,你們就放心吧,三哥腿腳一向靈便,這幾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練的,說不定一會他會跑到我們前頭去呢,我們就去碼頭匯合好了?!彼睦缮俾敯矒岬?。少良也不斷地應(yīng)承。

  四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行程,穿過了一片蘆葦叢,終于來到了海邊碼頭。放眼一看,模模糊糊的都是人影,估計一下足有幾十號人,原來此次候船渡海的人何止老馬一家。

  “山東這個地真不能呆了,這些人和我們一樣都是準備下關(guān)東謀活路的?。 瘪R耕田自言自語道。

  “爹!我們趕緊找塊高地歇腳?!鄙俾?shù)馈?p>  “夠累的了,還要爬坡?”少良說著癱坐在地上。

  “高處可以看到三哥,也方便三哥發(fā)現(xiàn)我們啊,好!就那里?!鄙俾斨钢粋€沙丘上的大礁石說道。

  “少聰說的對!”馬老漢說著,幾個人向沙丘走去......

  “二哥,咱倆爬上礁石,讓爹娘在下邊。注意著三哥??!”少聰囑咐著少良道。二人不停地四下里張望著,馬耕田和夫人用力盯著來時的路口。

  沙灘上人影晃動著,海風吹得蘆葦沙沙作響,掛著燈籠的大木船孤獨地??吭诖a頭,船上也依稀有人影走動。馬耕田四人也只是焦急的等待著。

  東方逐漸泛白,天漸漸地放起亮來。站在沙丘上依稀可以看到了來時的漁村,可就是不見少凱的蹤影。

  “下關(guān)東的老客們,備好船錢,帶好物品,準備登船?。 贝竽敬嫌腥松斐瞿X袋拉著長音高聲地喊了起來。話音落后海灘上的人群也就開始慢慢地向船頭移動。

  “爹!三郎你得管管啊,就是欠揍!”少良發(fā)起了牢騷。

  “三郎不來,我們就不走了,一家人不能分開!”馬老太喃喃自語。

  “娘!放心吧,我相信三哥!”少聰安慰道。

  東方的天空逐漸泛起了紅色,依稀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陽。大木船上的燈籠也已經(jīng)熄滅,船頭幾個壯漢已經(jīng)將長長的跳板搭在了岸邊的灘石上。

  “登船嘍!船錢白銀一人一兩,不分大人孩子!有錢的登船,沒錢的靠后,無錢強行登船者一切后果自負啊!”船頭壯漢高喊起來。人們擠滿了碼頭,有人已經(jīng)上了跳板。一時間碼頭人聲鼎沸,喊叫聲,孩子的啼哭聲,簡直嘈雜萬分。

  天已大亮,嘈雜聲都集中到了船上,碼頭和海灘上開始變得清凈起來。

  “爹娘!我們到船跳板那邊去!”少聰說道。

  “三郎不來,我們就不走?!瘪R老太說道。

  “不走,不走!就是到那邊等三哥。”少聰說完四人拿起包裹向船頭走去......

  空曠的碼頭只剩下了馬家四人。跳板的一頭是四人的無限焦慮;而跳板的另一頭是嘈雜和忙亂。

  “馬上起錨了,你們還登不登船?船錢每人一兩,不分大人孩子,無錢強登,后果自負!”船頭的壯漢盯著他們四人叫道。

  “登船!登船!麻煩稍等一會,我們還要等一個人!”馬耕田答道。

  “船開不等人,再不登就來不及了!”壯漢說著擺出了拉跳板的架勢。

  馬家四人正急得搓拳頓足的時候,忽然船舷處伸出一個腦袋,就聽到有人嘿嘿一笑道:“爹娘!快上來啊,我在這兒!”

  四人抬頭一看,忽感萬分釋然,提著的心一下子放松下來。原來三郎少凱已經(jīng)在船上了。來不急埋怨,四人匆匆踏上了跳板..........

  “你的東西拿到了?”少良漢氣憤地質(zhì)問少凱。

  少凱并沒回答,只是看著他們,表情顯得有些得意。

  一聲“起錨嘍!”船上一下變得死一般的安靜,就連孩子的啼哭聲也不見了。所有人都手扶船舷向四下望著,也許這就是最后一次與自己的家鄉(xiāng)絕別,是興奮還是惆悵,也就各有各的一番心情。

  船慢慢的搖晃起來,腥臭的海風吹過一張張枯黃的臉龐。蓬亂的頭發(fā),迷離的眼神里隱藏了多少傷情,又充滿了多少期盼。馬耕田流下了淚水,馬老太掩面痛哭起來。

  .........

  “著火了!著火了!看那邊!”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是咱們的漁村,是咱們的漁村!”少良說著,扶起了坐著的母親。

  “這是誰家啊?老天無眼啊!還叫不叫人活??!”馬耕田用腳跺著船板說道。

  “還能是誰家啊,海三爺唄!也只有他家才能著起這么大的火?!鄙賱P答道。

  望著濃煙滾滾的漁村,馬老漢一臉無奈,不停地搖頭,嘴里不住的叨念“別鬧出人命,別鬧出人命..........”

  船慢慢的駛向了大海深處...........

  少凱一向好動不好靜,在船板上張跟頭打把勢,還時常跟把帆人嘮嘮叨叨問個不完。少良不住的提醒他道:“你省點力氣吧,干糧不多!”,少凱根本聽不進,仍然是我行我素。

  少聰默默地在船上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回到父母身邊低聲說道“爹,整個船上一共有八十七人,其中使船人十四個。”

  “小孩子也算上嗎?”馬耕田問道。

  “都算上了,小孩子十歲以下的一共六個,船上基本都是男人,只有兩個女人?!鄙俾敶鸬?。

  “哪兩個女人?”馬老太追問道。

  “就是你和她嘍?!鄙俾攲χ装宓牧硪欢艘慌齑鸬?。

  只見甲板對面角落里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雖然他衣衫破舊,但還算是整潔干凈;雖然卷曲著身體,但看得出身材還是高挑纖細;雖然蓬頭垢面但還是掩蓋不住嬌嫩的肌膚;兩眼雖然略顯疲憊,但微微上翹的眼角里還是晶瑩剔透。略加修飾也不凡是個美人坯子。

  小姑娘萎縮在一個四十幾歲壯漢身旁。那壯漢頭戴破草帽,上身骨頭紐坎肩,下身灰色長褲,但褲腳都挽在了膝蓋處,腳上踩著一雙開口布鞋。再往臉上看,黑臉龐,高鼻梁,濃眉毛,滿臉的絡(luò)腮胡茬。他緊閉著雙眼,眉頭緊鎖,無限的憂愁與無奈寫的清清楚楚。

  “作孽啊!作孽........”馬老太連連搖頭,喃喃自語道。

  漸近中午,馬老太打開包袱皮,拿出了幾張玉米煎餅、幾根大蔥、一個水袋,把三個兒子叫過來,大家一起用起了午餐。船上其他人也都陸陸續(xù)續(xù)拿出了煎餅開始充饑........

  晚上船板上的人就地而眠,有的沉沉睡去,有的兩眼望天,漫漫長夜就這樣苦苦熬過........

  渴了喝水,餓了煎餅大蔥,困了倒頭就睡。雖然船上人多,但大家都彼此不怎么交流,日日如此,一連度過了三天。

  第四日漸近中午,正當船上的人們準備吃午飯的時候,從船艙里走出了五個船手,個頭高大,赤裸著上身,滿是黑黝黝的肌肉。他們徑直走到甲板中間,環(huán)視著船上的每個人。一時氣氛顯得壓抑起來。

  打頭的大漢高聲道:“所有的人都立刻站到甲板的右側(cè),接下來要聽一聽我們老大的訓(xùn)話!”

  話音一落,大家紛紛起身,拎起包裹一下子都擠到了甲板右側(cè)。與此同時五個壯漢一字排開背手站在了甲板左側(c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船艙處,等待著船老大出場。

  隨著一聲長長的痰奏,從船艙里走出一人。這個人四十幾歲的年紀,一身白色綢緞薄衫,個頭中等,身材略瘦,臉龐白凈,兩眼微鼓,一條黑黝黝的大辮子垂在身后。一點沒有使船人的那股粗獷豪氣之相,簡直就是一個文生公子。

  他右手攆動著兩個明亮的鋼球,左手時不時由前向后輕浮著頭發(fā),不緊不慢而又面帶笑容地走到了甲板中央。

  “各位鄉(xiāng)親父老,本人方遠山,自幼繼承父業(yè)使船多年,主要往返于膠東遼西兩地。近幾年黃河連年水患,洪澇成災(zāi),顆粒不收,再加上我們山東地少人多真可謂上蒼不佑啊!不過我們山東人這骨子闖勁不能不叫人嘆為觀止。人挪活樹挪死,關(guān)東大地人稀地廣,正是我們山東人安家立命的好去處。近三年來,搭乘我的船下關(guān)東的鄉(xiāng)親何止千千萬萬。只見去者,不見歸人,可見關(guān)外的白山黑水正是我們山東人的第二家園。今天你們選擇闖關(guān)東,是完全正確的選擇。那里地大物博,礦產(chǎn)豐富,想種地的不愁良田千頃,想發(fā)橫財?shù)牟怀钣薪鸬V銀礦。不過我送大家到關(guān)外發(fā)財,大家也要照顧我的生意,我也要穿衣吃飯,兄弟們也要養(yǎng)家全小,所以船錢大家還是不能少了我的。俗話說船家不打過河錢,所以現(xiàn)在開始大家把船錢拿出來,就當賞我一口飯吃?!狈竭h山說罷,甲板左側(cè)的五個壯漢也走到了甲板中間,一字排開在方遠山身后。

  打頭的壯漢高聲道:“現(xiàn)在開始收船錢,白銀一人一兩,不分大人孩子,付過錢的人走到甲板左側(cè)去?!闭f罷,從船艙里又跑出來一個大漢,手里提著一個竹筐,想必是裝銀子用的。

  船上的人們開始紛紛打開包袱拿銀子。少凱一把從爹爹手里奪過銀子,竄到竹筐旁把五兩銀子往竹筐里一扔說道:“我家的,一共五兩五個人。”說著一家人開心地站在了甲板左側(cè)。

  就這樣人們紛紛把銀子扔進竹筐,一邊報著數(shù)一邊走到了甲板左側(cè)。方遠山微笑著不住地點著頭。

  不多會,六十幾號人都已經(jīng)站到了甲板的左側(cè)。再看甲板的右側(cè)只剩下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正是那個頭戴破草帽的男人和那個漂亮女孩子。男人胳膊上挎著一個破布包,女孩子正站在他身后。

  方遠山和幾個船手盯著他們半晌無語,只有那個提著竹筐的壯漢不停地抖著竹筐,竹筐里的銀子上下翻飛著,發(fā)出嘩嘩聲響。

  再看這大漢,右手摘下草帽,兩腿一曲撲通一聲跪倒在甲板上,他身后的女孩子也跟著跪了下去。

  大漢抬起頭,看著方遠山道:“方爺,我家徒四壁,走投無路,實在沒辦法才決定下關(guān)東。你看我胳膊粗力氣大,能否讓我在船上做些雜務(wù)頂我父女兩個的船錢?”說罷又低下了頭。

  眾人又將眼光投到了方爺身上。

  只見方爺?shù)哪樕鋈挥汕甾D(zhuǎn)陰,絲毫不見剛才的那股子和氣。上下打量了那對父女一番后不緊不慢地說道:“三年來,就你這樣不付錢就來蹭船的貨色我碰到的不在少數(shù)。你胳膊粗力氣大為什么不賺夠船錢再登船,而今來到船上向我討可憐,何苦難為我呢?就是我答應(yīng),恐怕我的兄弟們也不答應(yīng)啊!”

  “那你叫我怎么做才肯對我父女開慈悲呢?”大漢又一次抬起頭問道。

  “那你就要問問海里的魚,我是怎樣處理你這種貨色的!”方爺冷笑道。

  “方爺,請開慈悲??!我保證到了關(guān)東一旦安家立命必將努力賺錢,事后定將加倍償還!”大漢繼續(xù)懇求道。

  方爺并未做聲,只是繞著他們兩個人走了一圈,伸手將女孩的下巴抬起,看了看又回到了原位。

  “小妮子幾歲了?”方爺問道。

  “十三,十三歲。”大漢答道。

  “這樣吧,我今天給你們一條生路,船錢就此作罷。條件是讓小妮子給我斟茶倒水,洗衣鋪被,就五天,五天后你們可自行離開。”方爺?shù)馈?p>  “孩子還小,粗手笨腳,他干不了這樣細致的活,請方爺開恩!”大漢一邊說一邊不住地磕頭。

  “付不出船錢,就按我說的辦吧。”方爺話音剛落,身后的幾個船手就上來要拉扯女孩子。

  大漢道了聲“你敢!”說罷站起身來,將女兒護在身后。

  托竹筐的船手轉(zhuǎn)身溜進了船艙,方爺向后退了幾步。另外五個船手上來與大漢撕扯起來。

  哪里知道,這大漢原來還是個練家子。只見他將草帽扔掉,伸開臂膀與五個船手搏斗起來。五人不但拿他不住,還有兩個被他打翻在地。正在搏斗之時,船艙里又跑出了兩個船手,從后邊拖走了小女孩。小女孩嚇得大聲尖叫。大漢回頭一愣,這一愣的方寸之間,被五個船手死死地壓倒在了甲板上。

  方爺大怒道:“老子給你活路你不要,還敢動手打傷我的弟兄。把小妮子帶走,把他給我推進大海喂魚!”

  縱然小女孩不斷呼叫,兩個船手還是徑直的把她拖向船艙。五個船手也將大漢推到了船舷處。方爺氣沖沖地向船艙走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忽然有人喊了聲“住手!”隨后這人一躍,站到了甲板中央。一聲喊罷,所有船手包括方爺也停住了腳步。大家定睛一瞧,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橫眉立目,緊握拳頭站在當央。這人非是旁人正是三郎少凱。

  少凱厲聲喝道:“方爺,大家都是山東老鄉(xiāng),就因為一兩銀子要了一個人的命實在不值,他們的船錢我來付!”

  方爺又走回到甲板中央,繞著少凱轉(zhuǎn)了一圈道:“小娃子有膽量,夠爺們!不過起初你要是幫他們付了船錢,也就作罷。但現(xiàn)在他打傷了我多個弟兄,以后讓我方爺怎么在兩岸立足?恐怕二兩銀子不夠吧!”

  “那請方爺開個價碼!”少凱答道。

  方爺回頭看了看那個小女孩,微微一笑道:“我要二兩黃金!”

  少凱伸手從懷里摸出一硬物,向甲板上一擲道:“夠不夠?”

  眾人定睛一看,是一個黃燦燦的金手鐲。

  一個船手趕忙跑過來,拾起金手鐲托在手里拿給方爺看。方爺并沒有接手過來,只是看了看說了聲“放人!”說罷一甩手向船艙走去。當他走到了船艙門處,止住腳步回過頭來又打量了少凱幾眼,然后哈哈大笑,轉(zhuǎn)身進了船艙。這一笑,笑得整個甲板鴉雀無聲,笑的人們一身冷汗。

  其他船手也就放了大漢和小女孩,都匆匆進了船艙。甲板上轟地一下大家圍在了少凱和大漢父女身旁,有人搖頭嘆息,有人報不平,無一人不替少凱捏了把汗。

  少凱拉著大漢走到了父母身邊說道:“這是我的爹娘,哥哥和弟弟?!?p>  “敢問老哥哥怎么稱呼?今年貴庚?”大漢問道。

  “老朽姓馬名耕田,今年五十有五,這是孩子他娘,這是我的三個兒子-----二郎少良一十八歲,三郎少凱十五歲,四郎少聰十三歲。”馬耕田介紹道。

  “那敢問長子大郎?”大漢疑惑道。

  “哎!長子自幼給地主海三爺家做“半拉子”,后來得病去世了,英年早逝?!瘪R耕田答道。

  “說來也巧,我也姓馬,天下姓馬為一家,我叫馬九,年齡正小老哥十歲,如果孩子們不嫌棄就叫我馬九叔吧。我家女兒今年十三歲,名字叫青禾。孩子快來拜見我們的救命恩人,快叫干爹!”馬九拉著身后的女兒說道。

  小女孩也還機靈,跪倒忙磕頭,嘴里不住地喊著“干爹,干娘!”又站起身來,對著二郎喊了聲“二哥。”對著少凱喊了聲“三哥?!睂χ俾斔齾s欲言又止。

  馬老太忙問道:“孩子你十三歲,咱家少聰也是十三歲,你幾月生日???”

  “七月,七月?!瘪R九忙答道。

  “那你還是得叫哥哥,少聰大你三個月?!瘪R老太說道。

  小女孩又對著少聰喊了聲“四哥?!?p>  兩家人團坐在一起,拿出煎餅大蔥,以水代酒做了一番小小地慶賀。吃喝之余,兩家人又詳細地做了介紹。

  原來這個馬九家里兄弟眾多,由于太多了,所以后來父母干脆不再給起名字了,就用排行名次直接做名。馬九的老婆去世比較早,就他一個人帶著女兒過活。幾天前收到家里早些時候闖關(guān)東的兄弟來信,于是也動起來闖關(guān)東的想法。他的兄弟在HLJ金礦里淘金,早已在那邊安家落戶,所以這次他主要是去HLJ投親。

  后來經(jīng)過馬耕田串聯(lián),全船的老鄉(xiāng)都決定大家結(jié)伴而行。有親的投親,有友的靠友,無親無友的都跟隨馬九去HLJ淘金。一時船上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幾十號人一下子變得有說有笑起來。

  大家用完晚餐,有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各自找個位置睡了。少聰偷偷地湊近馬耕田,低聲對父親說道:“爹,有一個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說,就是我懷疑離開漁村的時候,海三爺家的那場大火是三哥放的?!?p>  馬耕田一聽,豁然坐起,看了少聰老一會,又甩頭看看旁邊正在兩眼望天的少凱,回頭對少聰?shù)吐暤溃骸澳闶窃趺粗赖??你確定?”

  “爹,我是分析出來的。你看啊,三哥他從小習(xí)武,一身好功夫不說,他這個人膽子大的很,一向行俠仗義。他更是嫉惡如仇一直說要替大哥報仇,我們這次離開漁村一去不返,如果這次他不替大哥報仇,以后可能就不會再有機會。海三爺家的大火起于我們離開之時,而這個時候三哥恰恰回了一趟漁村。當發(fā)現(xiàn)漁村火起,三哥不加考慮地就說是海三爺家。再有就是今天三哥手持金鐲行俠仗義救了馬九叔一家,他哪里來的金鐲子?可能整個漁村除了海三爺家有這樣的東西,我看沒有二家了。把這些事情前后聯(lián)系起來看,我斷定海三爺家的火就是三哥所為?!?p>  馬耕田聽了,尋思了半晌,然后連連點頭道:“少聰,你認為三郎做法如何?”

  “爹,海三爺身為漁霸,但也只是對外,這年頭人不霸道又怎能混跡長久?雖然大哥死于海家,但你也說過了,大哥死因主要是得了風寒痢疾。俗話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村里人基本都是種著海家的田,借著海家的錢財度命。這海家催債理所當然,即使動點粗也是可以理解,以我來看這并不算是為富不仁。我們本來就欠海家糧租,利滾利還欠著海家十兩銀子,臨行前我們又用以二哥三哥做一輩子無酬勞力為餌,騙了海家紋銀五兩。我們這一走了之的計策實屬是坑了海家一把。另外海家在村里開辦私塾,三哥和我之所以能識文斷字還不是從海家那里學(xué)來的。爹,你說三哥所作所為應(yīng)不應(yīng)該?”

  “事已至此,我們又該如何?”馬耕田問少聰?shù)馈?p>  “爹,三哥所做之事,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他有他做事的道理,你也不要責怪他了。海三爺家大業(yè)大,家里良田百畝,騾馬成群,家外漁船數(shù)條,一場大火估計也不會傷筋動骨,只是希望別出人命吧。不過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今天三哥雖然散財救人有功,可是三哥露了財,恐怕要為我們帶來大麻煩啊!”

  馬耕田越聽越覺得少聰講的有道理,不由得脊背冒起了涼氣。

  ...........

  夜半,甲板上的人已經(jīng)陸續(xù)進入夢鄉(xiāng)。忽然一條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少凱身旁。他用腳輕輕地踢了踢少凱。少凱剛朦朦朧朧地醒來,他彎腰低聲說道:“別做聲,跟我走?!闭f罷拉著少凱的胳膊徑直地向船艙走去。這一動作極快,其他人根本沒有察覺。

  少凱畢竟是個孩子,就像夢游一樣被拉入船艙,又下了幾階木梯。等他明白過來已經(jīng)身處在一間比較寬大明亮的房間里。房間里一張大木床,床上斜躺著一個人,這個人正是船老大方爺方遠山。只見方爺手持大煙槍,正在噴云吐霧,身旁的方桌上正放著當天中午少凱拋出的那個金手鐲。

  少凱定睛看清楚后,說道:“大半夜帶我來這里干嘛?”

  方爺放下煙槍,身體也慢慢坐直,上下打量了少凱許久,并未做聲,只是微微地笑著。

  少凱果真是膽大豪橫,將手臂一甩掙脫開來,站直了身體挺起胸脯又問道:“方爺,三更半夜叫我來這兒可是有事?”

  “你不怕死?”方爺漫聲漫語地問道。

  “方爺既然放下狠話,怕死又有何用!”少凱答道。

  “今天你的所作所為,恐怕不單單是你膽子大,我看你應(yīng)該是有一番身手。”方爺說道。

  “不瞞方爺,我自幼習(xí)武,師傅教我搏斗有三絕。其一是身形,所謂身形就是展、轉(zhuǎn)、騰、挪,在乎一個靈敏快捷;其二就是力量,舉砘子、拋石鎖我已練習(xí)多年,就力量而言不是我說大話,時至今日拼得過我的人還不多;其三就是‘舍命’,所謂舍命就是臨危不懼肯將生命置之度外,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就是這個道理?!鄙賱P答道。

  “說的好,說的好!不用比試,就聽你這么一說,我就深信不疑。小小年紀有此膽識和技能,將來必是人中之龍鳳?。⌒⌒值芙裉旖心氵M來,就是想交下你這個朋友,能否接受我方遠山做你的老哥哥???”方爺說道。

  少凱一下愣住了,嘴巴動了幾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方遠山接著解釋道:“我是一個喜歡結(jié)交朋友的人,每一次使船我都會結(jié)交一些性情剛烈、行為正派之人做朋友,人在江湖沒朋友怎么行。今天那個帶女孩的漢子,我本來很看好他,但他那一跪讓我大失所望氣憤不已,所謂的奪其女,推其入海也只是嚇唬嚇唬他罷了。我方遠山自使船以來從未因付不起船錢而殺人害命過。使船這個活并不好干,風里來雨里去。闖關(guān)東的老鄉(xiāng)這些年來只見去者,不見歸人,可見關(guān)東定是一片肥土。去者小而言之能夠安身立命,大而言之能夠飛黃騰達,可比我們山東強多了。有朝一日我恐怕也會到關(guān)東闖一闖,到時候如果有緣碰到小老弟,還請給哥哥一碗水喝啊?!?p>  少凱聽到此,這才輕松下來。抱拳拱手道:“哥哥在上,受小弟馬少凱一拜!”

  “不敢當,不敢當,兄弟快快請起?!狈竭h山連忙扶起了少凱?;仡^對外邊喊道:“自今天起,少凱兄弟住船艙,大魚大肉伺候著!”說著將桌子上的金鐲子拿起來一拋,少凱下意識地接在手里,卻不知所措。

  “兄弟,還愣著什么,哥哥說過了從來不會因為沒有船錢殺人害命過,這些年來,你哥哥我免費送進關(guān)東的老鄉(xiāng)也不下幾十號人啊。既然你已經(jīng)認下我這個哥哥,就當哥哥給小老弟的見面禮吧?!狈竭h山說罷哈哈大笑。

  當晚少凱就這樣交下了船老大方遠山并住進了船艙,還不知道明日怎么跟爹娘兄弟們解釋。

  .........

  次日天明,少凱剛走出艙門,就發(fā)現(xiàn)父母兄弟和馬九叔等一大群人都集中在艙門外探頭探腦??吹酱蠹艺\惶誠恐的樣子,少凱哭笑不得。不過昨晚的事情他并未向大家解釋,就把整個事暗暗地埋在了心里。

  就這樣少凱時而與父母兄弟們待在一起,時而走進船艙和方遠山徹夜長談。從方遠山處少凱學(xué)到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又是五天的光景。從看到陸地,再看到村莊,再到大木船靠岸。大家終于踏上了關(guān)外小城------遼西寧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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