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思思擔了些心思,叫所有獄卒看著自己將厲埏川押進了牢房,又偷偷換了個地方。
賀熙堯和付思思一同查厲埏川,初世羽剛將文書給了賀熙堯,他就匆匆往詔獄奔過來,付思思趕忙將人迎了。
“賀大人有事吩咐就叫人來通傳就可以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备端妓歼f上了茶。
賀熙堯笑了笑,說:“陛下吩咐的事情我也不敢怠慢,這不是來和司獄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分配任務嗎。對了,陛下還讓江大人一同調(diào)查,不知他可來找過司獄?”
付思思正要說,羅凌就通傳說御史大人江如藍到了。
江如藍,衣著如其名,確是江水之藍,而臉上卻留了撮美髯,環(huán)著嘴唇一圈兒,有些亂糟糟的,但是看起來很和藹。
他帶著笑,逢人就行禮,說:“司獄,知院事。”
二人回了禮,賀熙堯說:“正說御史大人呢,您就來了。”
“御史大人上座?!备端妓碱h首,說:“羅凌,奉茶?!?p> “是?!绷_凌將茶添好就退下了。
江如藍笑了笑,瞇起眼睛,說:“二位大人商議的如何啊,下官需要做點啥事?”
賀熙堯舔了舔唇,說:“這…還是御史大人安排吧,我們都聽您的?!?p> “那怎么好意思呢?!苯缢{喝了口茶,沒咽下去就一口噴了出來,皺眉喊著:“啥子玩意兒,燙死我了…”
付思思忍著笑,說:“御史大人慢點喝。”
江如藍吐舌頭涼了一會兒,緩過來,說:“那就司獄查禁軍,我查總督府,知院事就查總督和琉璃有關的事情,就得去蓮花巷一趟了?!?p> 賀熙堯松了口氣,只要不查厲埏川的府邸和禁軍,他就什么都好辦,厲埏川心里肯定對他恨之入骨,查清了他可就是第一個要被厲埏川盯上的人。
付思思笑了笑,說:“卑職聽御史大人差遣。不過,總督還在詔獄里,這…”
賀熙堯說:“司獄不必擔心,我著人幫忙看守詔獄便是了,司獄可放心查事。”
付思思頷首,說:“那便多謝賀大人了?!?p> 江如藍一直在笑,他吹了吹茶沫,慢條斯理地飲著茶,說:“這案子連夜查,陛下著急,大家就辛苦一下啦。”
付思思送走了兩尊佛,趕忙跑到了厲埏川跟前說明了情況,剛走出詔獄,就見卓染在外頭等她。
“付姐姐?!弊咳拘α诵?,說:“還好你在。”
付思思嘆了口氣,說:“又來任務了,我又要忙了。怎么了瑕丘,你來可有什么事嗎?”
卓染從袖中拿出兩張紙條,展開說:“師父已經(jīng)想好了我們劍的名字,你看看?!?p> 付思思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古松陰”和“煙水寒”,付思思抬唇一笑,說:“都是好名字,相稱!”
“姐姐喜歡就好?!弊咳就竺婵戳丝?,見獄卒跟著羅凌一起出來了,整整齊齊排在付思思身后,她挑眉說:“好吧,付姐姐去忙吧。”
付思思將紙條收好,湊近了卓染,輕聲說:“總督在最里面的牢房里,我怕今夜不太平,你有什么話盡快問清楚,莫要久留?!?p> 卓染點了點頭,低聲說:“付姐姐放心。”
***
厲埏川躺在蒲草上閉目養(yǎng)神,這里確實陰涼潮濕,外邊只要下雨,就透過天窗飄進來,又常年不見日光,不免如此。厲埏川蓋上了被子,盯著燭火發(fā)呆。
小富貴聽到了廊外的聲音,他抬頭望,看見了一個身著竹青色交領長裙的女子踏著燭火走過來,他看得有些呆了。
卓染走過來,微微俯身,說:“司獄大人讓我來問些事情,小兄弟可否放行?”
小富貴沒回過神來,他那日見過卓染,但是沒有看真切,此刻離得近,小富貴才看清了卓染的樣貌。
“見過司業(yè)大人!”小富貴扯著嗓子喊。
喊得厲埏川也聽見了。
厲埏川猛地睜眼,眼珠子溜溜地轉(zhuǎn)了幾圈,反應過來是卓染來了,便將嘴角微微一抬。
卓染笑了笑,說:“是我?!?p> 小富貴眨了眨眼睛,面露難色,說:“可是司獄大人說誰都不能進去的?!?p> 他雖然看臉行事,但是還是有些分寸的。
卓染輕輕一笑,溫柔地說:“我就是獲得了司獄大人的許可才來的呀,小兄弟,我就是問幾句話而已,你不必擔心?!?p> 小富貴點點頭,識趣地說:“司業(yè)大人請便,小的先退下了?!?p> 卓染頷首,看小富貴消失在了走廊,才慢慢走到了牢房邊上。厲埏川似乎在睡覺,卓染輕輕磕了下牢門,說:“大難臨頭了總督還有心思睡覺呢,當心再也醒不過來。”
厲埏川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看著她皺眉,說:“怎么這樣呢瑕丘,對那小子那么溫柔,怎么到了我這里便變了語調(diào)?”
卓染嘆了口氣,說:“看臉行事嘍,那小子長得那么漂亮,可比總督強太多了?!?p> 厲埏川借著燭火看著她,發(fā)現(xiàn)燭火下的卓染更添一抹風韻,他沒見過卓染穿過竹青色交領長裙,這般打量之下不免心旌搖曳。
厲埏川笑了笑,說:“司業(yè)眼神不大好,二爺這般風姿綽約,你還覺得不夠好嗎?”
卓染被一陣風吹得有些冷,她縮了縮脖子,同時又長長吸了口氣,厲埏川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默默捏緊了手指。
卓染垂首仔細看著牢門上掛的鐵鎖,說:“付姐姐真是下了功夫,你想跑出來怕是不可能了?!?p> 厲埏川皺著眉,說:“跑出去做什么,待在這里多好啊。你想進來嗎?”
卓染拉了拉鐵鏈,反問說:“怎么進去?”
厲埏川笑了笑,一骨碌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卓染跟前。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卓染的衣物多半是紗衣,就薄薄兩層,不過是顏色深才叫人瞧不出來,外頭熱,但這里面就很冷。厲埏川垂首看著鐵鎖笑了笑,說:“司獄沒那個膽子拿真的鐵鎖,這是假的?!?p> 卓染看著厲埏川將鐵鎖輕輕一擰就開了,她抬唇一笑,說:“付姐姐真是手下留情了?!?p> 卓染走了進來,厲埏川將鐵鎖放回原位,轉(zhuǎn)身看著卓染,說:“冷了就先坐下,我有好些事情要問你?!?p> 卓染坐在蒲草上,厲埏川拿過被子罩住他,這里面還有余熱,卓染將手揣在懷里,說:“賀熙堯倒打一耙,你也沒料到吧?!?p> 厲埏川在她旁邊坐著,靠著墻壁,說:“賀熙堯這個人我從始至終就沒打算信過,他策反與否對我來說并不重要?!?p> 卓染笑了笑,說:“陛下要查你,你倒是什么都不怕?!?p> 厲埏川闔眸,說:“我又沒做什么。不過你這招真是讓我沒有想到,連我和琉璃的私情都能編出來,我這么純情的一個人,叫你說的跟個流氓似的?!?p> 卓染也靠在墻壁上,厲埏川輕輕將手臂墊在她背后,就聽卓染說:“可是這次我的計劃也還是被人打亂了?!?p> 厲埏川沒有說話,卓染繼續(xù)道:“蓮花巷這個地方是個貧民巷不錯,可是那日我見琉璃的母親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樣,怎么會突然中毒死亡,這事情不是我安排的?!?p> “瑕丘啊,”厲埏川笑了笑,手指捏了捏她的胳膊,說:“你也被人利用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向來都是這個道理?!弊咳鹃]上了眼睛,說:“我功夫不到家,讓總督見笑了?!?p> 厲埏川挪著身子,靠得近了些,在她耳邊輕聲說:“見什么笑啊,都是一條船上的人?!?p> 卓染被熱氣呵的癢,她扭了扭脖子,被厲埏川一把扣在了懷里,卓染在他懷里找到了溫暖,卻還是嘴硬地說:“總督干嘛呢,這地方你也…”
厲埏川捏著她的腰,低聲說:“我就是想跟你說,出去了少跟嚴承軒待在一起,這事情不好查,你得從方滬身上下手?!?p> 卓染抬眸,眼睫擦過厲埏川的下巴,她輕聲說:“方滬的父親真的和系宇的父親有關系嗎?”
厲埏川沉沉“嗯”了一聲,將下巴壓在她的頭頂,悶聲說:“常胤郁已經(jīng)自由了,讓他跟著你查事,系宇那邊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有問題就來找我?!?p> 卓染點點頭,她被暖熱了,便撐起身,說:“我先回去了,你……”
厲埏川將人拽了回來,垂首吻了上去。
卓染睜大了雙眼,厲埏川舔濕了她的唇,稍稍分離片刻讓卓染透了口氣,轉(zhuǎn)而繼續(xù)深入,他壓下卓染掙扎的手,護著她的后腦壓在了蒲草上。
“厲弛越…”卓染的眸子里含了水汽,她的手抓住了厲埏川的衣襟,有些涼。
厲埏川反手勾了被子,付思思毫不吝嗇,拿的被子很大,罩住兩個人綽綽有余,厲埏川抓住她的手腕,在手里摩挲著,低聲念著:“瑕丘…”
卓染盯著他的眼睛,那眼神里含著赤裸裸的索求,她沒來得及拒絕,厲埏川就已經(jīng)壓下身來吻住她,卓染揪著他背上的衣物,剛被暖回來的身子漸漸變涼,卓染皺緊了眉。
卓染被厲埏川關在了牢里,相反的是,那牢房里什么都有,什么都很誘人,那座牢房筑在了厲埏川的心里。
厲埏川就像救命稻草,他不是長在那里就不動的,卓染只是碰巧見到了他,被他帶回來了,可是那只是碰巧罷了。
可是厲埏川用實際證明了,他可以將卓染救出來,但前提是,卓染必須完完整整的是個人,他可以陪她一起瘋,陪她一起鬧,卻決不能陪著她去做錯誤的事情,比如死亡。
厲埏川蹭著她的耳垂,指尖輕輕勾著交領,他的聲音含含糊糊的,說:“…這里太冷了,受不住了,就告訴我…”
卓染微微抬起了頭。
苦樂卿
〔1〕丘壑獨來差可意,斷無人影古松陰。?南宋——黃文雷《金陵即事其二》 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铎稀?長相思·一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