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世羽讓元祿將厲埏川的腰牌收了起來,又覺得不大妥當就一直捏在手里。他將自己關在書房里,一遍又一遍看著厲埏川掉落的那份證詞,始終不理解。
元祿在外頭輕聲說:“陛下,右相求見?!?p> 初世羽皺了皺眉,說:“朕不見!”
元祿噤了聲,初世羽反應過來要見他的是右相,又將供詞和腰牌扔在了一起,快步走出書房,說:“右相如何了?”
元祿在后頭跟著初世羽,低聲說:“陛下不必擔心,太醫(yī)說右相再臥床幾日就會好的。”
初世羽嘆了口氣,到了右相臥房里時,聽見了幾聲低咳,他皺了皺眉,繞過屏風走了進去,許錚被人扶著靠在軟枕上,見著初世羽忙說:“陛下…”
初世羽只和許錚留在了房里,他坐在床邊,說:“右相身子沒好,躺下歇著吧?!?p> 許錚搖了搖頭,說:“陛下,老臣無事,勞陛下掛心?!?p> 初世羽舔了舔唇角,說:“這事是朕的疏忽,只要右相無事便好?!?p> “今日朝堂之事我也有所耳聞,陛下當真相信總督是幕后之人嗎?”許錚看著他,說:“陛下,老臣知道你與總督是好兄弟,可是如今,你這般對他,遲早會離心的。”
初世羽垂首,說:“右相,朕知道此次朕做得很過分,朕沒有給總督解釋的機會,可是他的那份供詞里全都是一些沒頭沒腦的話,偏偏劍指李成如,朕若是信了,更是鎮(zhèn)不住眾臣,所以朕只能將弛越押進詔獄。付思思是新任司獄,對弛越她也不敢下手暗害,朕會查出來的?!?p> 許錚掩唇咳嗽,初世羽忙幫他順氣,許錚說:“陛下…總督可不知道陛下的意思,陛下,讓江如藍去,去詔獄里,江如藍是陛下的人,總督見了,就會明白的…”
初世羽將水遞到許錚面前,說:“朕記下了,右相,來,喝口水?!?p> 許錚抓住了初世羽的手,說:“陛下…此事牽扯到了太多人,陛下一定要耳聽八方,謹慎待之?!?p> 初世羽連連點頭:“朕知道,右相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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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承軒揪著腰間的玉穗子玩兒,時不時朝后邊看,見著卓染慢慢走過來,就抬手搖了搖,柳玉霖見狀轉(zhuǎn)過頭朝卓染笑了笑,說:“瑕丘果真是紅人,走哪兒都有人候著?!?p> 卓染笑了笑,說:“祭酒先回去吧,瑕丘隨后就到?!?p> 嚴承軒挑了挑眉,朗聲說:“心情不錯?!?p> 卓染走向他,說:“二少好手段,將賀熙堯都拉到了自己的陣營?!?p> 嚴承軒聞言又皺著眉頭,說:“賀熙堯?呵,他不是我的人?!?p> 卓染想了想,莫名說:“那方才他還補了一刀呢,二少真的不知道嗎?”
嚴承軒嘆了口氣,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厲埏川平日里造孽多,這時候都來拉踩他也是人之常情嘛,不管了,反正厲埏川現(xiàn)在也進詔獄了。”
“二少以為這事情到現(xiàn)在就結束了?”卓染說。
嚴承軒說:“你這是何意?”
卓染微微一笑,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二少不會不知道厲埏川這人有多陰險狡詐嗎?此刻不乘勝追擊,還要等他出了詔獄來找我們麻煩嗎?這次的事情想必厲埏川已經(jīng)知道了都有誰要對付他,順藤摸瓜一番,你我可就全暴露了。”
“可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了詔獄啊。”嚴承軒挑著眉說:“那地方不歸咱們管,我們又能怎么樣呢。”
卓染踩過地上的葉子,說:“暫且不說詔獄與我們無關,如今厲埏川被吊了腰牌,禁軍可是無頭蒼蠅了,誰知道他們會往哪里碰呢。再說了二少,這皋都外六大城你還沒摸清楚呢,此刻怎么能如此掉以輕心呢。”
嚴承軒沒敢走神,卓染思維太快了,他一愣神就不大能聽懂她說得什么意思,嚴承軒跟緊了她,說:“可是這六大城,除了賀熙堯,武修亭還有楊渙幾人,基本上無人留在皋都,我們只能一點點將這些人拉過來,可是這也絕非易事啊?!?p> 卓染笑了笑,說:“嚴二少不必妄自菲薄,這次賀熙堯借著王濟同踩著二少成功將厲埏川踹了下去,你得要他多感念感念你的恩德啊。”
嚴承軒皺了皺眉,恍然大悟地說:“說得在理啊?!?p> “除此之外,二少與柳祭酒也要多往來?!弊咳菊f:“畢竟國子監(jiān)關乎官員選舉,多一條路便多一次機會,不是嗎?”
嚴承軒看她,說:“柳玉霖平日里對你不錯,怎么,舍得連你上司都一起算計了?”
卓染頷首,冷笑不言。
嚴承軒點了點頭,說:“不過這關于學習,就不必找我了,回頭我讓顏述會會這個柳玉霖?!?p> ***
付思思親自尋了個稍微干凈的牢房,將厲埏川送了進去。正如初世羽所說,她確實不敢怠慢厲埏川,這些事情交給了審刑院,付思思不必要管太多事情,她將東西擱在桌上,說:“委屈總督了,這里陰涼潮濕,卑職給總督再帶一床被子來?!?p> 厲埏川笑了笑,說:“司獄真是客氣了,我一個被關在這里的人,哪受的起這種待遇?”
付思思找的這處在詔獄的最里面,看守的就走廊的那一個獄卒而已,也是足夠放心了,她看了看地上的蒲草,說:“卑職與總督一起查事自然知道總督不會做這些事情,清白的總是清白的?!?p> 厲埏川嘆了口氣,說:“我的那些近衛(wèi),你們可別碰啊。”
付思思說:“總督放心,陛下只要求他們禁足在府里,除了顧副將可以去校場看管禁軍之外,其他的陛下也沒有明令禁止?!?p> 厲埏川聞言點了點頭,說:“多謝付司獄?!?p> 付思思笑了笑,說:“總督客氣了,卑職先退下了,有什么吩咐你就喊小富貴,他就在廊里?!?p> 厲埏川瞧了瞧桌面,那一盞燭火開始搖曳,他盯著火苗點了點頭,付思思便退下了。
羅凌從外頭回來,在付思思耳邊說:“大人,天師來了?!?p> 付思思斂了眼角的笑意,說:“知道了。你去拿床被子給總督送過去,然后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不必跟著了?!?p> 羅凌頷首,說:“是?!?p> 天無若和付思思進了廂房,天無若看她無事便放心了,他深深嘆了口氣,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和總督一樣要被查辦呢?!?p> 付思思理了理他的衣襟,說:“橫豎我只是個小官,碰到事情也挨不著我的,你不必擔心?!?p> 天無若點點頭,說:“總督在詔獄里頭,你也要萬事小心,想要總督命的人不是沒有?!?p> 付思思想了想,說:“阿誠,我還是覺得很不對。我和總督查事,根本沒有見著總督有任何的不妥,他不會與琉璃有關系,也不會縱容手底下的人去干這些事情,所以我覺得一定有人栽贓嫁禍,而且他們有證據(jù)證明他們所說的是真的。”
天無若明了她說的是賀熙堯,他拉著付思思的手坐下,說:“賀熙堯是一路爬上來的寒門子弟,他說他親眼見著總督與琉璃有來往,就借著他平日里辛苦勞作恪盡職守,陛下也會相信他說的話,而賀熙堯就是清楚陛下相信他才會這樣說的?!?p> “你的意思是賀熙堯是被人收買了?”付思思皺著眉,說:“他可是左相提拔上來的,怎么會這樣做呢?”
天無若笑了笑,說:“賀熙堯此人忒會見風使舵了,我算是看明白了?!?p> 付思思幽幽嘆了一聲,說:“這些人心中太過復雜了,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非要這樣,相安無事不是更好嗎?況且,右相的事情還沒了,就又將李成如的事情拿出來了?!?p> “說起來我都好久沒有見到李成如了?!碧鞜o若回想了一下,說:“那日祭祀宴席上他沒來,昨日早朝他也沒來,這人搞什么呢?!?p> 付思思皺著眉,說:“我總覺得李成如有問題,卻不知道到底哪里有問題?!?p> 天無若說:“這人我最近會留意的,你也是,好好留意詔獄這邊的動靜。學聰明點兒?!?p> 付思思皺著眉,“哼”了一聲。
天無若點了點她的眉心,說:“好了好了,一回皋都事情就多起來了,幾日也見不著一面,你可要好好的,我會抽空來找你的?!?p> 付思思抱了抱他,說:“你在宮里也是,陛下心思多變難猜,這些事情太亂了你便不要插手?!?p> 天無若不舍地抱緊了她,將額頭埋在付思思肩窩,悶聲說:“找機會一定要獨自帶你出去,這樣總是偷偷摸摸的……”
付思思笑了笑,說:“總會有機會的。再多待一會兒吧,我與你說說話?!?p> 天無若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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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熙堯一頭扎進了李成如的院子,他再也忍不住了,李成如這老匹夫說話不算話,他妻兒如今還沒回來。
李成如還在御史臺,聽見手底下的人說賀熙堯來了,也不著急,就這么坐在那里,等著賀熙堯滿臉怒火,沖進了房間。
李成如磕著茶盞,說:“賀大人著急忙慌的是怎么了?”
賀熙堯瞪圓雙眼,說:“我妻兒呢?!?p> 李成如眨了眨眼睛,左右無人,他走到賀熙堯面前,說:“不是說了事成之后,我就會把他們還給你嗎?!?p> “厲埏川已經(jīng)入獄了,你還想要如何?”賀熙堯在他眼里看到了不滿足,他顫著聲音,說:“你不會,不會是想……”
李成如挑著眉,說:“你猜的不錯,我就是想要厲埏川死。”
賀熙堯退了兩步,說:“你一定是瘋了!李成如,厲埏川是何人,他可是北驪冠軍侯,禁軍總督,陛下的好兄弟,你以為你殺得了他嗎?”
“所以才需要你的傾囊相助??!”李成如轉(zhuǎn)向他,說:“賀大人,做事情要講道理,你答應過我事成,就一定得辦到的。否則他們的死活我可就管不了了?!?p> “你!”賀熙堯抬眸,說:“那……那至少讓我先見他們一面……”
李成如“嘖”了一聲,拍著他的肩膀,說:“不著急不著急,我說了只要你把事情辦成了,我就會把他們還給你?!?p> 賀熙堯身形踉蹌,他看著李成如,許久說不出話。
李成如則擺了擺衣袖,說:“你是聰明人,辦法你來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