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這個曹志建,可惡!居然想割據(jù)廣州當土皇帝。他當孤是弘光帝呢”,朱亨嘉狠狠地拍了御案,“傳令嚴天鳳,給孤狠狠地打!
四位藩王及隆武舊臣歸順后,廣東的局面一度對朱亨嘉十分有利。
駐守雷州的隆武舊臣海南道洪天擢、據(jù)守廣州的保昌侯曹志健都歸順了朱亨嘉。
海南道洪天擢是個硬骨頭,當初朱亨嘉令丁魁楚招降廣東各府,廉州、高州、瓊州都降了。雷州夾在北面的廉州、高州和南面的瓊州之間,已經(jīng)無險可守。
可是洪天擢就是不降,他指著丁魁楚派來的使者的玉帶問:“公此帶出誰所賜,而作此語也?”
說完把使者的玉帶扯碎了。
那使者原來也是隆武舊臣,隨著丁魁楚降了朱亨嘉,被洪天擢整得又羞又躁,逃回廣西。
當時朱亨嘉正在跟隆武帝和談,不愿刺激隆武帝,就放了他一馬,沒討伐他。
但這雷州卡在高、廉二州和瓊州之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不占領雷州,就控制不了瓊州海峽。
現(xiàn)在隆武一死,洪天擢自動歸順,瓊州海峽盡在朱亨嘉掌握中??磥砗翊∥渑f臣這步棋,走得對呀!
朱亨嘉欣賞洪天擢的硬骨頭,升洪天擢為吏部右侍郎。以前的吏部右侍郎顧奕,改任吏部左侍郎。大明朝以左為尊,顧奕也很高興。
既然雷州、廣州都歸順了,自然要派兵攻取廣東其他地方,爭取在清軍李成棟部趕到前,多占一些地盤。
朱亨嘉令平東伯嚴天鳳為主帥,忠勇伯楊懷為副帥,領馬步軍三萬五千,從肇慶至廣州,再攻取惠、潮各州;又令輔明伯林察為廣海水師總兵,領水師一萬,協(xié)同嚴天鳳出征。
不料,嚴天鳳部剛從肇慶走到廣州府三水縣,就被曹志建部下總兵汪大捷攔住了去路。
汪大捷說,廣州府是我家曹侯爺?shù)牡乇P,麻煩你們繞道走。
畢竟曹志建名義上已經(jīng)歸順朱亨嘉了,打還是不打,嚴天鳳不敢自己做主。于是上奏朱亨嘉,請示怎么辦。
朱亨嘉的諭令來了。三個字: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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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昌侯曹志建,本來也是忠良之后。世襲滄州衛(wèi),清兵入關后,全家死于王事者九十三人。
他和剩余的家人從河北逃到南京,年少時落魄,傳邸報為生。
巡按御史劉熙祚看他可憐,又有勇力,就讓他做了自己的中軍,守衛(wèi)長沙。
不料此人忘恩負義。
農(nóng)民軍攻破長沙后,曹志建和劉熙祚一起往永州逃。追兵很急,曹志建嫌劉熙祚跑得慢,舍棄劉熙祚獨自逃命。導致劉熙祚慘死。
歷史上曹志建率軍從鎮(zhèn)峽關入廣東時,被粵軍所拒。這個時空,朱亨嘉打敗了兩廣總督丁魁楚,廣東兵力空虛,他才乘機占了廣州。
除了忘恩負義,此人還有兩個特點。
一是膽子大,無法無天。曾經(jīng)因為私怨,讓手下扮作盜賊,攻殺了明朝宗室永安郡王。他手里有兵,朝廷拿他沒辦法,也只好裝不知道。
二是擅長宏揚佛法。為了讓部下信服自己,他宣傳自己是燃燈佛轉(zhuǎn)世。曾言:“吾宿世為燃燈佛,師瞿曇。李耳、仲尼皆吾弟子行,況今之坐而自大者,曾何足比數(shù)也!”
此獠世代衛(wèi)所軍戶,滄州又是武術之鄉(xiāng),所以武藝不錯。部下曹四、汪大捷、雷兆勝、歐正福等皆有勇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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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咱們不讓靖江王的軍隊過廣州,他會不會派兵討伐我們?畢竟他是監(jiān)囯呀!”曹志建的弟弟曹四,有點不放心。
“怕個卵”,曹志建用手剔著牙,“當年那個狗屁郡王跟咱老曹狂,咱讓手下人扮成賊寇,把他殺了。朝廷不也是屁都不敢放,只說是路遇盜賊,慘遭不幸”。
“可那靖江王不一樣,他手上有兵呀。”
“呵呵,他有兵,咱還有炮呢。”
曹志建狂有狂的道理。占據(jù)了廣州后,他派人向澳門的佛朗機人,買了大量的火銃和大炮,又搜集船只,建了一支水師。自以為天下無敵。
他已經(jīng)把廣州當成了自己的地盤,所謂歸順,不過是想讓朱亨嘉封他個更大的官做做。哪想到朱亨嘉居然派軍隊從廣州路過,這怎么行?只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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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東伯嚴天鳳很高興。終于有仗打了!
作為最早跟隨朱亨嘉的大將,他的資歷跟楊國威、史其文、范友賢差不多。這三個老兄弟因為跟著朱亨嘉攻打泗州岑氏,立了戰(zhàn)功,封侯了。而他卻因為留守肇慶,沒仗打,封不了侯,到現(xiàn)在還是個平東伯。
現(xiàn)在好了,有仗打了!自古功名馬上?。?p> 嚴天鳳問楊懷:“忠勇伯,汝看這個仗怎么打?”
楊懷亦是跟隨朱亨嘉的老人。當年白云山之戰(zhàn),丁魁楚部下驍將蘇聘,差點要了朱亨嘉的命,虧得楊懷奮勇斬殺了蘇聘。
楊懷想了想:“大帥,三水、順德兩縣緊挨廣州首治南海、番禺,大帥領主力攻三水,吾率一支偏師攻順德如何?”
嚴天鳳拈須大笑:“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忠勇伯現(xiàn)在是胸有韜略的一軍統(tǒng)帥,再不是當年那個跟在監(jiān)囯身邊的親兵隊正了!”
嚴天鳳的資歷比楊杯老得多,所以敢這么跟楊懷開玩笑。
二人商量完畢,依計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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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川島附近海域,定海伯孫貴正在和輔明伯林察競賽。
孫貴部水師本來駐扎在廉州合浦。
聽聞曹志建這廝居然放抗拒自己,朱亨嘉大怒,令孫貴帶水師一萬來廣州助戰(zhàn),合浦僅留五千水師防守。
孫貴是朱亨嘉的心腹愛將,他的水師自然是嫡系。軍備司艦船科所造的大船、新船,幾乎都撥給了孫貴。
孫貴的艦隊里有六艘千料(一料等于0.325噸)新型大福船。這種新型福船借鑒了紅毛夷人夾板大帆船的優(yōu)點,也采用雙層夾板,高大厚實。除了裝有十六門佛朗機炮外,還有四門紅夷大炮;十艘仿紅毛夷多桅帆船建造的新型海滄船;二十艘仿紅毛夷雙桅帆船建造的新型鷹船;號外還有數(shù)百艘水師原有的船只。
自己的船比林察的船好得多,孫貴在林察面前也就有了優(yōu)越性。
他想露一手給林察看看,想以更快的速度編隊、航行。
不料孫貴以前只在江河中打過水戰(zhàn),對指揮海戰(zhàn)卻不是很熟。他的船雖好,但指揮的旗幟卻亂,燈籠等其他指揮手段不足,編隊的速度自然就慢。
林察的船只雖然老舊,但他指揮得當。白天以約定方式懸掛和揮舞各色旗帶,組成相應旗語;夜晚以燈籠反映航行時的情況;遇到能見度差的霧天、下雨天,還配有銅鑼、喇叭和螺號。通訊指揮非常順暢。
“打風”
“張帆”
“揚帆”
“起航”??
一條條旗語傳出,大船居中,快船居側,根據(jù)船只種類,八至十艘為隊。
林察部很快就編隊完畢,揚帆航行。
孫貴好不容易跟了上來。
忽然遇到了逆風。
“搶風行船”,林察打出了旗語。
一艘艘戰(zhàn)船,每隔一段時間,更換一次船體和船帆的方向,船只沿“之”字形前進。逆風而行,隊形不散。
孫貴的艦隊,遇到逆風,隊形散亂。
幾天下來,孫貴服了。
他打旗語與林察相見。
一見林察,孫貴立刻行了個軍禮:“我部愿聽從輔明伯指揮!”
林察慌忙謙讓:“這可使不得,定海伯徳高望重,我部愿聽定海伯調(diào)遣”。
孫貴急了:“吾老孫有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嗎?輔明伯若是不允,就是看不起吾”。
二人謙讓良久,忽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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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的水師和曹軍的水師首戰(zhàn)于上川島海域。
首戰(zhàn)即決戰(zhàn)。
明軍由林察指揮,大小戰(zhàn)船七百艘,兵員兩萬。主帥海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人員訓練有素,船只裝備好。
曹軍由水師總兵雷兆勝指揮,大小戰(zhàn)船六百艘,兵力一萬五千人,大多是搜集的民船,主力是向佛朗機人購買的十幾艘帆船。
雷兆勝部以前是步兵,沒打過海戰(zhàn),訓練了幾個月后匆匆成軍。本來只有一萬人,為了增加實力,又強征了五千沿海胥家子弟入伍。
這些胥家子弟聽說朱亨嘉改灶胥為民,漁課也收得低;反觀曹志建,卻在廣州橫征暴斂。自然不愿意為曹志建死戰(zhàn)。
仗一打起來,一邊倒,一艘又一艘曹軍戰(zhàn)船著火沉沒。
此戰(zhàn),明軍損失戰(zhàn)船二十艘,人員六百;曹軍損失戰(zhàn)船四百艘,人員一萬(主要是逃跑的多),另有三十艘船被俘獲。
很快地,上川島、下川島、烏豬山島、大金島、老萬山島、大奚山島,一個又一個被攻破。
明軍進入粵江(珠江)口。
明朝時,粵江有六個出海囗:虎門、蕉門、橫門、磨刀門、虎跳門、崖門。后世,經(jīng)過幾百年江水沖擊,又多了洪奇門、雞啼門,號稱八門入海。
粵江口河道多,水流急,礁石密布。不熟悉水文情況很容易擱淺。
不過這難不倒明軍。因為這里曾經(jīng)是已經(jīng)歸順朱亨嘉的四姓海盜老巢,明軍自然不缺領航員。
“大帥,這里是虎門,珠江口最險處;對面是蕉門。曹賊在這二處設了炮臺?!崩虾1I陳大狗給林察做著介紹。
傳說,很久以前,廣東沙角西南面是南海龍王經(jīng)常出沒之地。一天,龍王的小女兒亞娘獨自跑到大陸海灘上玩耍,并向西游到蓮花山。誰知此山上住著一只老虎精,時值有孕,正四處覓捕食物。一見亞娘便猛撲過去。亞娘嚇得魂飛魄散,飛步回跑。龍王被震驚,馬上帶著蝦兵蟹將奔出龍宮,此時,亞娘生命危在旦夕。蝦兵蟹將們用神棍將老虎擊死。老虎受傷時,生下了一個死胎??升埻跞圆环判?,生怕它死而復活,于是用一把金鎖將老虎與死胎鎖在江中,成了橫臥珠江的兩座山島。后人便稱之為大小虎山。大小虎山恰似兩個看門的衛(wèi)士,虎門也因此得名。
林察一看虎門地形,倒吸一口冷氣:“此處金鎖橫江、地勢險峻,又掐著水道咽喉。曹賊在此處設炮臺,我軍船隊入不得廣州矣!”
不料陳大狗卻不慌不忙:“小人當年隨馬當家的在粵江口當海盜時,對此處了若指掌。”
林察大喜:“汝若有法子讓吾軍攻克虎門,重重有賞!”
“大帥可先繞道洪奇門攻克蕉門。至于虎門,每日有兩個時辰的漲潮,漲潮時水深比平常多數(shù)丈,我軍戰(zhàn)船可趁漲潮時進入水道,猛轟虎門。再遣一支步兵登陸,繞道虎門側翼攻之。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