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甘棠坊的侍女來請他去用晚膳。習(xí)武之人本就警覺,聽到門外有動靜,杞敬叔早就驚醒了過來。仕女伺候著他洗漱完畢,他頓感精神大好,多日的奔波勞累一掃而空,杞敬叔好久沒有如此舒心的感覺了。
杞敬叔跟隨著侍女來到大廳,大廳足有兩丈多高,寬大開闊,氣勢恢宏。大廳中央有一高臺,懸在一個拱橋之上,四周則是用絲綢屏風(fēng)隔成若干的隔間。此時廳內(nèi)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隔間內(nèi)不時傳出或高談闊論的爭辯、或酒后失態(tài)狂放的笑聲。
在侍女的引領(lǐng)下,杞敬叔來到大廳東南角的一個小隔間內(nèi)。守在隔間入口處的侍女也隨著二人飄進(jìn)隔間內(nèi)。
隔間內(nèi),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張長案,長案上一字排開有好幾盞燈,把整個隔間照的如同白晝。奇怪的是有如此多的油燈,但隔間非但沒有燈油的氣味,反而有一絲淡淡的清香。長案的一端還有一只小火爐,爐上坐有一壺,壺內(nèi)的水剛剛沸騰了起來。長案兩側(cè)有坐墊若干,坐墊底色為紅色,上面繡有金色和黑色的紋飾。坐墊十分暄軟,即便是久坐也不會令人不適。
待杞敬叔坐定案前,兩位嬌美的侍女裊娜的行了禮之后,引領(lǐng)杞敬叔前來的侍女便退了出去。留下的這位侍女熟練地沏了一杯茶,然后微低著頭雙手遞到杞敬叔面前,細(xì)聲說道:“香蘭手藝粗拙,請先生包含?!?p> 杞敬叔接過水杯,微笑的點了點頭以示感謝,隨即問道:“在下是初次來這甘棠坊,聽說貴坊的甘堂春名滿天下,勞煩姑娘為在下取來幾斗,如何?”“先生恕賤妾冒昧,按店規(guī)妾本不該唐突插嘴。這甘堂春雖不算諸國中最烈的酒,但也能與秦酒、燕酒一較高下。妾先為先生取一斗如何?”
“哈哈!哈哈!在下別無長處,但論起這喝酒嘛,三五斗酒倒不在話下,請速速取來便是!”杞敬叔倒也沒有生氣,爽朗地大笑道?!褒R國的鱸魚聞名諸國,有勞姑娘也多切來些。再配一些冬蔥,想來必是人間極品美味了??上?,現(xiàn)在不是吃椿的季節(jié)?。 ?p> “先生要吃椿嗎?”
“哦?難道貴坊這個時節(jié)有椿吃?”杞敬叔瞪大了眼睛,盯著春蘭,顯得十分的詫異。
“不瞞先生,我家主人在城外有一片椿樹林。為了讓客人在冬日里也能吃上鮮美的椿,主人特意挑選出最好的幾棵椿樹并為它們建造了幾間簡易的屋子。即使現(xiàn)在外面冰天雪地,屋內(nèi)也暖如春日,所以椿便長的早一些?!笔膛禾m頓了頓接著說道:“只是這椿的價格卻是一般客人無法接受的?!?p> “你只管拿來便是,難道姑娘是怕我吃了不認(rèn)賬不成?”杞敬叔略顯有些不高興。
“賤妾不敢,賤妾沒有這個意思!妾多嘴,還望先生不要怪罪!”春蘭急忙點頭賠不是。
“不打緊,去準(zhǔn)備吧?!辫骄词逵X得春蘭的確是無心的,所以也就釋然了。
一會兒功夫,春蘭雙手捧著一大壺的酒款款而來。后面還跟了兩個伙計,每人手里托著一個托盤,托盤里放著鱸魚和精致的菜肴,還有一把鋒利的小刀。
伙計把托盤中的菜肴穩(wěn)穩(wěn)的放在長案之上,便弓著腰退了出去。春蘭則輕輕的正坐在杞敬叔的對面,操起小刀熟練的切起了鱸魚片。只消片刻功夫,半條鱸魚就被切成了薄薄的魚片。春蘭恭恭敬敬的把盛放魚片的盤子擺放到杞敬叔面前,柔聲說道:“這魚片需是現(xiàn)切的才最是鮮美,先生請!”
杞敬叔夾起一片瞇著眼睛看了看,但見這魚片薄如絹帕,白若秋霜,形狀規(guī)整,薄厚均勻?!棒~是極品,這刀工也是一流”,杞敬叔贊嘆道。
“先生謬贊了!”春蘭一邊回應(yīng)一邊用絹帕擦拭著如玉筍般白嫩的雙手。那動作柔美中帶著爽利,熟稔中更透出幾分妖嬈。杞敬叔竟然看的有些出神。
春蘭見狀,雙頰不禁泛起幾道紅霞,低聲嬌嗔道:“請先生品嘗!”
杞敬叔緩了緩心神,自覺失態(tài),連忙將魚片放入嘴中,細(xì)細(xì)嚼了起來。
“鮮美無比,爽口彈滑,真乃人間極品美味!”杞敬叔雙眼放光,不禁豎起了大拇指。
春蘭連忙遞上一爵剛剛篩好的甘棠春。杞敬叔端起酒爵,一飲而盡。
“好酒!爽利!甘甜不失醇美,凜冽卻也不辣口!甘棠春果然名不虛傳!真乃酒中魁首!”杞敬叔也算遍嘗天下美酒之士,能得到他如此的贊美,可見這甘棠春并不是浪得虛名的。
春蘭見杞敬叔喝的如此高興,連忙又遞上滿滿一爵。就這樣左一爵酒右一口菜,一會兒功夫四五爵酒下肚,杞敬叔額頭開始滲出絲絲細(xì)汗。
“暢快!暢快!如此美食、美酒再加上你這溫婉的美人,真叫人樂在其中、欲罷不能??!”
春蘭姑娘被杞敬叔這么一夸,臉上頓時一熱,俊俏的小臉此時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一般,更添了幾分嬌艷和俏麗。
正在此時,旁邊隔間之中突然傳來陣陣嘈雜的喝彩聲。杞敬叔開始并不以為意,可是等他又喝完幾爵酒之后,這喝彩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是越來越熱烈了。杞敬叔微微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春蘭見狀趕緊勸慰道:“先生可是被這喝彩聲擾了興致?賤妾這就去打問打問!”說著便彎腰退出了隔間。
杞敬叔則獨自一人在隔間內(nèi)自斟自飲了起來。一會兒功夫,侍女春蘭便翩躚而回。
春蘭輕輕坐到案前,面露難色,邊作揖邊低頭說道:“先生恕罪,隔壁間內(nèi)乃是家主的上賓神醫(yī)槐伯先生。平日里槐伯先生都是在別院雅室內(nèi)飲酒的,今日恰好家主在別院招待重要的客人,所以槐伯先生就……”
“神醫(yī)槐伯?在下倒真是孤陋寡聞了?!辫骄词鍧M臉的疑惑。
“先生這是頭一次來臨淄吧?槐伯先生這幾年在齊魯兩國可稱得上家喻戶曉了。聽家主說,槐伯先生的醫(yī)術(shù)別說在齊魯,就是放眼整個大周,也是難逢敵手。”春蘭姑娘眼里泛著絲絲的微光說道。她的言語、神態(tài)中多少透著些同為齊國人的自豪。
“原來如此啊!既然是圣手高人,飲酒而已,何至于如此喧嘩呢?”杞敬叔仍舊一肚子疑問。
“那奴婢倒沒敢過問!不過與槐伯先生同案飲酒的大人好像身份也很尊貴,從衣著和舉止看來至少是大夫之類的大人物。”春蘭臉上也露出一絲為難和無奈。
可就在此時,喝彩聲再次響起,比之前的聲響還要大了不少。
“當(dāng)啷!”一聲,杞敬叔用力的把手里的酒爵摔在長案之上。
“忒是聒噪了吧!我倒要看看這個槐伯在與何人飲酒?”說話間杞敬叔“噌”的一下站起身來。
春蘭被嚇的花容失色,瞬間呆住了。
直到杞敬叔鞋都沒穿,沖出了隔間,春蘭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連忙跟了上去,小跑著央告道:“先生請留步,先生息怒!本店有個規(guī)矩……”
杞敬叔哪里還聽的進(jìn)去啊,只見他大踏步來到隔間門外,大手一伸,挑開簾幕就走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