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弗蘭肯斯坦

　　……話雖如此，弗蘭肯斯坦并沒有到處鬧事，大多都在城堡中庭的花園摘花或看看天空。騎兵雖然偶爾會去找她聊天，但她幾乎不予回應，就算有回也只會表現(xiàn)出不悅。

　　卡雷斯既然都被選上當主人了，自然也有他的矜持。既然對方可以溝通，那就該好好談過一次。如果可以，也希望她能理解一下主人與使役者之間的上下關系。

　　就這樣，卡雷斯決定找狂戰(zhàn)士好好談談。

　　來到中庭，就看到“黑”狂戰(zhàn)士果然在中庭的花園摘花。雖然覺得這個情境有點不吉利，不過卡雷斯還是自我激勵之后，踏出腳步。

　　“……嗨，你好啊?！?p>　　總之先舉手輕聲打招呼，狂戰(zhàn)士瞥了自己的主人一眼，接著立刻別過頭去，明顯就是不想理人。

　　雖然卡雷斯有點不爽，但這時候發(fā)脾氣對事情也沒有幫助。應該要冷靜下來，好好講清楚才對。

　　深呼吸……說出第一句話。

　　“啊──那個，就是，對不起。”

　　低頭道歉。雖然心里決定好要明確告知上下關系，但卡雷斯做出的第一件事是賠罪。狂戰(zhàn)士再次看了看他的臉。

　　“就是，那個，因為我順口說出了你的真名對吧？”

　　“……嗚嗚?！?p>　　狂戰(zhàn)士馬上發(fā)出不滿的低吟?？ɡ姿剐南牍皇沁@樣啊，總覺得她好像對自己抱持一種不耐煩的感覺。

　　“因為之后可能會跟他們?yōu)閿陈?，真的很抱歉?！?p>　　“……嗚……”

　　狂戰(zhàn)士點頭同意他說的話，低吼聲也不再顯得那么不悅?；蛟S因為知道卡雷斯有正確地理解圣杯大戰(zhàn)“之后”可能會怎樣，而感到安心了吧。

　　“只是呢，我目前的想法是要盡可能在這場圣杯大戰(zhàn)中幸存下來。你覺得呢？”

　　狂戰(zhàn)士握著摘下的花，無言點頭表示同意。

　　“好，狂戰(zhàn)士，我們從知己開始吧?！?p>　　“……？”

　　卡雷斯對不解地歪頭的狂戰(zhàn)士說明。

　　“在召喚之前，我原則上詳細調(diào)查過所有關于你的資料，但傳說并不一定正確，而那些偏差很可能造成致命的事態(tài)發(fā)展。我現(xiàn)在開始說明關于你的事情，如果有不對的地方，你要糾正我喔?！?p>　　狂戰(zhàn)士意外干脆地點頭同意。

　　維庫托?弗蘭肯斯坦是一介學習自然科學的學生，他被創(chuàng)造“理想人類”的偏執(zhí)想法纏身，花了兩年歲月，成功賦予了生命給沒有生命的拼接肉體。

　　按照他的理想，應該是一個聰明、美麗，真的可謂完美的人類誕生；然而實際完成的是一個丑陋的怪物。弗蘭肯斯坦因為太害怕將她再次分解，并逃離當場──

　　但是，那個怪物就算遭到分解仍然活著。她重新接好自己的身體，執(zhí)拗地一路追蹤弗蘭肯斯坦直到瑞士日內(nèi)瓦。這是一出由憎恨與思慕之情構成的追逐劇。

　　她懇求父親弗蘭肯斯坦。

　　──我并不想給你造成困擾，但你所創(chuàng)造出的我只能孤單存在這個世界。

　　──孤獨很難熬、很苦、很痛，求你至少、至少再創(chuàng)造一個我。你應該做得到。

　　──請創(chuàng)造一個可以作我伴侶的存在。

　　弗蘭肯斯坦毫不留情地拒絕，這不是可不可以做到的問題。對他來說，他花費了所有精神創(chuàng)造出眼前這個人造人，結果生出這樣丑陋的怪物；還要他再做出第二個？光想就覺得可怕。

　　說到這里，卡雷斯先停了下來，看看狂戰(zhàn)士的臉。

　　究竟是維庫托?弗蘭肯斯坦的審美觀有問題，還是──盡管外表這么美麗，她心中仍有無法掩蓋的丑惡一面呢？卡雷斯不得而知。

　　當她理解維庫托?弗蘭肯斯坦不斷反覆的“做不出來、再也做不出來”乃是事實之后，陷入深深的絕望。

　　即使如此，還是要逼他做出來。

　　她殺了弗蘭肯斯坦身邊所有人、殺了毫無關連的無辜人士，最后甚至殺害了他最愛的未婚妻。

　　盡管做得這么絕，弗蘭肯斯坦還是拒絕一切，只是一直逃避。

　　他身上早已不復見原本快活、才華洋溢的青年形象，虛弱得像個年過六十的老人，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懷著后悔之情，在北極發(fā)瘋身亡。

　　──應當憎恨的對象消失，應當思慕的男人也從世界上消失了。

　　她告別據(jù)說是最后看著弗蘭肯斯坦死去的男人沃爾登，在北方盡頭堆起一座柴火小山，一邊說著“我的灰燼啊，乘著風散落大海吧”，一邊點燃烈火燒死自己──

　　這就是弗蘭肯斯坦在偏執(zhí)之下創(chuàng)造出的怪物最后下場。

　　卡雷斯說完狂戰(zhàn)士的生前事跡，這之間她沒有插嘴過一次，或許她覺得不管對不對都不是很重要吧。

　　“……好了，狂戰(zhàn)士，我想你的愿望是『獲得一個跟你一樣的伴侶』對嗎？”

　　“嗚嗚。”

　　她點頭了，看樣子沒猜錯。

　　“……城堡里面的人工生命體們不行嗎？應該是類似的東西吧。”

　　“……”

　　狂戰(zhàn)士粗魯?shù)匕咽种械幕ㄔ业娇ɡ姿鼓樕?，但意外地不痛，讓卡雷斯有點吃驚。

　　“……就是不行嘍?！?p>　　狂戰(zhàn)士用力點頭，她似乎也有不能妥協(xié)的事項。

　　看來如果不是弗蘭肯斯坦創(chuàng)造的人造人就不行吧。畢竟要一個死人創(chuàng)造出活人，這的確是不靠圣杯的奇跡就無法實現(xiàn)的事情。

　　卡雷斯自己歸納出結論，這時狂戰(zhàn)士突然探頭過來窺探他的臉，灰色的眼眸從長瀏海的縫隙之間露出，她抓住卡雷斯的衣服，輕輕扯了扯。

　　“你想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嗎？”

　　狂戰(zhàn)士首肯，卡雷斯心想：該怎么辦呢？按正常來想，只要說想抵達根源之渦就可以了事。畢竟魔術師就是為了那個目的奉獻人生的存在，而既然圣杯已經(jīng)給予狂戰(zhàn)士一定程度的知識，應該不至于對這點起疑才是。

　　可是，他討厭說謊。

　　“啊，這個，其實我還沒想好耶?！?p>　　“……嗚?！?p>　　被瞪了，卡雷斯覺得很抱歉地搔搔頭。

　　“不是完全沒有喔。我好歹是個魔術師，當然也有想抵達根源之渦看看的想法……只不過，我覺得自己還有其他愿望想實現(xiàn)?！?p>　　卡雷斯最大的疑問就在于，雖說圣杯是萬能的愿望機，但真的這么容易就可到達根源之渦嗎？若說它能開啟抵達根源之渦的第一步，就很有可能了吧，但這條路還是無比漫長。

　　“總之，不實際面對那個狀況我就不知道。舉例來說，戰(zhàn)爭之后有可能姊姊死了，而我想讓她復活。這么一來，我想許的愿望就會改變，比起追求一百年后才可能到達的根源，我會選擇眼前的姊姊?！?p>　　──不過，姊姊應該不會設法讓我復活吧。

　　卡雷斯茫然地這么想，狂戰(zhàn)士則“嗚嗚”地低吟，看樣子某種程度上表示贊同。

　　“如果你明白就好了，那我先回房了喔?！?p>　　狂戰(zhàn)士一把抓住正準備站起來的卡雷斯衣服。他一回頭，一朵花突然遞到眼前。

　　“……要給我嗎？”

　　狂戰(zhàn)士點點頭，所以卡雷斯心懷感謝收下。之后，她又開始摘起花，接著一一撕碎花瓣?？ɡ姿挂姞罴泵ν碎_，畢竟這里沒有水池，要是被她丟出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塞蕾妮可?艾斯寇爾?千界樹冰冷的舌頭，正在“黑”騎兵的脖子上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