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
方皓軒去鎮(zhèn)上學(xué)校也要經(jīng)過虎躍澗。
被前天大暴雨沖毀的虎躍澗木橋正在修復(fù)。
修橋的農(nóng)民看見方皓軒,紛紛招呼:
“五先生好啊?”
“五先生,和新娘子回門???”
不僅修橋的,搬運桉樹松樹的,捆枯樹枝的,山頂上倒掛在樹腰剪斷枝的,整個山上干活的農(nóng)民,看得見的,看不見的,聽到別人招呼,都會遠遠的扯著嗓門附合一句。
“五先生,您好?。俊?p> 方皓軒和顏悅色,好脾氣地一一回應(yīng),總是微笑著回眸看她一眼,偶爾還會當(dāng)著眾人的面挽挽她的胳膊,扮演溫柔體貼新婚丈夫。
一旦脫離眾人視線,他又恢復(fù)常態(tài),立馬甩了她,不主動和她說半句話,一張臉冷得和山里料峭的春寒一樣,待她如同陌生人。
她很納悶,一個人怎么會有如此明顯的兩面性?
她不識回門的路,但又不能明著問。必須拽著他同行。
“這個,我知道錯了,我也看過自己腿肚上沒有新傷......”她小心翼翼地認錯。
——如果她一直不認錯,他會不會一直不理她?這招求饒。
“雖然我文化水平有限,但我這人貌美心軟特善良,有錯必改,以后我不再罵你就是,也不叫你‘喂’了,我保證。”
堂堂大學(xué)生,也只得在他面前扮演沒文化的半文盲了。這招示弱。
“官人,夫君,相公,你看我貌美如花天資聰慧,你可舍得我獨自回娘家被人笑話?......”這招撒嬌。
好話說盡,黔驢技窮,他始終不給好臉色。
奶奶的,她真想踹他兩腳。
路寬處,她硬擠到他前面拋媚眼,滾圓的身體幾乎貼到他身上:“五先生,我的腳好疼呀,這路也太滑了?!?p> 他皺眉,俊眸微瞇,然后他抱著了她......再然后,他硬生生從她身邊擠過狹窄的山路,頭也不回地繼續(xù)往前走。
“喂,你這人好無情,沒有一點人皆有之的最起碼的同情心......”她追著他罵。
“不是剛才保證了不叫‘喂’了嗎......”他冷漠地繼續(xù)走路,“而且,你的腳是好了的,我早晨就看過了,消腫了——你為什么還要再裝?!”
她扔掉拐杖,義正詞嚴(yán):“那不是為了讓你多關(guān)注我嗎?不管怎么樣,我們好歹睡過同一張床,共同‘豬跑’過,這點面子你總得給我吧?”
“我要上課......”
“不就是一個代課老師嗎?!用得著那么認真拿來當(dāng)借口?!”
他回過頭盯著她看,冰冷的眸光讓她從心里陡生出一股寒意。
他不是慫......那一剎那,她知道他內(nèi)心不是羸弱的外表那般無能軟弱。
她知道她剛才沖口而出的話傷了他的自尊心,急忙亡羊補牢:“我沒別的意思啊,我是說......”
“我是代課老師......在外人面前,你應(yīng)該叫我五先生。再說了,你應(yīng)該也不想和我一起回門?!彼謴?fù)平靜,甚至沒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從分岔路往鎮(zhèn)上走。
這貨是什么意思?
她怔怔地看著他瘦削的背影思忖。
其實五先生人長得蠻好看的,頎長身材,勻稱四肢,沒有一點污垢的白晳十指,尤其是那雙淡灰黑色略有些憂郁的瞳仁,只怕打動過無數(shù)小堰塘鎮(zhèn)少女的芳心。
許韻芳的兩頰漸漸浮起梨渦,眼珠子轉(zhuǎn)轉(zhuǎn),莫名其妙地笑了。
“喂,我摔壞了腦子,不記得回家的路了!”她大聲嚷嚷,“五先生,我是你老婆,你不能不管我,不能沒有良心,更不能讓我成為大家的笑柄丟方家的臉面!”
這招管用,他急忙奔回來,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你有完沒完?又裝腳疼還裝失憶!在這大聲嚷嚷,萬一給人聽見......”
她得意地嘲諷他,“五先生,你還真關(guān)心我!不不不,是非常關(guān)心你們方家的臉面吧?!”
又被耍了。他差點背過氣。
“妹妹你大膽往前走啊,”她放開喉嚨驀地吼出一嗓子,拽拽地特別有型地邁著大踏步走路。
留下他愣愣地看著她寬闊健壯的背影發(fā)呆。悠悠地呼出一口冷氣,他方轉(zhuǎn)身離開。
“小芳!”斜里高大的桉樹后面沖出一個陌生男人,打斷了許韻芳的《小芳》,男人拽著她胳膊直搖:“你沒死......你還活著!”
她甩開他,怒目而視,“你是誰?!不許碰我!”
男人急急地分辯:“小芳,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誤事的,那天是有人來找我茬子,你看我身上的傷,就是他們打的......醒來后,聽送嫁的婆子們說你掉進虎躍澗淹死了!我跑到虎躍澗找過你,真的找過你!”
她打量著對方。男人頭上纏著浸血紗布,鼻梁被亂糟糟地橫里豎里包裹著,眼角淤血,兩頰新舊傷口重疊——這男人,渾身霸氣側(cè)漏,一股子蠻力,光看外表就知道是靠拳頭吃飯的......
前后瞧瞧,不見了五先生的影子。要小心。她在心里對自己說。
“我不認識你,放開我,我不想動手。”她恢復(fù)平靜。
“小芳,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你還活著,幸好你還活著。我想著今天是你的三朝死期,不敢去你家里上香,你的幾個兄弟會打死我。所以我就到虎躍澗來祭你一祭,沒想到碰上了你。小芳你真的還活著......”
男人誠懇急切,長滿粗壯漢毛的胳膊一輪就來了一個熊抱,下巴落在她頭頂上,擦過來,擦過去。
她如同剛出窩的小雞,完完全全被圈在男人胸懷里,一股子男人特有的氣息,混和著汗液臭味直沖腦門......
“我沒死......”許韻芳小粉拳使勁地撐著男人的胸膛,掙扎著努力保持最后的距離,小肚兒里卻在千回萬轉(zhuǎn)......“不過我被摔壞了腦子,以前的所有事都忘記了......”
她抬起膝蓋,用盡吃奶的力氣,狠命向男人踹去......啊,男人的下半身一陣劇烈疼痛,松開了對她的熊抱。
男人彎腰,疼得不能自持。
“你......小芳,你居然踹我老二?”男人的臉色急速變化,不相信地搖頭,“你這樣恨我?!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小芳......”
許韻芳自得地拍拍手,整整自己身上穿著的九姑娘小了一號的衣服。奶奶的,整個胸腔都擠得難受。她甩甩頭,做作地擺出??嵩煨?。
“我失憶了,不記得你是誰。你耍流氓我當(dāng)然要自衛(wèi)?!?p> 男人直起腰驚訝地看她。
她提高聲音虛張聲勢地吼:“保持距離啊,我還會踹!我保證第二腳讓你兩天起不了床,第三腳讓你絕子斷孫......”
“你真的失憶了?”男人剎那怔忡,驀地笑起來,“難怪,我說你怎么會踹我了。小芳,我是你的清哥,你的男人......你現(xiàn)在想起我了嗎?”
腦子里一百只蒼蠅飛過,嗡嗡響一片:許蕓芳有另外的男人?!
難怪方皓軒那貨陰陽怪氣地說“你應(yīng)該也不想和我一起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