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洛塵睡眼惺忪,似乎并不是很確定懷中的是公孫宓兒一般,用臉蹭了蹭公孫宓兒的側頰,一片冰涼,這才趕緊將公孫宓兒摟入自己的懷中。
公孫宓兒想著自己到底是怎么來了這美人榻的,竟不知不覺睡到了天明,洛塵還有些沙啞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宓兒,我昨夜做了個夢。”
公孫宓兒這會兒只想著趕緊離開這狹小的美人榻,敷衍的嗯了一聲后便想起身離去,奈何洛塵不讓,將她又給按了回來。
洛塵道:“你為何不問問我做了什么夢?”
公孫宓兒:……
“你做的什么夢?”
洛塵低笑一聲,似乎在回味著什么,然后道:“那夢著實有趣的很,與我們這里不同,男尊女卑的世界顛倒開來,女尊男卑,我被迫成了你的駙馬……”
洛塵緩緩說著,而公孫宓兒倒是對此還真有興趣,她平日里看了不少話本子,這么多年來倒是鮮少有她沒看過的種類,洛塵這話的開頭便與眾不同。
“宓兒,你知道嗎,那時我被捆在布袋里,昏昏沉沉,就像獵物一樣被帶回了你的國家,名字姜國。醒來時,第一眼望見的便是頭頂?shù)拇蠹t喜字,以及桌上兩對搖曳的紅燭。
很顯然,這是一個新房。
洛塵說到這兒的時候故意停頓了片刻,問著公孫宓兒道:“如何,可還有趣?”
公孫宓兒想知道后面的劇情,問道:“然后呢,被女土匪霸王硬上弓了?”
“才不是,罷了,就當說個故事同你聽好了。”
洛塵又繼續(xù)說到,那個男人猛地坐起,把身邊一直守著一只的新娘都嚇了一跳,對,新娘,穿著大紅嫁衣,戴著紅色頭紗,瞧不清模樣的新娘。
他幾乎是瞬間明白過來,在來的路上已聽說了為何要綁我,脫口而出:“你,你便是姜莞?”
那道纖秀的身影顫了顫,燭火下仿佛受驚語無倫次地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新娘道:“對,對不起,今夜是我大婚的日子,可我的駙馬跑了,皇姐們又正巧捉住了你,便將我們關在了一起,她們心存戲弄,我、我不是有意連累你的,對不起.….“
哭了,叫他一時間手足無措:“你,你先別哭了,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
聽到了這兒公孫宓兒打斷了洛塵,“他們可有名字,不然待會兒我怎知曉他們誰是誰?”
洛塵想了想,隨后道:“男人生著我的模樣,名字就叫宴初好了,新娘是姜國皇女姜莞?!?p> “嗯,繼續(xù)?!?p> 四方游歷多年,晏初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落在這樣古怪的地方。姜國,位處大漠腹心,一個與世隔絕,女尊男卑的神奇國度。這一任女皇育有十三位帝姬,其中姜莞,便是她最小的女兒,姜莞的父親也曾是個被捉住的外來人,因畫得一手好丹青,叫女皇看中,納為男寵,但他寧死不從,在姜莞六歲那年,以一把匕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此后女皇性情大變,對姜莞非打即罵,而其他帝姬,也愈發(fā)變本加厲地欺負起了這位無依仗的皇妹。姜國重血統(tǒng),姜莞地位卑微,從前還能靠女皇對父親的寵愛得以茍活,但自父親死后,她便淪為皇室的一個笑話了。
在女皇面前提及她父親的名諱,便只能拿她出氣。但多荒唐,姜莞從來都沒看清楚過父親的模樣,不,確切地說,是從來都沒看清楚過任何人的模樣。
因為她有生來的眼疾。
并非目盲,而是只能瞧見朦朦朧朧的一團,望什么都像霧里看花,看不分明。所以不純的血統(tǒng),加上丑陋的容貌,再加上生來的殘疾,使得姜國沒有任何男人愿意做她的駙馬。就在今夜,那個好不容易選中的人跑了,而迷失在大漠里的晏初,剛好撞了個正著。
歷史仿佛重演般,姜莞的父親是個外來人,而如今她的駙馬,也臨時被換成了個外來人。
夜風颯颯,一手策劃了這場好戲的幾位帝姬,站在門外高聲調笑著。
“丑上加丑,這要是生下來的賤種,還不知道是個什豬葙狗樣呢?!?p> 屋里的晏初聽得分明,又好氣又好笑間還不及做出反應,對面的姜莞已經(jīng)頂著紅頭紗慌忙擺手。
“你放心,我,我不會,不會強迫你做我的駙馬的?!?p> 她認真的語氣叫晏初一愣,緊接著嘴角抽搐,這,這話聽起來怎么這么別扭呢?一時間,他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亂了亂了,全亂套了。
晏初和姜莞足足被關在了房中半個月,一日三餐由侍從送來,每到這時,他就得蒙上雙眼,因為他尚未獻身帝姬,還不算正式的駙馬,不允許他用丑陋的目光玷污姜國人圣潔的容。
除此之外,每日還有專門的女官來檢查晏初是否已為真正的駙馬。
而她那數(shù)位皇姐也沒閑著,天天輪番地來羞辱她。
“十三皇妹真是一點能耐都沒有,丟盡了我皇族的臉面,連個駙馬都壓不住,看看母皇那一后宮寵姬,就不覺得自慚形穢,愧為帝女嗎?”
這幾位趾高氣揚的皇姐,哪個不是男寵無數(shù),管得服服帖帖,每到這時,晏初就開始第一千次慶幸自己長得丑,不合乎她們的審美,否則真是羊入了狼群,骨頭都不剩!
說到丑,他對姜莞的容貌當真是好奇極了,但半個月里,姜莞居然一直頂著頭紗,不肯以真面目對他,即便是吃飯,也要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去。
“我,我生得太丑了,怕把你嚇到……“她不止一次這樣細聲細氣地解釋道,多年以來,強烈的自卑根深蒂固地種在她心底,這份躲避,每每弄得晏初哭笑不得。
“不瞞姜姑娘,我走南闖北也算見識廣博,還真不相信天底下有人能丑到叫人咽不下飯。”
他說完后,期待地望著那道背影,可每次得來的回答都只是更小聲的一句。
“有的,我就丑到那個地步....“
在被軟禁的日子里,水土不服,加之心力交瘁的晏初終于病倒了,而他也在病中的一個深夜,如愿以償?shù)匾姷搅私傅哪印?p> 那時他病得厲害,外頭的人還不肯送藥進來,非得等他獻身帝姬,正式成為駙馬后才肯醫(yī)治,就這樣,僵持了好幾天后,在一個深夜,姜莞終于哆嗦著對他說:“我,我不是想趁人之危,我只是想救救你……“
簾幔飛揚間,有愧疚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他燒得有些糊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長睫微顫間,卻只一眼,便愣住了一下。
月光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白玉無瑕,眉目如畫,清雋得如山中泉水,美得纖塵不染,超凡脫俗。毫不夸張地說,這是他長這么大,見過最美的一張臉。
他瞬間如墜夢中,巨大的荒謬感襲上心頭,而那姑娘卻自卑地緊閉雙眸,還在不停地向他道歉:“對不起,委屈你做我的駙馬,若你不嫌棄,我日后會對你負責的,對不起…...“
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驚呆了的晏初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委實占了一個天大的便宜,卻還被人當成“受害者”。
月光透過窗欞漫進,一室暖煙繚繞,簾幔飛揚,他深吸口氣,終是再也忍不住,-把翻身將姜莞抱進懷里。
姜莞錯愕地瞪大了雙眼,于是這份美貌便更添了三分驚心動魄,她眼前朦朧一片,看不清晏初的模樣,卻依舊能感受到他懷抱的溫暖。
她有些慌亂,第一反應竟是伸手去遮臉,雙手卻被晏初猛地按住,他貼身欺近她,似乎忍不住笑意:“若你早點摘下頭紗,說不定我早就是你的駙馬了……”
洛塵說到這里伸手捂住公孫宓兒的雙眼,“后面便少兒不宜了,再說下去我怕自己會引火燒身……”
公孫宓兒感受到了,干脆利落的翻身下榻,赤腳站在地面上,回想了一番洛塵所言的夢境,“你的話本子不錯,若是寫出來必能大賣……”
說到這里公孫宓兒自我懷疑了一番,想了想邶國國情后,更正道:“必能成為所有男人群起而攻之的對象,不過我很喜歡?!?p> 洛塵自然能看出來公孫宓兒很喜歡,否則她怎會乖乖在他懷中待那么久,洛塵看了眼公孫宓兒踩在地上的白嫩腳丫,起身去將她抱起,明明早晨方才咳嗽過,這會兒卻又自己踩在地上。
公孫宓兒想著洛塵的故事,用手指戳了戳洛塵的側頰,道:“你倒真是個看臉的男人,與我初見便是因這副容貌,在夢中甘為駙馬亦是因那副皮囊。”
若是洛塵蠢笨些也就信了懷中女人是在夸獎他,洛塵將公孫宓兒放在床榻上,隨后取了帕子來替公孫宓兒擦腳,她不愿,將腳收回了被褥中,又被洛塵給拽了出來。
洛塵替公孫宓兒將腳心擦凈后道:“只要哪人是你,一眼沉淪,即使萬劫不復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