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兀自南流

第二十五章 風(fēng)平草不平

兀自南流 北海小菊花 3115 2021-04-08 23:08:29

  院里蒙流練刀,完全處于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tài),直到拿光了所有土豆時才恍然醒來,院內(nèi)的蠟燭依舊還在閃爍。從張仲茂逃離院子到蒙流停刀,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時辰,洛娘睡下后,張仲茂也有來看過自己的寶貝徒弟,一共三次,十分驚奇得是,每一次來,蒙流的呼吸都是如此平穩(wěn),下刀的速度也只是徐徐,并不急躁,似乎自己那一句癡兒并沒有錯,誰說天才不是癡兒?

  徒兒有如此心性,師傅自然欣慰,悄咪咪為蒙流剪去下垂的燈芯,看了一會兒,便退身在院子里就地躺下,書生遙望北邊星斗,不自覺伸出右手一指照著小勺子勾勒模樣,玩心中來,想要張開五指去抓住空中勺子的柄,終究手里還是什么都沒有,書生并不氣餒,把抓空的手枕在腦后,一臉釋然,輕輕舒出口氣,笑著睡去。

  夜里冬風(fēng)寒雪欲來,唯有書生夢里回春。

  練完刀工的蒙流不著一絲疲憊,從四面皆是木板圍著的地方一出來,風(fēng)就死命自己懷里鉆,冷不丁打了一激靈,轉(zhuǎn)眼看去,師傅竟躺在院子里,還以為出什么事兒了,趕忙跑過去。還好張仲茂這書生會打呼嚕,否則蒙流還真以為他有什么三長兩短。蒙流輕輕呼喚著張仲茂,無果,手輕輕推,張仲茂便翻個身,并不理他,又不好意思動靜再大點,只能從躡手躡腳地從里屋捧出一舊被子,給張仲茂蓋上。

  要是娘親看見了,肯定又要說師傅了,蒙流心想。

  翌日五更時分,冬季的太陽未至東山,天地依舊烏壓一片。洛娘等趴在灶臺桌子上睡著的流兒醒來之后,只是和孩子說,“流兒,娘先回去了,你師傅呢,肯定會給你做早飯的,到時候可得多吃點,不用管娘的,昂?!泵闪骱芟胱屇镆黄鹆粝聛?,可是他才剛一皺眉,便被母親識破,示意他不要說下去,摸了摸他的頭,便踏出房門。

  蒙流目送著母親離去,長期生活于窮山惡水間,縱使再豐腴的女子都要瘦削,那背影在黑暗中十分單薄,還有些孤寂。突然,那背影斜了斜身子,伸出一只腳,迅猛一踹院里某位裹成團的家伙,一聲哀嚎傳來,不聞不問的洛娘繼續(xù)昂首出院子。饒是蒙流再心疼師傅,也十分不仗義地笑了出來。

  在院子里露宿吹風(fēng)的張仲茂,一早起來便吃了臨門一腳,不僅身上亂糟糟的,這心也是亂糟糟的。嘴里啐了一句,這不知道好歹的女人。抱起身上的被子便往屋子里走,見蒙流在笑自己,仍然還是故作高人般,甩了甩已經(jīng)被拉得很長的綸巾,“流兒,砍柴去吧?!闭f罷便瀟灑進里屋,被子地上一鋪,轉(zhuǎn)眼又睡著了。

  通宵達旦地救野教頭,和洛娘一番懇求,第二天強撐著去私塾授課,并且還要準(zhǔn)備給蒙流養(yǎng)身體的肉食,打探京城的情況,晚上給蒙流秀十分精細的十八刀,自己卻大受打擊,一番動作下來早已精疲力竭,洛娘走后,才算是一波暫平,直接就著被子在地上睡著。

  師傅讓自己劈柴,那便去劈柴,蒙流雖然瘦弱,但是身體卻恢復(fù)得很快,如今真和沒事兒人一樣,生龍活虎,跑到院子里就哼哈地劈柴,比第一次劈柴的感覺卻好上不少,盡管后面也還是會劈不準(zhǔn),雙臂使不上力氣,可怎么說也是進步了。

  日出東方,寒意削減,蒙流總喜歡在這個時候一張一縮自己被凍僵的小鼻子,就感覺它慢慢壓下來的感覺很好玩。

  “流兒,來吃飯了!”已經(jīng)睡得差不多的張仲茂換了一身衣服,給蒙流和教頭燒了點瘦肉粥,蒙流一如既往地拖著自己乏力的雙手,從柴院進來,用嘴側(cè)碗,大口喝下肚,這肉味兒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流兒,為師要去私塾授課,這幾日還是要你留下來照顧一下野大哥,等到正午的時候,師傅會回來,給你們拿些飯食,不用擔(dān)心?!眲倓偨o野林喂了點粥的張仲茂從里屋撩開簾布出來,對蒙流說。

  蒙流乖巧點頭,讓師傅不用擔(dān)心。張仲茂對自己這個寶貝徒弟放心得很,提起書卷和食盒往街市放心離去。

  張仲茂剛出門外還沒走十步,就回頭一望,小道仍是小道,葉早就窮盡,剩下的樹枝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蒙流也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房門,好像什么都很正常,張仲茂搖了搖頭,看來自己還是太累了,繼續(xù)離家而去。

  遠處人家,一個人靠著矮墻側(cè)躺,冷汗直冒,怎么回事,兩次了,明明一點殺意都沒有泄露,這人卻還是能夠感知到我的存在,莫是聚集于西都肅州的撫朝流民,這書生又會是什么實力呢,二品還是......一品?

  京城向北百里,坐落有當(dāng)今天下最長的玉龍山脈,山脈自西向東排列,不知其幾千里也。以南包覆北安五州,和西都三州中的肅州,以北是極北冰原,天寒地凍,人跡罕至,就是當(dāng)今天下對其記載也是寥寥無幾。

  傳說玉龍山,千萬年之前有證道下天門的玉龍盤臥與此,縱使到壽元耗盡的那一天也沒能重返天上,死去的老龍隕落此地,龍骨化為山脊,鱗甲生作草木,山勢高處更有漫地白雪,恰似人間凈土。

  從京城出,一路經(jīng)北涼關(guān),封雪關(guān)兩大關(guān),至玉龍山東段,穿過長長夜谷可直達東段腹地,有人說那東段腹地,云霞霏霏,白雪中可見深處藏有一處大澤,這大澤常年溫?zé)?,云霧繚繞。

  事實也確是如此,大澤溫吞而平靜,在其之上,有長橋臥波,似小龍在此騰云駕霧。

  拾級而上,走過數(shù)百米長橋,便有一雅致別院坐落與此,一共五房三院,僅僅只比九五至尊的格局小一個等級,足以見得這家主人是如何顯貴身份。

  而在院子門前,有兩個男人,圍坐著棋盤對弈。

  做東的那人,年不過三十,相貌俊逸非凡,若是放入京城之中,也是頗為惹眼,那些喜好圈養(yǎng)面首的女子見了,必定奉為極品好生伺候,眉宇之間溫潤而不失英氣,稍薄的嘴唇微抿,似拒人千里之外。

  此人一身白衣,手中棋子也是執(zhí)白,輕卷袖袍,緩緩送落子落棋盤。

  對面坐著的男人卻已近花甲,滿面白須,在云霧之中真若仙骨道人,看著眼前這個白衣男子白子落下,正中自己軟肋,眼看就是兵敗之勢,索性拂袖一揮,散亂盤中棋子。

  “不下了,不下了。這局就算和棋了。累了,累了?!边@哪里像是什么仙骨道人???不過也是,他常說,他是讀書人,只讀書,不問道。

  白衣男子,灑然一笑,卻也不生氣,道:“欸欸欸,你每次都這么袖子一揮,啥事都沒,我要什么時候才能贏你?”

  “小......”花甲老人還沒出口,便被白衣男子伸手打斷,見他嘴角微微上揚,便知道又來了。

  遠處傳來細微振翅的聲音,極影飄掠過平靜大澤,一路飛向白衣,靠著肩膀落下。

  若是那些京城紈绔見到眼前的鷹隼,必定眼睛都要瞪直了,大稀罕!

  此隼因為通體如雪,尾翼如鳳因而有人取名白鳳,壽命在五十到八十年不等,是金雕一脈的旁系,兇猛異常并且難以馴服。

  說來也奇怪這白鳳只能生養(yǎng)于玉龍山,若是圈養(yǎng)京城之中,縱使是白鳳也如草雞一般,毫無英氣可言。

  白衣男子從肩上白鳳腳邊取下信籠,攤開在手心看了看,笑了起來。“老梁啊,你看,我就說那曹承運憋不住了,這人打小就損,沒想到這次出招還那么損,哈哈哈。”

  “切切切,這小兔崽子的嘴啊,就是缺你爹管教,二十五六歲了還這么沒大沒小,直呼你哥哥名諱就算了,老梁?這是你叫的?你爹見我都得叫太爺爺呢!”那花甲男人對著眼前白衣就是一番吹胡子瞪眼。

  “喲,現(xiàn)在知道自己是長輩了,剛剛怎么還想著和棋呢,我爹的太爺爺?”白衣男子倚坐在凳子上,手里甩著剛剛從京都傳來的樂子。

  花甲男人真的是沒少被這伶牙俐齒的小兔崽子給氣到,滿臉漲紅,自己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后代?!靶⊥冕套樱阏娌淮蛩阋芗业牡畚??你爹有這一天,可真少不了你的鞍前馬后,我都替那臭小子汗顏,哪兒有老子啃兒子的道理?!?p>  “行了,老梁,我人都到這兒了,你說那么多干什么呢,就這么說吧,我曹平寧可天天走這泥地,也不會跪在金磚上一天,那九龍寶座還不如天天吃我屁的破椅子香?!?p>  老梁看著自己這后人,怎么長得比自己年輕的時候好看那么多,性子卻比自己還執(zhí)拗,任由身子后傾靠背,笑罵道:“你曹平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學(xué)有才學(xué),要膽識有膽識,怎么就長了這么張招打的嘴?!?p>  一笑置之的曹平散去肩頭白鳳,給老梁和自己各抬手倒上一杯熱茶,一杯向前推了推,一杯拿在自己手里,不管冷熱,一飲而盡,“等人罷了?!?p>  話畢,白衣探身彎腰抓起那些被老梁散落在地上的棋子,堪堪起身,走上紅漆刷的長橋,黑也好,白也罷,盡數(shù)扔入大澤之中。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