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姒星已睡下了,姒月靠在墻邊失神的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受苦了,今日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那小子天天混在人堆里,眼睛太尖,竟然給他發(fā)現(xiàn)了。”
齊越的聲音突然響起,姒月這才猛地回過神,將眼中復(fù)雜的情緒收斂起來:“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白天若不將殿下打暈,恐他疑心你我關(guān)系,我對他說不只是你跟著,把你關(guān)押在了地牢,這些天都要委屈你,不能在人前露面了?!饼R越扶著姒月往外走,一邊回答,“容寰決定明日便在城中插旗,無論發(fā)生什么,只要文禾不曾來找你,就不要出來,我先送你去永明宮,這幾天先住那里。”
姒月點點頭:“這次若能剿了他,你在知月的聲望又要高了?!?p> “怎么會呢,我與殿下的目的并不一致,這點我并沒有忘。”齊越笑笑,順手幫她理了理被晚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咱們結(jié)盟十年,我一直以誠心待殿下的。否則這些年又怎會這般盡心的背著弒主的黑鍋呢?”
姒月打落他的手,嗤笑一聲:“王爺不必標(biāo)榜自己的誠心,若非赫明的老皇帝異常喜愛自己的這個嫡子,而我又于你有益,只怕咱們的合作不會長久至此?!?p> 齊越無奈地?fù)u搖頭,不與她爭辯:“不過,殿下從剛才就像是有心事的樣子?跟姒星聊了些什么?”
“想起些往事罷了?!闭f到這,姒月才抬頭看了一眼身側(cè)之人,今夜月光正好,齊越的側(cè)臉在清冷光輝的照耀下更帶上了幾分冷峻之美,讓姒月不由得想起了他們的初見……
……
……
“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你是赫明的探子!不是知月武氏的后人!記住了沒有!”
極力壓低的刻薄話語伴隨著藤條抽打衣袍的悶響一聲一聲從不遠(yuǎn)處傳進(jìn)姒月的耳朵里。
她從小湖泊里出來,整理好衣裙,小心朝聲源處走去。
小山坡下,一個手持藤鞭、穿著知月軍裝的壯漢正不停抽打著面前比姒月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小孩跪在地上涕淚齊流,一邊打著抽抽一邊回著男人的教訓(xùn)。
“重復(fù)一遍!”男人聲色俱厲。
“我是赫明的探子,不是武氏后人;我是赫明的探子,不是武氏后人……”小男孩兒依舊抽抽嗒嗒,囁嚅著重復(fù)著這句話。
“記住了!以后再敢私下忘本,可就不是這幾鞭子的事了!知道嗎!”
男人狠戾的話音還未落下,遠(yuǎn)處傳來了催促士兵集合的號角,男人一甩鞭子,提著地上的男孩兒就要走,扭頭卻看見了他滿臉的臟污,覺得不妥又將他放下,道了句:“你收拾好再來?!鞭D(zhuǎn)身先走了。
男孩兒抹了抹臉,袖上的臟污黏上他的臉更顯得他臟亂不堪,這才在男人越加為惱火的眼神中慌亂應(yīng)了聲:“是?!?p> 姒月直看到男人走得沒影兒了,才從小山坡下跳下來,男孩兒看到陌生的來人,眼神不復(fù)剛才的軟弱,露出不輸于剛才男人的兇光:“你是誰!”
“我是誰有什么重要?”姒月看著男孩兒的眼睛,覺得他有些有趣,“但我知道你是探子這事了,你要殺我嗎?”
“自然?!蹦泻簭男渲谐槌鲐笆祝鸵υ履樕洗倘?。
“你可太沒君子風(fēng)度了?!辨υ聡@息一聲,很輕巧地避過眼前人的攻擊,又快步至他身后側(cè),伸手鉗制住了他握著匕首的手,有些遺憾的說道,“怎么辦呢?你好像不是我的對手?!?p> 男孩兒掙脫鉗制未果,更為惱怒,又揮拳直往姒月的面門。
“我說,你就不能換個地方攻擊?女孩子的臉可是很重要的?!辨υ律焓纸幼∷娜^,腳下一撂,將他整個人放倒在地?!澳愎Ψ蜻€算不錯,要不要跟著我?”
“我憑什么要跟著你?!蹦泻簷M她一眼,側(cè)過頭去懶得再看她。
“憑……我可以幫你坐上赫明國的皇位?!辨υ抡UQ郏p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
男孩兒這下終于正色看她,但很快又面露不屑:“得了吧,知月國雖然富足,但軍隊的實力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數(shù),就算你是公主,沒本事讓知月的武力變強(qiáng)盛,還是不要癡人說夢了?!?p>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呀?!辨υ滦Σ[瞇的把壓著他的手和腿放開,抱膝蹲在他身邊:“我是做不到,但你可以?!?p> “我可不會因為你長得好就倒戈幫你們的。”男孩兒撇撇嘴,隨手揪了一根小草叼在嘴里。
姒月哼了一聲,也在他身邊躺下,長舒一口氣:“我也沒叫你倒戈呀?!?p> 男孩兒想了一想,沒大明白她的意思,側(cè)頭正要問她,卻見女孩兒眼睛上覆著輕薄的藕粉色帕子,依稀還能看出濃密、纖長的睫毛,臉上細(xì)細(xì)的小絨毛在陽光下也像閃著淺淺光澤,他一時語滯,等姒月回頭看他時才慌忙清了清嗓子,大爺似地問她:“那你要怎樣?”
“咱們做個交易……”姒月看著他,眼中卻漆黑一片,隱約泛出淺淺的恨意,“我助你得到赫明,你助我得到知月,如何?”
男孩兒猛地坐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女人,“你耍我玩兒呢!”
姒月斜睨一眼他,才慢慢坐起,神色不復(fù)剛才的嬉鬧,異常認(rèn)真:“我從不耍人玩兒?!?p> “你并不喜歡自己的探子身份不是嗎?所以那個人才不斷強(qiáng)調(diào):你不是知月聲名遠(yuǎn)揚的武氏族人,而只是個探子。”姒月雙手撐著地,仰頭看天,“可你明明是赫明國的人,為什么更希望自己是知月武氏的族人而厭棄自己赫明探子的身份呢?”
男孩兒低頭扯著草皮,嘴唇緊抿,并不打算回答姒月的疑惑。
“父皇宴請過赫明的皇帝,我偷偷看過他……”姒月瞟一眼男孩兒,“你與他有幾分像。”
見他沒有說話,姒月道:“看來我猜得沒錯,赫明皇帝那般風(fēng)流,像你一般被打發(fā)出來的皇子應(yīng)該不在少數(shù)吧?”
“是不少?!蹦泻豪浜咭宦?,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之事,臉上的厭惡更加明顯,有些事情知道真相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若是他不曾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許現(xiàn)在也能像其他棄子一樣滿懷著為國盡忠的熱情。
“一個能把自己孩子送來敵國軍營做探子的父親,我覺得不要也罷?!彼犷^看向面前的男孩兒,“你覺得呢?”
“我憑什么信你?”男孩兒有些松動,揪下的草已在他手里揉搓得不成樣子。
“因為我也不想要自己的父親了?!辨υ滦τ乜聪蛩霸蹅兯闶峭∠鄳z,這個理由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