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主劉淵文武雙全，擅長騎射。父親劉豹死后，接掌部屬。八王之亂時，趁著西晉諸王內(nèi)亂，割據(jù)并州，建立漢國，設(shè)置百官，追尊漢朝皇帝。永嘉二年（公元308年），正式稱帝，年號永鳳。用賢納諫，恭儉勤勞。同年，遣部將石勒起兵反晉。
——第二十回題引
卻說茍晞治理青州，因境內(nèi)多有流民為賊，于是為政嚴苛，日行斬戮，州中人謂之“屠伯”。又兼擅用兵，戰(zhàn)無不勝，故此見其旗號到處，流民軍皆恐避之不及。時有王彌及其黨羽劉靈，因招集亡眾，劫掠青、徐之地，見茍晞斬殺汲桑等眾十余萬人，于是大懼，不敢在山東停留，遂引眾逃至并州，至左國城來投漢主劉淵。劉淵向來極愛將才，便令二人當?shù)钛菔炯耗?，好便量才使用，封以官爵。王彌槍法精熟，且擅謀略；劉靈卻更是個異人，其力大無窮，能徒手制服怒牛，徒步亦能追及奔馬。二人奉漢主之命，皆揀精熟武藝，演練一番。劉淵見二人皆有異能，不禁大喜，遂以為帳下左右將軍。劉靈因與石勒一般出身貧賤，時人不能用之，常撫膺而嘆“天乎，何時當亂耶？”此時既為將軍，于是大喜，自謂發(fā)跡。
劉淵因見晉國十六年來宗室互殺，已是元氣大傷，又見自己帳下漸多奇能之士，于是認為恢復(fù)漢家江山時機已至。且自立漢王以來，多受晉帝派兵來伐，亦頗為不忿，至此見帳下兵精將勇，便欲發(fā)兵南下，以報前仇。元熙二年，司馬騰派司馬瑜、周良、石鮮等人率軍來討，駐離石汾城。劉淵遣武牙將軍劉欽率六軍迎戰(zhàn)，四次交戰(zhàn)皆勝。后因離石大饑，劉淵遷居黎亭，以就食邸閣屯糧。晉帝詔命并州刺史劉琨來伐，劉淵使前將軍劉景為征討大都督、大將軍，率六軍迎之。劉琨略施小計便將劉景擊敗，漢軍潰散，于是劉琨進據(jù)晉陽。劉淵見難勝晉軍，便有些怏怏不樂。時有侍中劉殷、王育見機，于是向劉淵獻計道：“殿下自起兵至今，已一年有余，然因據(jù)守偏遠之地，威望尚未遠震，世人不知。今若奮激將士四出，果決出戰(zhàn)以斬劉琨，平定河?xùn)|，建天子名號，大舉向南，克長安以為國都，再率關(guān)中之眾席卷洛陽，則如反掌之易。此乃漢高祖之所以開創(chuàng)宏基、消滅強楚之宏略也?！眲Y大喜道：“先生之言，正是孤之所想?！庇谑乔草o漢將軍石勒引大軍五萬，南下趙魏，進據(jù)河?xùn)|，攻占蒲阪、平陽。劉淵繼率大軍進入蒲子，立為都城，河?xùn)|、平陽屬縣各壘堡之兵皆降。
時有烏丸人伏利度擁兵二千，駐守于樂平壁壘，劉淵屢次招募而不歸順。石勒獻詐降之計，偽作在漢主劉淵手下犯有罪過，因而投奔伏利度。伏利度大喜，與石勒結(jié)為兄弟，并派石勒率部下諸胡四出劫掠，所向無敵，于是眾胡兵皆服石勒。石勒知道眾心已歸，于是趁回兵慶功之機，于席間力擒伏利度，并問眾胡道：“諸公欲舉大事，則我與伏利度，爾等奉何人為帥？”眾胡拜服于地，皆從石勒。于是石勒當場釋放伏利度，率領(lǐng)其部歸還劉淵。劉淵盛贊其忠勇多謀，遂封石勒督山東征討諸軍事，將伏利度部眾亦交石勒指揮。其后上郡四部鮮卑陸逐延、氐族酋長單征相繼歸附，劉淵都授予官爵，使其與王彌等同列。
漢主進軍河?xùn)|，早有細作報至洛陽。晉懷帝聞報大憂，急遣使持節(jié)至幽州，使幽州刺史、都督王浚出兵討之。王浚奉詔，素知劉淵之能，恐己力不及，即使人前往朔方，向拓跋鮮卑部代國穆帝借兵，共同討伐劉淵。列位看官，你道那代穆帝何人？正是神元帝拓跋力微之孫。力微乃索頭部鮮卑領(lǐng)袖，于魏文帝曹丕黃初元年繼其父單于之位，是為代國之主，后被奉為北魏始祖。其父名拓跋詰汾，兄為南涼國先祖禿發(fā)匹孤。力微繼位之初，拓跋部所屬西部鮮卑內(nèi)亂，相互攻伐，部眾離散。因此力微投靠沒鹿回部酋長竇賓。竇賓欲分國土之半給予力微，力微不受，竇賓因此將女嫁之。力微遂請率部族北居長川，十數(shù)年后，舊部咸來歸附。竇賓去世后，其子陰謀作亂，被力微殺之，吞并其部眾；各酋長皆服從力微，致控弦上馬者二十馀萬。曹魏甘露三年，南遷至盛樂，派其子拓跋沙漠汗入魏為質(zhì)。
晉武帝咸寧三年，拓跋力微因中幽州刺史衛(wèi)瓘離間之計，聽信各部酋長讒言，使親子沙漠汗被殺。衛(wèi)瓘又設(shè)計使鮮卑各部酋長離散，力微因此憂愁而死，壽終一百零四歲，享國五十八年。力微之子拓跋悉鹿繼立，在位一年而崩，又立力微少子祿官，是為昭帝。昭帝仿照匈奴舊制，分其國為中、東、西三部。祿官自為大酋，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為東部；以沙漠汗之子猗迤統(tǒng)領(lǐng)一部，居代郡參合陂北，為中部；以猗迤之弟猗盧統(tǒng)領(lǐng)一部，居定襄之盛樂故城，為西部。祿官繼承父業(yè)，與晉朝通好，財畜富貴，擁控弦騎士四十余萬。于是授猗迤號為桓帝，猗盧號為穆帝。元康八年，乘宇文莫廆子遜昵延朝貢之機，將長女嫁之，以示結(jié)好。建武元年，應(yīng)晉州刺史司馬騰之請，與桓帝猗迤率部破匈奴漢王劉淵于西河、上黨。永嘉元年，昭帝病卒，侄穆帝猗盧繼位，總攝三部，聲震塞北。
話休敘煩，書接前文。代穆帝拓跋猗盧接到王浚之書，與諸部大人商議已定，即遣使者回報王浚，隨即遣兵起行，至于趙郡。王浚亦起大軍，前來與穆帝會合，正在途中碰上鮮卑兵馬。王浚大喜，于是下馬直至中軍，拜迎猗盧。穆帝亦下馬答禮，謂王浚道：“使君休得煩惱，孤自與先祖以來，便與你晉朝交好，今必助你剿滅匈奴之兵。”于是下令扎住營寨，擺酒為王浚接風(fēng)，于席間說及軍事，便商議道：“來日使君可為前部，孤自引大軍后到接應(yīng)，如何？”王浚應(yīng)諾道：“悉聽尊命?！本屏T辭出，即收拾軍馬，逶迤向前進發(fā)。
按下晉軍與代國軍馬合兵，再說石勒奉漢主劉淵之命，兵發(fā)河?xùn)|，軍至上黨。因聞王浚搬請朔方兵來，遂令先鋒高貢與呼延攸二人出城迎戰(zhàn)。二將列陣已畢，只見塵土起處，朔方鮮卑胡兵與王浚幽州兵齊至，兩軍對圓。穆帝先使悍將許諸兒出戰(zhàn)，匈奴大將高貢、呼延攸先后接戰(zhàn)，不敵許諸兒之勇，皆大敗。王浚引兵前來夾攻，石勒急親自出馬，將二將接入上黨城中。次日王浚與鮮卑軍三面圍城，石勒引諸將上城守護，堅閉城門。王浚在城下望見石勒，以手指而言道：“某聞卿乃奇男子，奈何從賊？今已被圍，里無糧草，外無救兵。若能倒戈投降，共扶晉室，某代為奏請?zhí)熳?，當不失封侯之爵。若?zhí)迷不醒，待打破城池，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石勒見敵軍勢大，于是答道：“公且退兵，容某思之?！蓖蹩？质蔷彵嫞形椿卮?，穆帝已揚鞭答道：“孤限你三日限，若三日不降，則必攻城！”言罷，即令退兵五里下寨。王浚見是如此，只得隨之扎營，來見穆帝道：“某聞石勒不但勇猛，而且多智，此必是其見我兵馬強壯，故行此緩兵之計。來日晚間，其兵必出，透圍而出?！蹦碌坌盐虻溃骸叭绱?，則如之奈何？不如我等明日便起兵復(fù)圍，攻破此城?！蓖蹩５溃骸吧宵h城堅難下，不如將計就計，如此如此?！碑斚掠嬜h已定，來日遣將各去埋伏。
且說石勒當時果然是緩兵之計，下城回衙，便與高貢、呼延攸二將商議道：“敵眾我寡，實力懸殊，戰(zhàn)必不利。不如趁其立營未穩(wěn)，沖出城去，殺透重圍，歸還大營，請漢王益兵再來決戰(zhàn)?！倍⒙犃?，齊聲道是。于是密令三軍結(jié)束停當，攜帶三日之糧，來日趁夜沖圍。至次日深夜，便令呼延攸與高貢為前部，自領(lǐng)后軍，開西門潛地而出，向北而走。行出二十里遠近，前面一片大林，忽聽一聲炮響，火光大起，林中沖出一軍攔住去路，為首之將正是許諸兒，叫道：“你等行此詭計，騙得了誰？已被我家皇帝陛下猜個正著，命某在此專等。若不投降時，片甲不留！”呼延二人本是他手下敗將，不敢上前放對，只得揮軍一擁而上，沖開血路而走。石勒聽聞前面殺聲響起，知是中了埋伏，急引后軍趕上，一陣混戰(zhàn)。許諸兒也不迫之為甚，只將石勒軍馬裹去一半，奪其器械輜重而去。石勒繼續(xù)向前奔走，又遇王浚斜刺里沖至，大殺一陣，漢軍又去其三停，只剩二停，猶自苦戰(zhàn)。正在危急之際，忽聞前方金鼓大震，一支人馬殺至，救了石勒三將，為首者為卻是王彌。王浚怕有埋伏，不敢窮追，于是下令收軍，極備牛酒犒賞代國之兵，并以金帛厚贈穆帝，稱謝再三。穆帝遜謝一番，自引代國鮮卑之兵還于本國；王浚亦收軍東返，還于幽州本鎮(zhèn)。太傅司馬越聞報大喜，具折拜表入京，向天子報捷。懷帝便依太傅在折表中所奏名單，頒詔賞封王浚以及有功諸將，自此東海王司馬越再次聲振天下，權(quán)傾朝野，西晉朝廷亦漸有中興氣象。
永嘉二年三月，司馬越再次奏請廢除清河王司馬覃太子之位，懷帝不敢駁阻，群臣無不側(cè)目嗟嘆。五月，漢王劉淵再發(fā)大兵兩萬，以王彌為將，來寇洛陽，以報前番兵敗之恨。王彌于路收集亡散之眾，分遣諸將，攻陷諸郡，直下許昌城，復(fù)得軒轅關(guān)。天子聞之，急調(diào)涼州刺史張軌派兵東進，衛(wèi)護京師。張軌于是派督護北宮純率兵三萬，來迎戰(zhàn)王彌。兩軍各自向前，會于伊水，分別夾水列營，各運機籌，分派戰(zhàn)將。兩軍對圓各自交鋒，激戰(zhàn)未幾，北宮純不敵王彌，引軍敗走。王彌乘勝大進，直至洛陽城下，向前叩關(guān)而戰(zhàn)。
懷帝大驚，急聚文武商議對策。群臣皆推舉司徒王衍：“只有王司徒親督諸軍，可退漢趙之兵?！睉训蹨首啵匆酝跹転榱姸级?，命率軍出城迎戰(zhàn)。王衍自知并無統(tǒng)兵征戰(zhàn)之才，萬般無奈奉詔，轉(zhuǎn)恨群臣相害自己。只得下殿點兵遣將，差左衛(wèi)將軍王秉為先鋒，引軍出城交戰(zhàn)。點軍已畢，尚未發(fā)兵，忽城頭軍士急報，說王彌已擊鼓攻城，縱火焚燒建春門。王衍驚得渾身汗出，急領(lǐng)諸將上城，向城外看時，見漢軍正在爬城，便如蟻聚。王衍心中著慌，急問眾將道：“這便如何是好？除非天降神軍，以攻其后，方能解得此危?！鄙肥瞧婀?，這句話便如姜太公掐訣念咒一般靈異，話音剛落，便忽見遠處塵頭大起，一彪軍狂卷而至，直殺入漢軍后隊，橫沖直撞。漢軍正在全力攻城，沒有防備，全軍大亂。王彌聞報，急引親軍轉(zhuǎn)身來迎，見前來解圍者，正是前番自己手下敗將北宮純。城頭上諸將見救兵果至，無不拜服于地，向王衍稱頌道：“司徒神算，縱使諸葛武侯復(fù)生，亦不及也?！蓖跹芤嘞膊蛔越?，急命王秉引軍出城，與北宮純里應(yīng)外合，兩面夾擊。王秉此時亦來了精神，急披掛上馬，帶領(lǐng)五千人馬，殺出城來。真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竟武藝大增，如虎入狼群。
王彌正與北宮純打得不可開交，不意被王秉引城內(nèi)軍馬猛沖而至，于是引軍而退。北宮純欲報前仇，引軍緊追不舍，漢趙之軍大敗，收腳不住。王秉亦率軍在后猛追，直追至七里澗，又殺一陣，才與北宮純引得勝之兵，回轉(zhuǎn)洛陽。王彌折兵大半，直奔至平陽，方才收攏敗軍，扎住陣腳。于是懷羞含怒，扎營平陽城外，不敢歸國。漢王劉淵聞之，急派侍中至營，請王彌將軍還都，親率文武迎于郊外，笑執(zhí)王彌之手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卿乃常勝將軍，聲震中原。敗此一陣，何足為羞。孤今親迎將軍回城，為卿拂席洗塵，酒菜都已備好，如何逗留不前，使孤久候臺駕！”不但不怪其敗兵之罪，反加封司隸校尉。王彌慌忙參拜漢王，甚稱慚愧，感于五銘之內(nèi)，愿終生效命漢王殿下。眾官見此，亦感動不已。
且說北宮純大勝一陣，便與王秉合兵還歸洛陽，來見司徒王衍，代涼州刺史張軌致意朝廷。王司徒大喜，即引北宮純上殿，表奏其救駕大功。懷帝依司徒所奏，遣使隨北宮純前往西涼，封張軌為西郡公，張軌力辭不受，天使最終賜以印綬，不允其辭。自從八王之亂以來，當時天下各郡諸侯皆不尊奉天子，八方貢使早已斷絕，唯獨涼州張軌貢獻不止，由此被朝廷所重，故此破格提拔，封以公爵。王衍自后再聚賓客清談，客必以“司徒登城一呼，涼州援兵即至”之事逢迎，以為堪與當年漢獻帝“說曹操，曹操到”堪相媲美。
永嘉二年七月，漢王劉淵遷都于蒲子城，有平陽漁人在汾水灣得玉璽一枚，獻于漢王。劉淵見璽上刻文“有新保之”，疑是王莽時所用璽印，遂以為祥瑞之兆，重賞漁人使歸。群臣趁機勸漢王晉位為帝，劉淵欣然從之，于是正式建壇稱帝，國號大漢，大赦境內(nèi)囚犯，改年號為河瑞，后改永鳳。又祭祀南郊以承天命，聚眾升殿南面高坐，封子劉裕為齊王，劉隆為魯王。任命大將軍劉和為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劉歡樂為大司徒，封陳留王；御史大夫呼延翼為大司空，封雁門郡公；宗室中以親疏為等級，皆封郡縣王；異姓中以功勞、謀略為等級，皆封郡縣公侯。大封百官已畢，群臣拜舞稱賀，太史令宣于修之出班，對漢帝劉淵進言道：“陛下今雖如龍騰鳳翔，接受大任，然晉朝未滅。臣觀今元熒日，熒惑犯于紫微，應(yīng)不出三年，必能攻克洛陽。蒲子城崎狹，不足天子久安。平陽有天子之氣，兼是陶唐舊都，望陛下上合天象之變，下合地理之祥，徙而都之?！睗h帝大喜從之，于是遷都平陽。
劉淵既稱漢帝，遂使子劉聰為大將軍，總領(lǐng)全國諸軍；以從子劉曜為龍驤大將軍，領(lǐng)北兵以威震諸部單于。這一日忽然心有所感，于是拿出當年恩師馬岱所贈羌胡令牌，將魯王劉隆喚至內(nèi)殿，令其持牌秘密前往成都，往見成漢主李雄，說與如此如此，勸其起兵東出漢中，攻取長安，我趙漢大軍則下魏趙，攻取洛陽；東西兩面夾擊，消滅晉朝。若大事成就，許以平分關(guān)中疆土。魯王劉隆一一記之，遂引三百隨從，繞并州西出雁門，取道渭南，秘至成都去訖。劉淵遣走魯王，即派輔漢將軍石勒，左將軍劉靈率軍南下，寇略魏郡、汲郡及頓丘三城。二將奉旨出兵，大軍所到之處晉軍望風(fēng)而降，連下五十余壘。石勒皆賜各壘主以將軍都尉印綬，選其壘丁強壯者充軍，得五萬精卒，其余老弱者附壘以居，安堵如故。
且說魯王劉隆渡過渭南，翻越隴右，密行漢中，逶迤到于成都，來見成漢帝李雄，呈上父親趙漢皇帝國書，并示之以羌胡令牌。李雄先看看國書，輕輕冷笑，不以為然；再細觀那令牌時，見是蜀漢五虎上將，鎮(zhèn)西大將軍，天威神將軍馬超之令，不由肅然起敬，龍心大悅。于是將令牌還了劉隆，問道：“孤聞你父稱漢王之時，是奉蜀漢后主劉禪名號，此事有諸？”劉隆答道：“有之。實不瞞陛下，我父便是后主之孫，北地王劉諶公之幼子也。當年被征西將軍馬岱救往西涼，遂繼我先祖劉豹公之位，以為匈奴左賢王，北部都尉?！崩钚垡允旨宇~，由衷贊道：“如此說來，你父當為孤之叔父，你我本是兄弟之誼也。如此，賢弟在成都歇息數(shù)日，可還報令尊趙漢天子，孤隨后即發(fā)兵應(yīng)之?！碑敿词⑴朋垩?，款待魯王。
劉隆大喜，于是次日至昭烈帝廟上祭，復(fù)至武侯祠祭拜孔明先師神位，然后拜辭成漢天子李雄，率部從出漢中北上，回報父皇劉淵。劉隆去后，李雄欲大起成都之兵北伐，忽報尚書令楊褒病故。李雄深為痛惜，遂令厚葬，親為致祭，以其子襲父之爵，拜為騎都尉。楊褒生時好直言，屢進逆耳忠語，李雄終皆納之，深相敬重。李雄初為成王之時，因國中用度不足，諸將多以金銀賄官。楊褒即上表奏諫：“陛下所設(shè)官爵，是以網(wǎng)絡(luò)天下英雄，平定天下，以成不世霸業(yè)，何等貴重！陛下若志在天下，豈有以官賣金之理？”李雄親下座謝之，承認己過，即罷賣官之風(fēng)，楊褒由此天下知名。成漢主李雄為楊褒治喪已畢，便令整修戰(zhàn)備，厲兵秣馬，欲從巴郡、漢中兩路出兵北伐。兵馬未動敵先覺，早有晉朝在成都細作聞之，飛馬由漢中出關(guān)，報到洛陽。晉懷帝聞成漢李雄將要出川，遂詔命山簡為征南將軍，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南鎮(zhèn)襄陽。又加封督寧、益二州軍事，以防成漢自巴郡、夷陵出兵。因聞成漢出兵是欲與趙漢劉淵呼應(yīng)，復(fù)使劉琨、王浚引兵北上，以當幽并之敵。
史說山簡字季倫，河內(nèi)懷縣人，乃故司徒山濤第五子，乃西晉名士。山簡性格溫潤典雅，年輕時與嵇紹、劉漠、楊淮齊名。歷任太子舍人、黃門郎、青州刺史、鎮(zhèn)西將軍、尚書左仆射等職。懷帝初即帝位之時，曾上書奏請廣招賢才，由是為懷帝所重。山簡既奉詔命，便到襄陽任所，正值荊襄之地四方寇亂，天下分崩，王威不振，朝野恐懼。山簡卻十分閑適，每出門嬉游，皆至習(xí)家池上陳設(shè)酒宴，動輒酒醉，以至人稱習(xí)家池為“高陽池”。時人歌道：“山公時一醉，徑造高陽池。日暮倒載歸，酩酊無所知。復(fù)能乘駿馬，倒著白接籬。舉手問葛強，何如并州兒？”葛強是其愛將，并州人也，故謂。時雍州流民大多在南陽謀生，朝廷下詔將流民遣返回鄉(xiāng)，流民皆不情愿。前荊州刺史劉弘之子劉璠時為順陽內(nèi)史，于是招撫流民，江漢之民翕然歸之。山簡心中懷恨，于是上奏懷帝，稱劉璠收買眾心，若被流民劫奉為主，為禍不淺。朝廷于是詔命劉璠為越騎校尉，將其調(diào)離荊州。荊襄之地自此大亂，當?shù)厝藷o不追思劉弘父子。山簡一封奏疏驅(qū)走了劉璠，于是傳令南中郎將杜蕤派兵遣送流民北歸，限期出發(fā)。流民中有京兆人王如，早年曾任武吏，因遭遇戰(zhàn)亂而流于宛城，深得流民依賴。見山簡驅(qū)民還鄉(xiāng)，于是暗招精壯勇士，趁夜襲擊杜蕤，將其擊敗。又有馮翊人嚴嶷、京兆人侯脫，亦分別聚眾攻打城鎮(zhèn)，殺死縣令等官響應(yīng)王如。不過旬日，流民聚眾達四五萬人，皆舉王如為首。王如遂自稱大將軍，兼司、雍二州牧，自稱藩屬于匈奴漢主劉淵，奉其年號。王如由此在沔漢地區(qū)大肆劫掠，山簡無力抵制，只能保守襄陽，政令不能行于州郡。
永嘉四年，白部鮮卑及鐵弗匈奴起兵造反，響應(yīng)漢主劉淵西征之軍，劫掠并州。晉并州刺史劉琨急遣使向代國穆帝猗盧請兵相助，穆帝遂遣侄兒郁律率騎二萬往助，大破白部鮮卑及鐵弗匈奴叛軍。晉懷帝因此下詔，封拓跋猗盧為大單于、代公，并割陘嶺以北馬邑、陰館、樓煩、繁疇、崞五縣以賜之。于是代國自此東接代郡，西連西河、朔方，方圓可達數(shù)百里。拓跋猗盧乃徙北地十萬戶以充五縣之地，疆域由此擴大，勢力益熾。同年秋，因關(guān)東欠收，致京都洛陽饑餓困頓，輔漢將軍石勒兵鋒所指，望風(fēng)披糜。懷帝詔令太傅司馬越，急遣使發(fā)插羽之檄，征召各郡諸侯之軍引兵勤王，前來救援京師。懷帝親自寫詔，并對使者說道：“當替朕告知各鎮(zhèn)，今速來可救，遲則不及矣！”天使于是馳檄四方，但諸侯皆不奉詔，拒不發(fā)兵。檄文行至襄陽，山簡即派督護王萬率軍前去救援。王萬行軍駐于涅陽，卻遭王如偷襲，大敗而歸。王如于是在沔、漢之地大肆搶掠，并引軍進逼襄陽，山簡只能據(jù)城堅守，不敢出戰(zhàn)。相持不過旬日，嚴嶷復(fù)引兵前來相助王如攻城，山簡受逼不過，只得棄了襄陽，引敗軍徙至夏口駐扎。山簡至此方悟劉璠之明，即效其招納逃亡，江、漢之民陸續(xù)歸附。
當時江州刺史華軼字彥夏，不服瑯玡王司馬睿指令，司馬睿使人告知山簡。左右部將皆進言道：“何不發(fā)兵討伐？”山簡說道：“某與華彥夏乃為舊友，為其不臣而憾。但若起兵伐之，豈非以故友之過，而為己建討伐之功耶？此不義之事，我不為之?！逼渥砸詾榇伺e頗顯己之忠厚，但聞?wù)呓脏托χ?，謂其舍君臣公義，而顧及私交之情，實非為人臣之道。當時東西兩京殘敗，屢遭戰(zhàn)火，宮中樂府伶人躲避災(zāi)禍，大多逃往沔、漢之地，投奔江夏就食。于是每到宴會群僚之時，部下僚佐中便有人向山簡進言，宜命伶人奏樂，以助歡飲。山簡此時卻故作姿態(tài)，慨然說道：“今社稷傾覆，天子蒙難，而某無力匡救，是朝廷罪人也，又焉能奏樂？”并因情緒激昂而流淚濕襟。獻計者皆感慚愧，而止于腹誹山簡卑鄙虛偽。
只因天下流民及諸胡并起，以致諸侯各自擁兵在鎮(zhèn)，不救王室之危。懷帝因而懷忿，使人持詔至許昌，責問太傅司馬越之過。天使既回，司馬越急召部下群臣，商議此事。將軍劉輿進言道：“天子遣使來責殿下，必是散騎常侍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沖獻譖之故。自太傅離朝，此數(shù)人并參機密，蠱惑天子。明公今若不早圖之，他日恐為其所害?！彼抉R越沉吟道：“雖然如此，但此數(shù)人皆無罪狀，何計除之？”話音未落，便有心腹潘滔接口道：“當今之世，若不誣人謀反，何以誅之？”司馬越道：“此話說的倒是，便依卿言?！庇谑撬煲在俪殉紴橛呻x了許昌，引部下一班謀士，并帶三千甲士，浩浩蕩蕩開回洛陽。
司馬越既入京師，洛陽城中軍民齊出，夾道而觀。中書監(jiān)王敦觀其氣勢如虹，于是歸府告于其父王乂道：“太傅此次回京，是欲來殺人也?！逼涓复篌@，問道：“何以知之？”王敦于是娓娓道來：“太傅向來專執(zhí)威權(quán)，先用表請，而不許他人效之。今尚書猶以舊制以裁之，故說今負氣而來，必有所誅。天子初為太弟之時，曾與繆播相善，即位之后，便委以心腹。帝舅王延、尚書何綏、太史高堂沖等人，天子皆私自重用，并未事先告知太傅，故此太傅懷恨在心。兒料太傅此次回京，必為誅此數(shù)人?！蓖鮼V搖頭，表示不信。
話猶未了，忽見家人自外入報說：“太傅回京便去各府抓人，今欲在午門開刀行刑哩。”王乂大驚，急問殺何人。家人掐其指頭數(shù)說道：“有繆播、王延、何綏、高堂沖，還有十數(shù)人，皆為其親信，不知其名?！蓖鮼V又問：“犯了何罪，便就殺了？”家人道：“我也曾問來。監(jiān)斬廷尉卻是從咱府中出去的王廷，他對我說天子也曾如此問，太傅答道：‘此十余人謀反，被臣偵知，故此回朝除逆?！熳颖菹虏桓以賳?，只是哭泣流淚而已?！蓖鮼V盯視其子王敦，甚為奇異，說道：“此后使我家滅族者，莫非便是你耶！”王敦默然不答。書中暗表，當西晉一代，有兩大世族，乃瑯琊王氏及河?xùn)|裴氏。王祥、王戎、王衍、王敦、王澄、王導(dǎo)、王綏、王玄乃王氏八杰，合稱八王；裴徽、裴康、裴楷、裴綽、裴瓚、裴遐、裴頠、裴邈，則并稱八裴。時論“八裴方八王”，其與裴瓚相對比者，便是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