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來的路上正好路過那條小吃街,想著這么晚了折騰人家,空手總歸是不好的,更何況她還有私心。
見他對這碗粥投去一種說不出的眼神,向晚就差把自己心刨開給他解釋。
“不是,我覺得這么晚麻煩你一趟,有點……過意不去,”向晚用指尖將碗往前推了推,“所以給你帶了點夜宵?!?p> 方欽言從頭到尾都在噙著笑,好看的鷹眼微微彎起,是溫柔與硬核的結(jié)合。
向晚有那么一瞬間被閃楞住了。
“行,麻煩了,”方欽言將嘴角最后一絲笑意抿去,隨便扯過一把椅子坐下,終于抬頭,“但我還是想問問,這宵夜就是白粥?”
向晚猛地抬頭看他,很是誠實地往后指指,“宵夜不吃點簡單的,幾個串和啤酒就不算宵夜了。”
方欽言挑眉,“喲”一聲,“還知道啤酒配烤串呢?”
向晚心說我又不是沒進化完全的猴子。
“啊,打印的錢。”她總是一驚一乍的,將準備好的現(xiàn)金掏出,剛遞給方欽言一張十塊的,見他不接,又給了一張二十。
方欽言就慢悠悠看著她一遍遍往外掏錢,半個身子軟進椅子,抱臂下顎上揚起。
半響“噗嗤”一聲,方欽言終于樂出聲,手指伸進褲兜輕快夾出手機,一頓操作后將屏幕正對向晚。
向晚從剛才他一直不接錢就有些囧,一雙耳尖通粉藏在頭發(fā)后,更能感受到方欽言的視線隨著她動,看著她從包里一張張?zhí)湾X。
真的憋屈死了,向晚都想給自己一炮,懵得都想手腳并用了。
“掃碼吧,這次我?guī)謾C了?!狈綒J言淡淡道,好像就是普通的掃個碼而已。
而向晚卻不那么想,她可是有目的的,“我的副卡前兩天被凍結(jié)了,所以只能微信轉(zhuǎn)賬。不然……你掃我?”
撲通撲通,向晚連呼吸都不敢呼吸,一口氣就這么憋在胸口,生怕喘息聲打擾她聽到答案的那一秒。
方欽言低頭淺笑了一聲,把手機整個放到向晚手上,“行。你自己掃著,后面送貨的來了,我去看看?!?p> “……”
如果在場有第三個人在,一定會覺得這倆人各懷鬼胎。一個有現(xiàn)金不收非要掃碼,一個掃收付款碼不行非要加好友轉(zhuǎn)賬。
而這倆人倒覺得完全美好加無所謂。
向晚這會兒覺得,如果再待下去,她可能是第一個因為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而死的,一上一下比坐過山車還過山車。
她在方欽言看不見的地方亂蹦亂跳好幾下,嘴角的笑意比她眼里的還要多,顫巍巍掃完便放到一邊。
成功的第一步已經(jīng)邁出,向晚當(dāng)時就給自己立下誓,不追到一樓不是人。
方欽言回來便見人乖乖坐在椅子上,手機也被放到打印機旁邊,一看就是搞完了。
想到剛才自己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的舉動,方欽言暗自用舌尖頂了一下腮幫,穩(wěn)步走過去。
向晚見他過來也起身,透過他看了眼后門,“你好了?那我走了?!?p> 方欽言“嗯”一聲,抽出煙盒作勢要點煙,靠在印刷機前半張臉隱在黑暗中。
向晚心臟驟然一縮,澆了她半盆涼水,但自我安慰能力強,也很快就釋然。
跨出一大步就要懂得適可而止,今天顯然是不再能有什么進展了,反正以后搬到他家對面天天見他,她就不信就這還追不到男人。
她也沒再找不開心,看了他一眼便要推門走出去,結(jié)果手才摸到門柄,身后響起一道聲線——
“等會兒,”方欽言喊住人,把煙盒重新放回褲兜,邊揉頭發(fā)邊往前走,“我不抽了,先送你回去吧?!?p> “嗯?”向晚憑本能發(fā)出疑問,“你送我?”
這下方欽言是真真實實被氣笑了,看她的眼神都變得無奈起來,“我能讓一小姑娘自己走回去?”
向晚老臉又是一熱,剛才那種壓在心底的沉悶一掃而空,不矜不持答應(yīng),其實心底就像炸了一場煙花。
兩人出了印刷屋就慢悠悠走在巷子里,方欽言雙手抄兜,平淡的沒什么表情。而向晚則兩手背后,修長的脖頸揚起,馬尾在背后一甩一甩。
要說此刻向晚表面穩(wěn)如狗,其實心里猶如一匹餓狼,和方欽言并肩走在一起,她連呼吸都要斟酌幾分。
但以向晚的性子,她不是能憋住的人,“那個,咱倆也算熟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p> 說話間向晚停下腳步面對他,由于方欽言高了她一頭不得不仰頭看人,從側(cè)面看過去乖巧又伶俐。
夜間的晚風(fēng)怎么吹也不膩,昏暗潮濕的巷子人跡罕至,一身黑的男人和白T梳馬尾的女人兩兩相看。
方欽言本能的排斥這種感覺,眉頭微皺向后退了一步,面上恢復(fù)起兩人剛見面的那種暗淡疏離。
“應(yīng)該也不會再見,人還是停留在第一次見面的感覺好?!?p> 這種感覺和他接觸的完全不同,打亂了他按班就部的生活,無從下手的壓迫更是讓他心里一絞。
向晚從見他第一面就知道他會是個什么人,對于剛剛的舉動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她笑笑,眼里精光和他對視,腳尖又向前挪了一步,“可我不想和你只停留在第一面啊?!?p> 方欽言不是沒經(jīng)歷過世事的男人,他對向晚這點小九九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沒打破。
向晚不再得寸進尺,話說到位便后退,臉上一直都是笑瞇瞇的,“我聽那個女孩喊你欽言,也算是知道你名字了?!?p> 她聲線很細,像一片羽毛,在夜晚的寧靜中無比溫柔,“我是向晚,欽言?!?p> *
韓以寧看向晚保持一個姿勢在沙發(fā)上躺了半個小時,就是雙手捂住臉,時不時笑出一聲,沒什么人樣。
在向晚即將笑出第二聲時,韓以寧終于忍不住出聲,“差不多行了,知道的以為你去送個錢,不知道的以為你睡了個人呢。”
“放屁!”向晚猛地彈起,一個抱枕飛過去,“韓以寧你以后就是我成功路上的絆腳石?!?p> “嘿,”韓以寧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腳,“現(xiàn)在不是你跟我出謀劃策,要搬去人家對面住的時候了?”
說到這向晚才從剛才的漩渦中回過神,馬尾被蹭掉鋪灑一后背,“我行李還在媽家沒收拾呢,明早搬家,你陪我去?!?p> “……”
韓以寧見她真來勁了,倒是收起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樱∽ё∷氖?,“等會兒向晚,你真想好要去哥那兒,去追那個你只知道人家叫欽言的男人?”
“韓以寧,”向晚坦蕩和她對視,眉宇倒是有分倔強,“我確實喜歡他?!?p> 韓以寧沒再多說,她從小第一次見向晚就知道她是個有主見的人,爬山走路她都是一步一個腳印來,不疾不徐。
要說形容她這么多年的生活,就是循規(guī)蹈矩,平淡如水,和方欽言的按班就部雖然有些相同,但出發(fā)的方向卻不一樣。
第二天一早
向晚昨晚和韓以寧回了家,剛進門就被常云追著打,弄得雞飛狗跳。
要不是韓行驍昨晚一通電話給向晚好一頓控訴,估計向晚會因為她哥這個半紅娘,好心告訴他編輯的情況。
結(jié)果就是她大包小包,死鴨子嘴硬就是沒叫韓行驍幫忙。
此刻兄妹倆站在居民樓下,身旁兩個大號行李箱,向晚屁股下還坐了一個,寧死不屈地和韓行驍對視。
她時刻注意言行舉止,一雙眼睛動不動朝一樓里面瞄,再不濟踮起個腳尖,透過窗戶向里看。
韓行驍被她弄得又嘲笑又不耐煩,在她第一百零八次看向一樓的窗戶時,終于打了個響指。
“來,給哥服個軟,哥給你拎上去?!?p> “……”
向晚抽抽嘴角,發(fā)出不像樣一聲冷哼,“不如做夢?!?p> 韓行驍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么說,向晚話音剛落下他便抬腳進單元門,動作干凈利落,頗有向晚掛他電話的風(fēng)味。
“真不愧是親、哥?!毕蛲頉_他背影暗罵了聲,眼神還沒收回來就看見102的門從里打開。
她像是有開關(guān)一樣飛快彈起,箱子也不顧拿就跑到方欽言面前站定,一雙眼睛摻了光般看他。
“我說了吧,不想和你只停留在第一面。”她微揚起下巴,有做了好事被表揚的模樣,越發(fā)吸引人睛。
方欽言心臟猛跳了兩拍,亂了節(jié)奏。
他也不知道擰開門干什么,剛才正坐在沙發(fā)上準備去陵園,本定了八點出發(fā),聽到門口有響聲硬是收拾好一切,什么都沒拿倒是先把門打開了。
方欽言好笑,上揚眉梢,“是,第二面的確挺驚訝的?!?p> 他目光掃到向晚身后的行李箱,以及韓行驍走進的單元門,“怎么著,給不正經(jīng)搬家?”
向晚笑,“才不是,我搬過來?!?p> 這下方欽言是足足愣住了,向晚難得在他身上看到這么明顯的情緒,一時間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此刻方欽言沉浸在兩種莫名情感交雜中,或是欣喜或是不足為奇,或是開心或是平平淡淡,但看向晚卻沒有一點開玩笑。
最后他給自己總結(jié),或許是期待。
期待以后碰面,早出晚歸后的生活。
方欽言拇指用力一搓,半揶揄著語氣,打探著最好奇的話,“住哪?”
向晚心里一喜,嘴角上揚,緩緩答道,“你對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