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校園坐立在一個湖泊旁邊,湖泊是人工所建,蓄天雨而成,夜風習習,波光瀲滟,宛如一顆寶石點綴青云與星月,閃耀古今華章,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夜已經深了,但人的心中難以平靜。
本是春花爛漫時節(jié),到了夜里,空氣卻冷颼颼的。
學習委員郭孟凡手指插在烏黑的長發(fā)里,斜靠在陽臺上靜靜的望著遠方大樓的燈光,只恨春色惱人,令人不得睡眠。
架子上的蘭草伸展著飄逸如劍的葉子,高潔的蓓蕾亭亭玉立。
月光移動著花影,悄然爬上欄桿,翦翦輕風陣陣寒。
陣陣都是,王寒。
當然,這一切不是生根于某些旖旎的想法……作為商學院排的上號的學霸,她不像那些專攻考試的“偽學霸”那樣不求甚解,凡事,總要問個為什么。
沒有情欲,只有好奇。
離王寒下播已經一個小時了。
此刻的郭孟凡滿腦子都是關于王寒說的東西,那還是她熟知的管理嗎,管理學不該是決策、計劃、組織、領導、激勵和控制嗎,可他,他說了些什么?
郭孟凡翻看自己手機中保存的截圖。
業(yè)務生命周期模型,波士頓PPM模型,GE業(yè)務組合模型。
這到底是些……什么可怕的東西!
這是在今晚的直播中,王寒重點講述的三個內容。至于剛開始的故事、戰(zhàn)略、顧客價值、領導力、企業(yè)變革,都只是開胃小菜罷了,重頭戲留在了后面。
而當王寒一說出那些理論,只要是懂點管理學知識的人都被鎮(zhèn)住了,他帶來了一些新的東西,就像歷史上祖沖之計算出圓周率、蔡倫改進造紙術,其意義,都是為歷史第一次,前人未曾有過的東西。
郭孟凡只能感覺到那些東西的可怕,卻感受不出它們所擁有的重量,也許老師能夠辨別的出,到底是不是具有重大的價值……她陷入深深地思考。
平時上課,教授也會說到企業(yè)的興起衰敗,會跟同學們講解業(yè)務間的協(xié)同效應關系,尤其是協(xié)同(就是合作辦公),是當下非常流行的學術理論。
但教授所講解過的內容,以及當今課本上的文字,卻沒有涉及到“業(yè)務生命階段”的準確劃分,也不涉及被“業(yè)務實力”和“市場吸引力”作為維度進行二維分析縱橫研討的模型理論。
她清楚的記得,王寒直播時為了給眾人演示,將兩個維度寫在紙上,一只手抓“實力”,一只手抓“吸引力”,那個畫面,不管過去多久都會記憶猶新。
生命周期模型、波士頓PPM模型(又稱波士頓矩陣)、GE業(yè)務組合模型(又稱GE矩陣),這三大模型一出,關于業(yè)務的理論就被解釋的清清楚楚了,整個行業(yè)市場都被納入了進去。
它們可以說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一個體系,發(fā)揮著能量。
在這一年,這個終生難忘的春季,郭孟凡第一個隱隱感覺到王寒的胸襟,直到后來整個世界被新的潮流引爆,她才在想,所站立的位置何其高遠,才能有這般吞吐天下的氣勢。
而如今,她還僅僅只是在心里有時會冒出這樣的念頭:王寒之所以放棄寫作,是不是因為想創(chuàng)業(yè)了?
前面兩年多時間之所以枉顧學業(yè),是否因為一直都在思考這些呢?
若不是一直在想,又怎么會想出這些東西?
復雜的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逝,作為一個念頭通達思維敏捷的優(yōu)秀學生干部,郭孟凡既不避諱,也不深陷。僅從修身一道上來說,她的境界已經不算低了。
只是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總覺得,王寒在講那些東西的時候,有一種阻塞的感覺,他時常有話要講,但又經常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顧忌,令他不能將所有的話暢快吐出。
……
王寒當然沒辦法暢快。
首先在某些知識上他只是略通皮毛,雖然有時候通過一些故事來講會簡單易懂一些,但同時也使得它們不夠嚴謹。
另外還有一些他知道的理論,不好輕易地說出來,比如直播時在他內心中一閃而過的關于“以顧客為中心”的理論,現在的世界流行觀點是“顧客就是上帝”這種謬論,這讓他怎么說?
跟別人說“顧客就是上帝其實是不對的”,別人會聽嗎?
恐怕別人只會鄙夷的想:啥,著名大企業(yè)家講的話,你說不對?你算老幾?
所以王寒才會顯得欲言又止,不太暢快。
這主要是文化差異導致的,大家的認知水平不在一個層次上,做起事來難免掣肘。
不好講也就不講,適可而止,自己是直播看書,不是直播答疑,書上說了什么就講什么,沒必要做太多延伸,對錯可以留待觀眾他們自己去思考。
男生寢室。
張賀、牛錢宇、胡義眼睛瞥著王寒桌上那幾張紙,那是王寒直播用的稿子,現在他們都想伸手摸過來看一看,但又覺得有些不妥,主要是怕王寒不悅。
“咳,阿寒,問你個問題,你說的那個,業(yè)務生命周期模型,怎么想出來的?”張賀喝了口水,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牛錢宇、胡義支棱著耳朵。
王寒轉身看了看他們幾個人,不禁莞爾,他明白這就像平時一群虧本做生意的人在一起玩,突然有一天,其中一個人說我掙錢了,那么其他人無論出于什么原因,都會心癢難耐。
今天第一次直播,對其他人也許影響不大,但身邊離得近的人,總會敏感的。因為他們會率先覺察到,身邊的某個人在他們共同的領域,已經領先了一步,如果他們聽完之后甚至還不能理解,那就是一大步,甚至是,遙不可及的一步。
但沒有人希望是遙不可及的一步。
如果能追趕,總是并肩而行的好。
這是來自重點大學學子的危機感。
“我都是書上看的?!蓖鹾Φ馈?p> “什么書上看的?”
“你可別唬我們?。 ?p> “我都查過了,業(yè)務生命期限是這十年才出現的新詞,根本就沒有周期模型這樣的理論!”
“對啊,你再給我們說說,說清楚點!”
三個室友虎視眈眈的反駁。
王寒無奈。
“我錄了直播視頻,剪輯整理一下,等會兒傳到J站上,你們自己去看?!?p> 他指了指自己正在下載的視頻文件。
三人這才作罷。
王寒三個室友原本都不是什么好學之人,他們崇信每個人的特殊性,追求多方面發(fā)展。張賀的興趣是音樂,他是個業(yè)余的吉他手,參加過幾大高校聯(lián)合歌唱比賽。牛錢宇專注于足球和足球場邊妹子的尖叫,他的身影是被大自然神奇的魔力從教室搬運到了綠蔭場上。胡義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天涯客,踽踽獨行在《屠龍世界》里,一把銹跡斑斑的殘刀能在灌注鮮血的狀態(tài)下?lián)]出四十多米的森然刀氣。而王寒,曾經則是每夜煉精化氣,以腎氣灌注指尖提高手速,碼出一個浩大的仙俠世界,滿足廣大玄幻讀者證道的夢想。
但,如今,因為寢室里一個人的改變,其他人也都開始對專業(yè)知識注意起來,畢竟那是他們共同的領域。
他們有一種被拿捏住咽喉的感覺,胸中的意氣不能順暢而發(fā)。
大家都是學這個的,他們相信:
我張賀,
我牛錢宇,
我胡義,
不弱于人!
三大模型的沖擊威力不僅波及到了本專業(yè)的這些同學,還于無形中在幾個遙遠的身影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這一夜失眠癥患者不止郭孟凡一個。
華都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碩士生張九志抓著亂糟糟的頭發(fā),拿著筆在紙上瘋狂推演,眼睛瞪出了血絲。
“不對,不是這樣!還差一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這個模型是有問題的!”
“PPM和GE都有缺陷,怎么補,怎么補……”
“這個主播真是個怪才!”
“草了,哪個大學的!”
……
香江大學。
大一學生俞騰在臺燈下面做著筆記,關于三大模型一口氣列出十個疑問:
“Industry Life Cycle(行業(yè)生命周期理論)是否考慮產品型號、質量、規(guī)格差異等?”
“導入期、成長期、成熟期、衰退期的行業(yè)分別應該采取什么戰(zhàn)略措施?”
“行業(yè)進入衰退期的原因可能有哪些,是否可以歸類?”
“PPM模型中,當明星產品遭遇資金短缺和人力不足時,它還有前途嗎?”
……
“GE模型(業(yè)務篩選模型)是以哪個公司為基礎總結的?”
……
最后一個問題。
“主播辰寒,就讀于哪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