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nèi)沖出四五個壯漢,為首一個胡須甚密,五大三粗,腰間掛著短刀,形同煞星。那大漢一揮手,身后幾個壯漢立即將跌倒在地的那人如小雞一般拎了起來。
對著月光一照,胡須大漢驚訝道:“怎么是你!”
月光下,一個小老頭狼狽不堪,唯唯諾諾,顯然還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及看清了胡須大漢,這才哭訴道:“哎呀,原來是段護院,可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屋里出鬼了?!?p> 段護院眉頭緊皺:“丁老頭,你一個掃地的敲陸小姐的門作甚!”
丁老頭急忙擺手道:“都是那未進門的姑爺,說三更半夜到這個房間送一張紙條。我看在他舉目無親的份兒上,這不就在這兒了嘛?!?p> “舉目無親?我看你是收了他什么好處。”段護院一把抓住丁老頭的衣衫道,“交出來!”
丁老頭顫顫抖抖地從懷中拿出一包麻布包裹的東西,遞給了段護院,連聲求饒。
段護院哈哈一笑,邊打開包裹邊自言道:“我賭他還是賊心不死!”急匆匆打開包裹一看,是一團茶葉。
茶葉!
丁老頭點頭道:“對,是茶葉!”
“怎么會送茶葉?”
“姑爺說他身上沒錢,先許我一包上好的茶葉……”
段護院一把將丁老頭拎起來道:“紙條,紙條!我說的是紙條……”
“哦,哦,紙條,紙條?!倍±项^急忙摸索了懷中兩下,總算掏出一張紙條。
段護院接過來展開,仔細看了起來。
周圍幾個壯漢也圍過來,不斷發(fā)出嘖嘖的聲音。
“你們能看懂?”段護院向著左右喝道。
周圍立即退在一邊,連連搖搖頭。其中有個人低聲絮叨:“好像你能看懂……”
段護院將紙條晃了晃:“誰說我看不懂,這上面的話讓人看了臉紅,污穢不堪,我呸!虧得那小子寫得出來!誰說……我看不懂!”
“我說你看不懂!”陸碧兒從客房一側(cè)走了出來,將紙條從段護院手中拿過來,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倒過來,看了一眼,冷冷的臉色逐漸變得溫柔起來。
“上面寫了什么?”段護院急切地問道,恨不得聽了之后,立即要去抓那個色膽包天的朱沙。
陸碧兒嘆了一口氣道:“上面寫了什么已不重要,你們回去吧?!?p> 段護院瞪大眼睛道:“這……就完了?”
陸碧兒點點頭:“這就完了?!崩w纖細指將紙條抖了抖,扔在了那一團臟水之中。上面“天涯何處無芳草”的字跡,逐漸模糊了去。
……
二道院更為隱秘的角落,朱沙微微一笑,轉(zhuǎn)身也要離去,卻沒想在陰暗的角落之中,與一個身影撞了一個滿懷。還未及看清那人容貌,便覺眼前一黑,立即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才悠悠轉(zhuǎn)醒。眼前一片漆黑,臉上似乎被套了不透光的麻布。
一個聲音傳來:“老大,他醒啦?!?p> “醒啦!”那個被叫做老大的似乎走了過來,重重的腳步聲在提示他的重量不容小覷。
朱沙只覺脖子疼痛,想開口說話,發(fā)覺嘴巴里面也是一團麻布,最多發(fā)出一些哼哼哈哈的聲音。
“小子,又見面啦!柳若風那娘們兒藏在哪里啦?快說,不然爺爺我打斷你的狗腿!”那老大惡狠狠喝道,“她壞了我們黑水寨的好事,讓你逃過一命?,F(xiàn)在再讓你撿一條命,說出柳若風的下落,饒你不死?!?p> “哼嗯啊嗯……”
“這小子不識抬舉!”那老大手中不知拿了什么兵器,叮叮咣咣直響,“我先將你的右手切下來!”
朱沙使勁掙扎,內(nèi)心一萬個不要喊了出來,嘴里卻還是啊啊啊啊,沒法表達此刻的心情。很快便覺右手一涼,手腕以下立即失去感覺,隨之一陣劇痛從手腕處傳來,痛徹全身。
“喔……槽!”這個臥槽的發(fā)音不太準,朱沙還是沒能準確表達出內(nèi)心的恐懼和憤怒。
“嘿,這小子還不說!再卸了他的右胳膊!”
果然右肩膀之下如同失去了一樣,什么感覺也沒有,同時還有非常難以忍受的疼痛,也從肩膀處傳來。
“你這個老大是不是傻!想要我說話也得把嘴里的麻布拿走好吧!”朱沙內(nèi)心不住咒罵。
可能是那老大終于察覺,將朱沙口中麻布拽了出去。朱沙終于口中一空,甚覺舒爽,第一句張口就來:“你大爺??!”
“我大爺早他么死了,找我大爺沒用!”老大發(fā)話之后,不一時又傳來磨刀的聲音,“再不說,再砍掉你一條腿!”
朱沙心中一萬個草泥馬在奔騰,渾身使勁兒掙扎卻難以掙脫半分。
很快一股冰冷的東西挨到了他的大腿上,其上傳來的冷冷寒氣提示這是一把刀,一把非常鋒利的刀,一把能夠利索斬斷一條人腿的刀。
“要死了,要死了……”朱沙略有失望,才穿越過來,還未大顯身手,就被這毛賊給奪了性命。更為關(guān)鍵的是柳若風在哪里,他朱沙也想知道啊。
“說不說!”老大繼續(xù)狂吼。
朱沙忽覺大腿一涼,同時感到冰冷的刀刃亦挨在了他的脖子上,心道一條胳膊一只手都沒有了,這馬上頭顱也要沒了,橫豎都是死,便下了決心,大喝:“說你大爺?shù)?!?p> “娘的,又是我大爺,你是不是跟我大爺有仇,是不是有仇!”老大暴躁的吼聲之后,是一時間的寂靜。
朱沙還未品味這寂靜中的恐懼時,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在即將閉上眼那一刻,朱沙低聲道:“死就死了,誰他大爺還沒死過?!?p> “他為何總是提到大爺?我大爺早他娘死了。”
“你大爺真是可憐,竟然先他娘而去,豈不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滾!”
……
朱沙再次睜開眼,第一眼看到了柳若風的面容。白皙的面容之上,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
這個時候她還笑得出來。是了,她定是還慶幸還未成婚,不然入贅的夫君可是一個身殘之人。不過,這個時候還活著,一定是被救了下來。
朱沙虛弱地問道:“若風姑娘,你又救下我一命?”
柳若風微微一笑,將他脖子的被褥又緊了緊:“先欠著吧,有你還的時候。”
朱沙這才發(fā)覺手和胳膊都還在,看來適才被綁之后,是那些賊人耍的花招。只是他還不太肯定是不是柳府搞的戲。
要說陸碧兒在二道院撫琴是個陷阱容易看得出來,那這黑水寨的人過來綁架,就相當逼真了。
其實在陸碧兒敲三下茶碗之前,朱沙早看穿了一切。琴聲不早不晚就在自己出來時響起,涼亭的茶水也是溫度剛好,甚至茶盤里面僅有兩個茶杯。
這難道不是為朱沙準備的一份小禮。
柳老爺子怕女兒選錯了人。好色是錯的人,至于愛與不愛,似乎在相親時沒那么重要,都是要嫁娶之后,慢慢培養(yǎng)。無怪乎古人云日久生情,也不是沒有來歷。
所以朱沙立即判定這是一個美人計,就看他朱沙能不能把持得住。是以才讓掃地的丁老頭去送紙條,還文縐縐地引用了未來才會出現(xiàn)的詩句,表明了自己坐懷不亂的心境。
但是黑水寨夜入柳府綁柳若風不得不說很有可能是一個巧合。但黑水寨既然人命都敢要,為何要用虛假的手段來嚇唬人?
不忠!
朱沙忽然想通了,夫妻本是同齡鳥,一到難處各自飛。黑水寨那出戲,難不成就是測試會不會在危難之時放棄另一半?
這老爺子傻了吧!
朱沙心里默念:“我跟柳若風也就是一面之緣,也僅僅是將要入贅的女婿,感情還未到以生死相許的地步……萬一我胡亂說一個地方,那豈不是玩大了?!?p> 柳若風在床邊看著這個神色略有疑惑的未來夫君,自然不知朱沙內(nèi)心活動那么豐富。
“既然一切都安好,你就放心等著成親吧?!绷麸L也不見外,拍了拍朱沙的胳膊說,“多謝你幫我這個忙?!?p> 朱沙無奈說道:“欠你兩條命,還要娶你,我心里真不好意思?!?p> “不是,是我娶你,是你幫我一個忙?!绷麸L起身往屋外走去,長衫之下隱現(xiàn)一柄短劍,令朱沙眼睛睜得碩大。
對,這僅是幫個忙。
“難道讓我入贅柳府,僅僅是為了給那個病重的柳老爺子沖沖晦氣?”
“然后呢?然后呢?娶我,用我沖完晦氣,休了……我……這個晦氣藥渣?”
朱沙微微嘆了一口氣,慢慢握緊了拳頭,卻覺并無力道,自言自語道:“這個柔弱的身軀還是得好好調(diào)整一下,至少要達到自保的程度。萬一這個娘子暴躁多變,那一手手的招式,隨便一招就能將我打趴下。之前都是我嚇唬別人,如今只有被別人嚇唬的份兒?!?p> 院外隱約又傳來琴聲,這次的音韻鏗鏘有力,玄機重重,如同十面埋伏。
朱沙無奈一笑:“這柳老爺子為了考驗未來女婿,真是用心良苦啊。等入贅之后,倒要跟兩位姐夫好好交流一下,看看考驗是不是都一樣?!?p> “試新衣!”門外有人高喊“紅袍加身,主家大喜。”
“門迎瑞氣,大吉大利!開新門……”又有人高喊。
“抬腳入新門檻,新人喜結(jié)良緣”
……
朱沙躺著沒有動,也沒有理會進來的這些人,他知道入贅的程序正式開始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等著任憑擺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