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沙從無盡的黑暗中迷迷糊糊醒來,意識也逐漸恢復,映入眼前的是一尊碩大無比且五顏六色的面孔,其上詭異的瞳孔如同夜間被半遮了的陰月,足以讓他的心臟砰砰直跳。
這尊面孔如此兇惡,看來自己是到了陰曹地府。
令他不解的是,自己在世間也未做過什么大惡之事,也就是曾經(jīng)偷看過同桌的日記,發(fā)覺漂亮女同桌喜歡的不是他。再則,最多就是研究了一下日本的經(jīng)典愛情動作電影,拒絕過室友手機上發(fā)來的表白短信,這也不至于被抓到陰曹地府受罰吧!
碩大的面孔嘴角一直掛著說不出的詭笑,這種詭笑,也只有鬼神能笑得出來。
“這位……陰間領導,你這么看著我,一聲不吭,有點瘆人,要不說句話?”朱沙在朦朧的視線中發(fā)出了疑問,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了周身的疼痛。
死都死了,竟然還能感到疼痛,真是不科學。
視線終于清晰了,朱沙這才發(fā)現(xiàn)口中的陰間領導只是一尊歪斜的佛像。松下一口氣之后,他終于感覺到一種不適應。這種不適應不是疼痛造成的,而是身體內(nèi)部協(xié)調造成的。
朱沙動彈了一下身子,并嘗試著揮舞一下手臂,竟然有種莫名的滯后感。這種滯后感讓他感覺這具身體與意識好像有那么一點的空隙。
好像是另外一個人的軀體,難道……穿越了?無所謂吧,反正都是要死了,無牽無掛的,權當重新開始了。
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
此時黑夜,身在寺廟,有昏黃的燈光……
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個頭戴紅冠,身著紅袍的女子正愣愣地看著自己。這個女子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雖然五官精致,卻面色清冷,在昏黃燈光的襯托下,像極了冥婚中的新娘。
不遠處,一塊寫著“蘭若寺”的牌匾碎裂一旁,兩旁柱子上有一副對聯(lián):松韻霞輝映法界,臨水月光照禪機。
朱沙再看到古代書生才背的箱籠散落在身旁時,心中一陣驚喜:果然是穿越了!本是幫人擋了災,要死了,結果還有穿越這福利。不過,驚的是竟然穿越到了鬼神故事之中,喜的是還好自己沒有穿越到小倩她姥姥身上??辞闆r,這女子應叫小倩無疑,而自己就是那個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寧采臣。
“小倩!”朱沙輕聲試探著叫了一聲。
紅袍女子驚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朱沙,冷冷問道:“小倩是公子的意中人?”聲音婉轉,如同鶯啼。
“嗯?似乎昏睡了過去,我有點記不起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敝焐吵鲇诼殬I(yè)的敏感性,立即明白該如何打探此時的情況。
女子依然冷冷道:“既然公子有意中人,本姑娘也不便久留,公子再休息一刻,沒什么大礙,就趕緊下山去吧。雖然我救了你一命,總不能強迫你幫我一次。”
“不,不,姑娘誤會了?!敝焐炒虻谝谎劭吹竭@個姑娘的面容,就覺得有些熟悉,再則也不想錯過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漂亮姑娘,怎么說也要以身相許才能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便解釋道,“我剛喊的是小錢,身上的小錢不知丟了沒有。”
女子點點頭,似乎對這個解釋還能接受,本是要站起來的動作收了回去,繼續(xù)坐在佛像的泥臺上,意味深長地看了朱沙一眼。
朱沙被這一眼看得心頭涼氣直升,雖然這個姑娘面容精致,但是眼神銳利如劍,并非如身段那么柔弱,不過既然姑娘救過自己,那無論如何也要幫她一次,便掙扎著坐起來,正要說話,才發(fā)覺身上長衫已是爛成了條條狀,不能遮體,更為尷尬的是,里面竟然沒有內(nèi)褲!
這……前身也太窮了吧!連條內(nèi)褲都穿不起。還是……這個年代本來就沒有內(nèi)褲?
朱沙左右拉扯,總算是將不便于示人的部位遮了一個嚴實,向著女子義正言辭道:“姑娘放心,你既然救過我一命,雖然我已決意去死,但天命不可違,一定是為了來幫姑娘一把,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朱沙絕不皺一下眉頭!”
女子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冷清的面孔如同開出了一朵小花,但轉眼即逝。
“不知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今年是哪一年?我現(xiàn)在迷糊得很,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p> “唐朝保大十一年。”姑娘慢慢說道,“保大十一年呀,真是頭疼的一年?!?p> 朱沙的歷史知識本來就是一本糊涂賬,能記著的也就是那幾個有名的皇帝和大臣,對于姑娘口中所謂的年號自然不知,但聽到唐朝,心中還是一喜,至少還知道那個風流唐明皇和他媳婦兒楊玉環(huán)。
啊,我朱沙穿越到了唐朝,那豈不是遇到了繁華的盛世?
朱沙緊接著問道:“那楊玉環(huán)可是死了還是活著?”雖然朱沙不知年號,但也知唐朝繁華皆在楊玉環(huán)死之前,若是穿越到楊玉環(huán)死之后,那可是無盡的戰(zhàn)亂。
女子驚異道:“楊玉環(huán)已是兩百年前的人,雖她是唐朝人,但終歸不是本朝的人。公子看來受傷不輕,要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不然本姑娘的忙,你也沒法幫。”
朱沙糊涂了,這還有幾個唐朝?
如果朱沙在初中的時候,將歷史好好學學,必定能夠區(qū)分得出唐朝、后唐及南唐的關系。但現(xiàn)在對他來說,這并非要事。更為重要的是,要幫眼前這個姑娘的忙,說不定還能遇見一段姻緣。
在沒穿越之前,朱沙也算是相親達人,雖然條件也還算可以,卻始終沒能碰到讓他心動的姑娘。那種膚白貌美大長腿,不要車不要房的姑娘,容易讓人心動,但真不好找。
其實,他并不急于脫單,畢竟剛畢業(yè),還是希望以事業(yè)為重,通過不斷努力,升任CEO,贏娶白富美,就此走上人生巔峰。
他的巔峰還未見一草一木,倒是家里老爸差點瘋了。用他老爸的話說,都這么大人了,即便是條狗,也該拉出去配種了。
是該拉出去溜溜了。
朱沙胸有成竹,畢竟是從現(xiàn)代社會穿越到管它保大還是保小的唐朝,即使不憑借先進的科學,旦旦靠著見多識廣,也能翻天覆地,事事手到擒來!
“姑娘只管說,就你們這個年代,沒有什么事能難倒我,都是小菜一碟!”朱沙自信心爆棚。
“小菜一碟?”
“喔,對,對,這個詞語對你來說理解不了,意思是你的忙在我眼里簡單得很,就跟做一個小菜一樣簡單?!?p> “小菜可不容易做好,你沒聽說過治大國若烹小鮮嗎?”女子臉上的笑容又進一步綻放,有神的眼睛里充滿了驚喜,干脆地說道:“入贅到我家,成為壽州望江樓老板劉老頭的乘龍快婿!”姑娘眼神一挑,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嗯?
朱沙差點驚掉下巴。連個戀愛都沒談,就直接談婚論嫁,而且還是入贅……
女子看朱沙表情古怪,淡淡道:“這個忙看起來讓公子有些為難,如若不便,咱們就此別過?!?p> 朱沙大喊一聲:“姑娘等等!”
這樣的好事豈能錯過!
入贅的力量讓朱沙拉扯著爛布條慢慢站了起來,直視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夫人的姑娘,義正言辭地說道:“姑娘,你救我一命,我自然拼了性命都要幫你,何況還是這種入贅的大事。不過入贅這種事聽說過,但沒有經(jīng)驗……”
“公子莫急,此事對我甚為重要,馬虎不得?!迸拥恍Γ骸拔医辛麸L,是壽州城望江樓柳先之的小女兒。入贅到我家,可沒那么容易。我也是看你一書生,落魄到八公山蘭若寺廟中,又遭歹人劫持,細問之下,又無父母,這個條件倒是正好?!?p> 朱沙默默點頭:“父母雙亡,無比落魄,果然是入贅的好苗子。”
“只是……入贅到我們望江樓,公子要多吃些苦?!?p> 朱沙內(nèi)心狂笑,心道入贅不就是倒插門嘛?還能吃什么苦頭。這便宜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撿到,何況這未來夫人長得還不錯。
想到此處,他重重一拍胸脯,想要表明決心,卻拍得自己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柳若風快步走到朱沙近前,攙扶了他一下。
立即,一股蘭花香氣沁人心扉,讓朱沙心麻意亂,斜眼看到她白皙的脖頸,更是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感。他借著咳嗽的機會,身子一軟,幾乎將腦袋斜搭在柳若風的肩膀之上。
嘴角一斜,終于忍不住,流下了一絲口水……如果他照鏡子,就能明白花癡的表情是什么樣子。
在那一絲口水還未滴到柳若風肩膀之時,她驟然間一掌竟將朱沙推出了丈余。
朱沙在兩腳離地的那一剎那,口中本能地冒出兩個字:臥槽!
與此同時,一支極快的羽箭掠過他的臉龐,嗖地插入了廟中佛像的眼睛之中。
“有歹人!”身著紅袍的柳若風話音未落時,腳下已生風而起,利落地騰挪之下,手中竟然又接住了兩只從窗外射進來的羽箭。
朱沙看著這個隨手接住羽箭的未來夫人,剛才心中那股沖動一掃而光。隨之而來的是非常理性的思考:這姑娘……若有家暴的習慣……以后我是真打不過啊。
此時,寺廟門外閃進來兩個黑影,在朱沙還未看清怎么回事的時候,柳若風已左右將兩人扔出了窗外。碎裂的窗戶聲,似乎在告訴朱沙以后要謹慎一些。不然睡的可能不是地鋪,而是棺材板。
“柳若風,你給我等著!”一個沙啞的聲音逐漸遠去。
柳若風輕哼了一聲,輕巧地走到朱沙跟前,反手將他攙扶著,低聲道:“我們下山,去見我那如同倔驢的老爺子?!?p> “剛才那些是什么人?”
“黑水寨的一幫亡命之徒而已,不要理會?!?p> 朱沙看著這個身著紅袍頭戴紅冠的姑娘,心中沒有半分非分之想,簡直說是心如止水,只是不住地問自己:這姑娘難道是所謂的江湖女俠?難道我要見的所謂老爺子是江湖上名望極高的俠客?望江樓……一聽就自然帶著一股江湖氣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有點單薄的身板和白皙的右手,這果然是一個落魄書生的身體,怎么去混江湖啊。
“那個,若風姑娘,剛才入贅的事,咱們要不再商量商量……”
“商量?”
“額……其實我看也沒必要了?!?p> 朱沙在柳若風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趁著微亮的晨光下了八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