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老鴇招呼了十來個姑娘,入了鄰間,頓時嘈雜聲一片。
兩間雖有一墻之隔,卻隔不了多大聲響,況且,那間人又多,嗓門又洪亮。故而,所說之話,華錦瑞這邊聽得一清二楚。
便聽有人說:“大公子此來也是為了那凝雪姑娘吧?”
盛嘯天哈哈大笑:“聽這話,你莫不是也要與我搶上一搶?”
那人陪笑道:“大公子說笑了,我不過是來這兒湊湊熱鬧罷了!哪有與大公子爭奪美人的道理!想來,今晚的美人定是要入得大公子懷中的!”
盛嘯天虛謙道:“怎就知曉一定入得我懷?”
那人笑道:“這京都誰人不知大公子威名,又有誰人敢與您爭奪美人?”
又有人奉承道:“此言甚是,若說這京都之人不尊那華言城中的牙君,卻不能不尊盛大公子您那!”
盛嘯天不言,面色卻甚美。
“混賬!”華錦瑞暴怒,起身便要去鄰間瞧瞧這一幫子的混賬。
然,他剛一起身,便被花青拉住了。
花青又急又愁的低聲道:“主子啊!您就先忍一忍吧!等回了華言城,再慢慢收拾這些個口舌生瘡的小子們。您這時若出去這么一鬧,必然驚動了大管侍,那奴才們的小命可就真的不???!您就心疼心疼奴才吧!”
華錦瑞轉(zhuǎn)頭瞧向一眾小侍,見他們各個心驚膽顫模樣,便甩了袖,重新坐下了。
鄰間。
眾人瞧了一眼盛嘯天,見他對剛才那人的話似乎很是受用,便又有人附和道:“那牙君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劣童,且是個無能的廢物,都要到了弱冠的年紀,卻連個女人都沒碰過。怎可拿他與盛大公子做比?若不是他那華姓一脈有麒麟血傳承可保五州安泰,早不知幾百年前他華姓王朝便亡了!”
“林軒?”
華錦瑞暗暗咬牙,這人竟是與他同在太學院天字號學堂的同窗。雖平時并無多大交集,但他每次見了自己都是卑躬屈膝的,沒曾想,出了華言城竟是這般的小人模樣!
有人低聲提醒道:“林兄說這話還是小心些的好!牙君身邊畢竟還有那忠心護住的大管侍,而那二十萬的禁軍又只聽他調(diào)遣。若這話傳到了他耳中,恐有性命之憂啊!”
林軒似乎也意識到了方才失言,一想到華言城中鐵面的大管侍,也是心有余悸,便不再言語了。
然,盛嘯天對此卻嗤之以鼻,冷聲道:“大管侍?哼!他不過是個從不敢出城的老烏龜而已,有何畏懼?在這京都,我便是這天!”
眾人一想,也是這個理兒,那大管侍卻是多年未出華言城了,而眼前這位大公子不僅統(tǒng)領(lǐng)京都駐守軍,又是傾權(quán)朝野的大閣主之子,隨即,同附和道:“大公子所言甚是!”
盛嘯天仰頭大笑:“來!來!來!吃酒!吃酒!”
眾人舉杯痛飲:“謝大公子!”
若說之前林軒對自己的侮辱,華錦瑞還可忍一忍,可此時那盛嘯天的猖狂無所忌憚,與他辱罵他從小全當父親看待的阿草,他已忍無可忍。
若此時還不懲治了這些個亂臣賊子,那他的帝王威嚴何在?
華錦瑞滿面怒色,拍案而起!
一眾小侍滿面驚慌!
就在此刻,二樓頂角一紅帳刷的落入看臺半空,一紅衣女子腰間纏著那紅帳在空中飛舞蕩漾。
一眾人全都瞧向那女子,華錦瑞自然也不例外,只因那一身紅衣太過引人注目。
那紅衣女子,金釵挽鬢,朱砂點額,兩條玉羽眉下的鳳目魅惑人心,紅紗罩面,身材玲瓏曼妙,寬大的紅色紗衣在空中蕩漾,如一只展翅高飛的火鳳。
有人贊嘆道:“雖未展露真顏,卻也知這定是一絕美女子?。 ?p> 有人附和道:“這歡喜院每年一度的花魁,都要搞得人心癢難耐的,卻也從未令人失望過!”
又有人附和道:“是了!是了!這一次的定也錯不了!”
當那紅衣女子緩緩落入看臺時,堂內(nèi)一片寂靜,許久,眾人都被她的身姿所迷。
老鴇見此時正合事宜,便立身站在看臺之下,面對眾人,掩嘴笑道:“今日是我家姑娘凝雪的大喜之日,各位都是老恩客了,還是往年的規(guī)矩……”
老鴇話未說完,便有人附和道:“都知道了!五百兩白銀墊底,下注一次一百兩白銀,價高者可與凝雪姑娘共度春宵一晚!我所說不錯吧!”
老鴇笑道:“爺說的全對!”
又有人哈哈笑道:“那就趕緊吧!爺們可都等著呢!”
老鴇笑的花枝亂顫。“是了!是了!都聽爺們的!”又說:“投注開……”
老鴇的話又一次未說完,便被臺上的紅衣女子打斷。
“今日既然是我的大喜之日,那規(guī)矩自然是要由我來定的!是與不是?”她的話清脆如百靈鳥一般好聽,眾人心神又是一顫。
便有人吆喝道:“是!是!是!全聽凝雪姑娘做主!”
眾人又是一陣點頭稱是!
然,這紅衣姑娘一開口說話,那老鴇卻頓時變了臉色,忙轉(zhuǎn)身向那看臺望去,心中暗道:“不好!她不是凝雪!”
又轉(zhuǎn)頭環(huán)視四周,見眾人都眼巴巴的等著她說那規(guī)矩,便知此時已然不可能揭了她的慌,只能暗暗拜佛:“我的姑奶奶,您究竟是哪路來的神仙啊!可千萬別砸了老娘的招牌啊!”
此刻,已然有人叫嚷道:“不知凝雪姑娘有何規(guī)矩,快快說來,叫我等聽聽。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眾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姑娘還請快說!”
紅衣女子眼角微彎,似是輕笑了一下,只是紅紗遮面無法窺得真顏。
“凝雪從小便崇敬英勇豪杰,希望此生能得一威武男子為夫君,只是……”話至此,哀嘆了聲,又道:“只愿今日的恩客能圓奴家兒時夢,故而,奴家想要今日以武定乾坤!”
說著,她指向那不知何時早已擺放在看臺中央的一木質(zhì)箭靶子。又說:“各位恩客只要交付那五百兩白銀,便有三次機會可去射那靶心,射中紅心最多者,便是與我共度春宵之人!”
話音一落,眾人便心生踴躍之情,各個摩拳擦掌,積極交付銀兩,又各取了弓箭。
紅衣女子這些個準備,老鴇全然不知,心下便更加發(fā)慌的緊。四下望去,才發(fā)現(xiàn)這看臺周圍跑腿的竟都是些個面生的人。
“壞嘍!這可真的要出大事嘍!”思及此,便動了報官的心思。眼瞧著眾人的視線都沒在自己這邊,便瑟索著身子徐步向內(nèi)院躲去。
臺上紅衣女子眼角瞥了老鴇一眼,卻不動聲色。
當老鴇躲入內(nèi)院,正要從后門逃竄時,一身穿跑腿奴服的漢子不知何時閃身而出,手刀利落的砍向她后腦。
老鴇霎時便暈了過去,隨后,被那人拖入了一房中。
此刻,廳堂內(nèi)眾人拿起手中弓箭躍躍欲試,都往那靶心射去。然,多是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公子,或是些個年老體衰的老爺,縱有些個力大的匹夫,也沒多少準頭。
輪番爭試了一個遍,也只有寥寥無幾的個把人三次只得一箭紅心的。
樓上雅間的公子倒是有些個身份,并未與堂內(nèi)的爭搶,只等著他們各個灰頭喪腦,才拿起手中弓箭,往那紅心射去。
樓上各有八個雅間,其中五間已有一間三發(fā)全中了紅心。
見此,有唉聲嘆氣的,有喝彩的。
華錦瑞自那紅衣女子現(xiàn)身,便一直癡癡的望著她。那紅衣、那眉眼,都像極了當年的紅衣哥哥。
華錦瑞癡癡的呢喃著:“哥哥……是你嗎?”又搖頭?!安唬髅魇莻€女子,不該是哥哥的!可……為何,他們會如此的相像?”
“主子?主子?主子……”
花青喚了許久,華錦瑞方才醒神。
“哦!何事?”
花青道:“您莫不是也對這凝雪姑娘有興趣?不如,咱么也下注吧!”
華錦瑞愣了一刻,便道:“好!快!快下注去!”
花青作揖,急忙下了樓,投了五百兩白銀,領(lǐng)了一張弓,一壺箭,跑上樓。
華錦瑞接過弓,拿起一只箭,便鉚足了勁兒去拉那弓,可手還沒拿穩(wěn),那只箭便失了準頭,落了廳堂之中,從眾人頭頂飛過,頓時惹來一陣咆責聲。
“樓上的,你這是要人命嗎?”
“他大爺?shù)?,給老子下來,老子要干死你丫的!”
“哪兒來的瘋子?”
“……”
華錦瑞也覺得失了臉面,滿面窘迫。
花青安撫道:“主子定要穩(wěn)住了心神??!莫動氣!”
華錦瑞心中焦急,此時已然浪費了一次機會,還有兩次機會,要如何贏得頭籌可是難了!
盛嘯天這邊,見其他人該露臉的露臉了,該丟丑的也丟丑了,覺得此時該是自己大顯身手之時了!
剛剛臺上那紅衣女子說要以武定乾坤時,他便已心下大定。戍邊多年的他,若說別的本事沒有,但對自身武義卻信心百倍。
便見他緩步站起身,舒展了筋骨,慢悠悠的從箭壺中抽出三只箭,左手緊握弓弣,右手搭在弦中,將整張弓拉成半月狀。
‘嗖嗖嗖!’三只箭疾聲混成一聲,全部命中紅心。頓時惹來滿堂喝彩!
“好!盛大公子果然威武!”
盛嘯天擺擺手,傲然一笑:“各位見笑了!見笑了!”隨即,俯身向那臺上紅衣女子道:“凝雪姑娘,看來今日,與你共度春宵之人只能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