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瑯玦早早的起床,先來敲了胡嬙的門。
胡嬙開了門,看到是瑯玦,就知道這是不正常的。
瑯玦一向是早上容易睡懶覺的,甚至連早膳都可以不用。今日的瑯玦,不但起得早,還眼圈發(fā)黑,胡嬙猜,大約昨晚根本沒睡。
“我已經決定了,今天就去學士府?!爆槴i說話的感覺,像是一夜之間忽然成熟了一樣。
胡嬙懂得瑯玦心中的無奈,卻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
瑯玦又說:“我想一會兒好好的跟皇額娘道別,我走了,應該不會回來了,我知道你消息很靈通,我希望你在她身邊能常說一些我挺好的事,讓她覺得,我過的很好。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傳過來,你最好把這消息攔住,不要進皇額娘的耳朵,好嗎?”
胡嬙憂傷的望著瑯玦,道:“公主,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過得好,而不是演戲給誰看?!?p> 瑯玦點點頭,笑道:“我盡量?!?p> 皇后不愿讓宮中的人知道自己病了,吃藥休息了一夜,稍微好了一些,晨起便如同往常一樣,在翊坤宮正殿接受一眾妃嬪的請安,閑話朝會。
瑯玦盛裝出現(xiàn),帶著幾個侍女走入殿內,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向皇后及妃嬪們請安,跪在當中,笑意盈盈的說:“皇額娘,兒臣新婚不習慣,本來只是想回來住幾日,卻因母女情長,一住就住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今日特來向皇額娘和眾位額娘辭行。”
說罷,瑯玦向皇后深深的叩首,并向左右的妃嬪們點頭致意。
皇后從沒見過瑯玦這般識大體,心中有些小小的震撼,道:“公主雖然下嫁,宮中還是自家,多住幾日也無妨,你打算什么時候啟程?”
瑯玦答道:“兒臣已經讓人備了車,收拾行裝,一會兒完備了,就回去?!?p> 皇后聽了,難免露出一些憂郁之色。
慶妃笑道:“公主出閣后,不僅容貌出落的更標致了,舉止也更有皇家風范了,這都是皇后娘娘教導有方?!?p> 令貴妃也接著贊賞起來:“可不是呢!臣妾的兩個女兒,若能有四公主的一半,臣妾就知足了?!?p> 豫嬪淡淡的說:“三公主和四公主都已經嫁出去了,這宮里也就只剩下貴妃娘娘的兩位公主了,若想分出來個伯仲來,關上門自己比一比就行了!”
穎妃笑道:“但愿豫嬪姐姐能盡早再為皇上再添一位公主,不然就是打開門,也沒什么好比的!”
豫嬪問:“臣妾是沒什么好比的,難道穎妃娘娘有么?”
穎妃答道:“姐姐入宮雖稍遲,年卻稍長,妹妹不敢搶先?!?p> 令貴妃笑道:“二位妹妹何必如此謙讓呢?待來年都為皇上添上個龍子龍女,咱們宮里可就熱鬧了!”
皇后望了一眼令貴妃,說:“貴妃可真會開玩笑,這圓明園避暑一行,姐妹們一起把皇上給得罪了,可上哪去添龍子龍女呢?倒只有令貴妃討了個好,怕是明年還要再添上一位阿哥。本宮覺得,貴妃如此擅生養(yǎng),怎么照顧的過來呢?不如交給別的姐妹一起分憂解勞,也好讓貴妃有更多時間為皇上綿延后嗣?!?p> 令貴妃笑道:“侍奉皇上、照顧阿哥公主,都是臣妾的本分,怎會覺得勞累呢?就算皇后娘娘心疼臣妾,但撫養(yǎng)皇子這么大的事,也得皇上和皇后一起選出來一個合適的人選不是?”
皇后站起,走了下來。
妃嬪們見狀,都一起站起。
皇后走到令貴妃身邊,拉住令貴妃的手說:“妹妹放心,只要‘假以時日’,本宮一定能讓皇上選出來合適的人,替妹妹‘分憂’?!?p> 令貴妃深知皇后用心,也毫不示弱,緊握皇后的手,以同樣的姿態(tài)笑道:“那臣妾拭目以待?!?p> 穎妃看了慶妃一眼,后宮的四妃,愉妃早已淡出宮人視線,舒妃膝下?lián)狃B(yǎng)著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若真的給令貴妃的子女另選養(yǎng)母,也只有她們二人在可選范圍之內了。
只可惜,慶妃向來不與任何人親近,心思難以捉摸,穎妃就算有心,也是獨木不成舟。
皇后又對大家說:“妹妹們今日就早些回去吧,本宮想與和嘉公主聊一會。”
妃嬪們集體向皇后行禮,退了出去。
皇后帶著瑯玦,走出正殿,說:“我知道,你是不得不回去,你怕你皇阿瑪再斥責我,是嗎?”
瑯玦搖了搖頭,答道:“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早就沒有了回頭的余地,我不該對一個不在乎我的人抱有幻想。就像皇額娘說的,我和福隆安已經成親了,如果不和他好好過日子,我這輩子還能怎樣呢?”
皇后點點頭,道:“你如果能真的這么想,你以后的日子便會不一樣。其實,福隆安是個挺好的孩子,他在御書房的時候,皇上和師傅們都喜歡他。你心里面,是福靈安先入為主,所以很難看到福隆安的優(yōu)點。但愿你是真的愿意接納他,他也能善待你。”
瑯玦笑道:“皇額娘,日子還長,我會嘗試著慢慢了解他?!?p> 皇后點點頭,心中仍然充滿了不安。
瑯玦又一次來到學士府,不知道該懷著怎樣的一個心情。
福隆安聽說公主的馬車到,帶著幾個人到府門迎接。
瑯玦第一次認真的看了福隆安的臉,這個自己應該委托終身的人,他也還算得上英俊,雖然臉上還有幾分稚氣沒有完全褪去,但卻因此更顯得誠摯。
福隆安伸手來扶瑯玦,瑯玦雖然扶著他的手下了車,心中仍然覺得有些別扭,又把手從福隆安的手中抽了出來。
“能回來就好,我真怕你就這樣不回來了……”福隆安尷尬的笑著,望著瑯玦。
瑯玦不知道說什么,默默的往前走。
福隆安跟在瑯玦身后,賠禮道:“上次都是我不好,不管怎么說,都不該動手,求你原諒我?!?p> 瑯玦停步,回頭看了福隆安一眼,仍然不知道說什么,又轉了回去。
福隆安又像懇求一樣的說:“阿瑪往軍機處去了,只有額娘在家,要不……你跟我去見一見額娘?”
瑯玦停步,回頭看著福隆安。
福隆安接著說:“不然我……我真的很難辦。”
瑯玦知道福隆安很孝順,她想起乾隆給皇后頒的圣旨,想起敏敏大鬧車隊到那個程度,乾隆都肯買賬。如果自己再不學乖,一定會更慘,她閉上眼睛,長長的舒緩了一口氣,無奈的說出兩個字:“走吧!”
福隆安喜出望外,帶著瑯玦一同來到敏敏的居室。
敏敏大約早就猜到了瑯玦要來,端坐在榻上,一跟胳膊放在茶幾上,擺足了架子,連頭都不抬。
福隆安滿面堆笑,恭敬的對敏敏說:“額娘,公主回來了,說是一定先要來給您請安才行。”
敏敏翻了翻眼皮,問:“是嗎?”
福隆安輕輕的用胳膊肘撞了瑯玦一下,瑯玦才微微屈膝,雙手合在腰間做了個福,拜道:“給額娘請安。”
敏敏略笑了笑,看著瑯玦,漫不經心的問:“知道錯了?”
瑯玦咬著嘴唇,慢慢吐出兩個字:“知道?!?p> 敏敏便很隨意的說:“那就向祖宗賠罪去吧!”
瑯玦不解,問:“什么意思?”
福隆安躬身向敏敏一拜,說:“額娘,公主是千金之軀,更何況她坐了半天的車,需要好好休息……”
“祖宗的家法,不可廢!”敏敏沒等福隆安說完,又甩出這么一句。
瑯玦扭頭問福隆安:“她到底什么意思?”
福隆安答道:“額娘的意思是說,你險些傷及后嗣,有愧于祖宗,但念及你是初犯,按照家法,你今晚應該在祖宗的牌位前跪一夜,向祖宗賠罪?!?p> “跪一夜?”瑯玦看了一眼福隆安,轉而瞪著敏敏。
福隆安又向敏敏求情道:“額娘,幸得祖宗保佑,四弟已經化險為夷,這次就算了吧!”
敏敏慢悠悠的說:“這只不過小懲大誡,就接受不了了嗎?那要不然,咱們把前后的事情都捋一遍,好好算一算這筆賬,怎么樣?”
“不用了!”瑯玦壓下心里的火氣,也略笑了一笑,道:“只要額娘能消氣,我給祖宗賠罪就是了!”
敏敏吩咐道:“來人,帶公主去祠堂?!?p> 福靈安剛當值結束,回到家中,在岔道上看見瑯玦往后院去了,跟在她身后的竟然都是敏敏的丫鬟,大概已經猜到了家里發(fā)生了什么,忙吩咐人傳信去榮王府。
懿澤正帶著綿脩在永琪的書房玩耍,永琪在寫字,懿澤抱著綿脩坐在永琪身側,對綿脩說:“這是阿瑪,叫阿瑪!”
綿脩看著永琪,“啊啊”了幾聲。
永琪和懿澤都笑了起來。
綿脩忽然抓了永琪手中的筆,用力的按在紙上,宣紙被染透了好幾張。
永琪笑問:“綿脩,你這是想讓阿瑪教你寫字嗎?”
綿脩突然掙脫懿澤,從懿澤的腿上滑了下來,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哭了起來。
懿澤忙將綿脩抱了起來,在懷里哄著。
卓貴匆匆來到藤琴書屋,向永琪和懿澤道:“剛才福大少爺讓人來找奴才,轉告王爺,說公主今天回去了,可是這一回去,就讓夫人給罰到祠堂里去跪一夜?!?p> 永琪聽罷,捶了一下桌子,氣憤的說:“竟然敢罰跪!他們不知道自己家娶的是一位公主嗎?”
懿澤道:“學士夫人既然敢當街給皇上皇后難堪,必然心里拿定了皇上不會把她怎么樣,你覺得,她還會顧忌一位公主嗎?更何況還是自家的兒媳?”
永琪問:“那該怎么辦?”
“一回去就給這么大的下馬威,若不反抗,恐怕后邊會更變本加厲!”懿澤想了想,說:“我們現(xiàn)在就去看公主?!?p> 永琪點點頭,立刻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