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風(fēng)流和尚

　　回來后的兩天，原小樓跟緒平親方之間有過幾次通話，但緒平除了千恩萬謝之外，對力五郎“中邪”的具體起因，也是毫無頭緒，因此看來只能等力五郎的身體和精神好轉(zhuǎn)以后，直接詢問他本人了。

　　差不多一周之后，緒平親方的電話打過來了，說力五郎可以見人了。

　　下午原小樓到達部屋的時候，仍然是緒平師傅親自迎出來接的，見面先就表示歉意。

　　“本來應(yīng)該是我?guī)Яξ謇傻缴裆缫妼m司大人的，但因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沒有關(guān)系，”原小樓客氣道，“他已經(jīng)完全好了嗎？”

　　“身體應(yīng)該是好了，但是只要一問起蟲子的事情，不知怎么就糊涂了?！本w平無奈地搖著頭，“請宮司大人親自問問他吧，不過請不要抱太大希望?！?p>　　于是叫了力五郎過來，由原小樓親自來問，看看在一兩年之前，發(fā)生過什么相關(guān)的事情沒有。

　　得到的結(jié)果是：一定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但力五郎說不出來。

　　“那時候，有一個人……”說到這里，力五郎忽然就面色迷惘，張口結(jié)舌了。

　　然后關(guān)于這個人的一切，甚至跟蟲子這件事到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都沒有辦法說出更多的情況來了。

　　即使急哭了也說不出來。

　　按力五郎的描述，就是有那樣一種感覺，覺得有一個人跟這件事有很大的關(guān)系，但相關(guān)的回憶仿似被封存了一般，無論如何說不出來分毫。

　　原小樓只好安撫緒平和力五郎，說反正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請一切不必放在心上，然后就一無所獲的回來了。

　　到了晚上，泡在湯泉小屋里的時候，就只能這樣回答櫻子的問題。

　　“就是這樣，一無所獲。”

　　原小樓把事情敘述了一遍，最后把手攤開在水面上。

　　今天紅葉早早地就睡了，陪著原小樓泡溫泉的，就只有櫻子一個。

　　晚上是滿月，明亮的月光照在溫泉的水面上，銀粼斑斑，池面泛起的熱騰騰的水霧，都變成了銀色，看上去像干冰造成的氣霧一樣濃厚。

　　櫻子的身體倚靠在池邊，露出水面的肩膀和手臂，被月光被映得玉白無瑕，像涂了磷粉一樣。

　　聽完了原小樓的話，櫻子大為驚奇。

　　“力五郎說不出來？那是什么原因呢？”

　　“是禁語咒，”原小樓低聲道，“浦勝力五郎啊，不僅身上中了蟲，還被人下了咒。”

　　“禁語咒？”

　　“就是說，確定發(fā)生過某件事情，但是腦子里所有能通向這個記憶的聯(lián)系，都被切斷了。”原小樓給櫻子解釋道，“就像大霧中的河岸，你看得見對面有個隱隱約約的影子，但是過不去，因為所有的橋都坍塌了。”

　　櫻子的臉色忽然有些發(fā)白。

　　“小樓，”她猶猶豫豫地問道，“有一句話……”

　　“嗯，什么？”

　　“你說，會不會是緒平親方？”櫻子似乎花了很大力氣，艱難地說。

　　原小樓很嚴肅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會。”

　　“啊呀，”櫻子仿佛松了一大口氣，身子也放松下來，“你嚇死我了?！?p>　　“干嘛那么害怕？”

　　“如果是他的話，我還讓你去當行司，那不是把你坑了么？”櫻子拍著胸口，后怕地說道，“再說，如果是他，那筆一共五十萬円的錢，就得堅決退回去呢?！?p>　　“是哦，那樣的話就太遺憾了，怎么說也是五十萬円啊。”原小樓似乎深有所感。

　　“對啊?！睓炎舆B忙點頭。

　　“哈！”原小樓一副抓到你了的表情，“果然還是舍不得五十萬嘛！”

　　五十萬到手的櫻子，笑瞇瞇的不說話。

　　“這種程度的法術(shù)，可不是隨便什么相撲手上來都能行的，它的源流，連我都沒有頭緒?！痹堑皖^沉思，說道，“也許我該去增上寺，請教一下憐卿大師才好?！?p>　　“憐卿大師？”櫻子的眼睛一亮：“是那位寫出‘佛花堪解語，臨池獨憐卿’的憐卿大師嗎？”

　　“不錯，看來這位風(fēng)流法師的名氣不小，連櫻子巫女也心向往之呢?！?p>　　“呸，沒有好話。”櫻子輕輕啐了一口，笑著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俳句，聽說這位憐卿和尚，是關(guān)東地方的俳句第一人呢?！?p>　　“嘿嘿，相思人不見，不見又常思？”

　　“嗯吶，還有……九月白荻放，半升露水半升花，寫的多好。”

　　“也不止是俳句，”原小樓點點頭，正色道，“這是個真正有古風(fēng)的人物，對佛理更是精通入微，聽說講佛的時候，舌綻蓮花，東京三大寺的高僧都很服氣?！?p>　　“這么厲害嗎？那怎么又說他是風(fēng)流和尚？聽著不像好話呢?！?p>　　“這你就錯了，”原小樓笑道，“風(fēng)流和尚里的風(fēng)流兩個字，不是貶義，而是名士風(fēng)流的風(fēng)流，是夸獎他多才多藝的意思?！?p>　　“那禁語咒這樣的事情，為什么要去問他呢？”櫻子不解地問道，“難道他還是個御修的法僧嗎？”

　　“自然是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法僧，”原小樓說道，“他是增上寺般若堂的首座?！?p>　　寺廟里的大部分僧人，都是只會念經(jīng)打坐，處理佛堂事務(wù)的普通僧人。如果需要驅(qū)邪除靈，那就非得是御修的法僧不可，般若堂則是寺廟中御修法僧所在的機構(gòu)，專管降妖伏魔，般若二字，在這里是鬼怪的意思。

　　東京三大寺，增上寺、深大寺、池上本門寺之中，以增上寺為首，那么憐卿法師身為增上寺般若堂的首座，分量可想而知。

　　“難怪你要找他打聽了?！睓炎用靼琢?。“只是你的年紀還小，他肯見你嗎？”

　　“見過不止一次了，”原小樓平靜地說，“他是爸爸的故交，一向多有關(guān)照?！?p>　　“是原伯伯從前的朋友嗎？那就好，最好能問個水落石出?！睓炎诱f道，“畢竟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情，好像不多呢。”

　　“憐卿大師的淵博，可不是我能比的，我這次去，一定會有收獲?！?p>　　“那就好?！睓炎余?，“也不知道為什么，力五郎的事情不弄清楚，我心里總有那么一絲不安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