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簽文怎么寫,日子還是照舊,小船兒總陪著阿母釀酒,一日她幫客人兌酒時,身穿警服的阿黎慢悠悠走了進來,開玩笑的說:“小娘子,打壺酒。”
怎知,小船兒一聽,一口啐道:“你管誰叫小娘子呢?”
本想開個玩笑,沒想到小船兒會生氣,阿黎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你不喜歡。”
“這……這兒,這么多人,傳出去別人怎么說我!”小船兒故意不給阿黎打酒,忙著別的事情了!她想不到阿黎會是這樣輕狂的人。
“是我想的不周到,我跟你道歉,我路上聽說你家酒純,我就想帶些去找那位不愛出門的胡醫(yī)生喝酒?!?p> “胡醫(yī)生也能喝酒?”小船兒背對著阿黎,假裝還有些氣,又假裝是不經(jīng)意的想問一些胡醫(yī)生的事。
“他可能喝了,別看他外表斯文,心里狂得很?!?p> “當(dāng)真?”
“當(dāng)然是真的了,和他喝過那么多次酒,從未見他醉過,所以我一聽說你家酒純后勁大就跑過來了,今兒我可得逼他說實話?!?p> “有你這樣的朋友,他可受罪了!”小船兒羞怯的打了酒,她放慢了動作,想著還能再聊幾句。
可酒一裝滿,阿黎就從小船兒手里搶過酒壺,興致勃勃的走了,待他走遠了小船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打錯了酒,剛剛那滿滿一壺可是白酒。
小船兒在門口踱步,心里糾結(jié)了一番,她往胡醫(yī)生的醫(yī)館走去,可走了兩步又停下,想關(guān)心又怕被看出,女孩家的矜持是天生的,可這矜持注定是會打破的。
就這樣,一路忸怩的小船兒到了胡醫(yī)生的醫(yī)館前,“不知道胡醫(yī)生在不在呢?或者,他們?nèi)e處喝了?”
“你是來找胡醫(yī)生的嗎?”醫(yī)館里的小伙計認(rèn)出了小船兒,就順便打了招呼。
可小船兒卻表現(xiàn)出了驚慌失措的樣子,“不是,是……我是來說那酒……”
“他們正在后院喝酒呢!需要我?guī)闳ァ?p> “不了!”小船兒看小伙計忙著整理貨品,里面都是救人的藥,便不好打擾他。
小伙計見小船兒沒有走開,似乎是有事情要找,便說:“要是有急事,你自己進去也行,胡醫(yī)生說了不能攔客人。”
小船兒輕輕嗯了一聲,她得假裝自己是有大事的樣子,這樣才能理直氣壯的走進去。
小船兒從偏門進了院子,里面種了些草藥,它們散發(fā)出來的味道和小船兒第一次見胡醫(yī)生時聞到一樣,聽父親說胡醫(yī)生的家原本就在這兒,是后來發(fā)達了才搬到鎮(zhèn)子里去,胡醫(yī)生幼年時曾在祖宅里呆過,或許就是這樣他才把醫(yī)館開在了村子里!
聽父親這么說,小船兒的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偶爾會在市場上看到的衣著素凈的男孩,他生得清秀斯文,全然不像村子里的其他男孩那般粗野,也許他們早就見過面了!
剛進院子,小船兒就聽到了胡醫(yī)生正與阿黎說笑,院子里有個葡萄藤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少許的嫩芽發(fā)出,仿佛是在寒冬臘月里受了打壓,如今與春天爭了一把,活了過來,一副頑強模樣。但小船兒稀奇的看著葡萄藤,倒不是因為它的春意多么明顯,只是因為在村子里一年四季草木皆是蔥綠的景象,偶爾見到這種剛從枯藤上萌芽的植物,反倒稀奇。
“小船兒家的酒后勁還挺足的?”
“可算是有酒能讓你醉了的?!?p> 小船兒聽著兩人說起了自己,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女孩的嬌羞使她本能的走出了一步一蓮花的輕盈之態(tài),她盼著能在聽到關(guān)于自己的話。
“要我說,小船兒真是個奇怪的女孩,每次遇見她總有些奇怪的事情發(fā)生……”阿黎臉上微紅,已然帶了幾分醉意。
“我倒覺得她善良,看她對旁人盡心盡力,這樣的女孩太可愛了!”
遠遠聽見胡醫(yī)生說自己可愛,小船兒莫名的開心,被喜歡的感覺太好了!小船兒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父母之愛習(xí)以為常,朋友之愛見慣不慣,可突然有個毫不相干的男人說自己可愛,小船兒的心又是嬌羞又是暗喜,不小心撞到了擺在邊上的馬齒莧樹,胡醫(yī)生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人來了!
“我……我是……來跟你們說,我打錯酒了……”小船兒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
“我們知道!剛剛還說是不是要多補些錢給你,”阿黎笑著說,“沒想到你就來了,莫不是來討酒錢的!”
“才不是呢!”小船兒聽這話,仿佛是被輕視了般,便說:“我只是怕你們喝不慣,回頭說我們亂賣酒,壞了我們家的口碑。”
“開個玩笑,你又生氣了?”阿黎爽朗的笑出了聲,小船兒見狀反倒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情急之下只能假裝繼續(xù)發(fā)脾氣,怒嗔:“那就你一個人覺得好笑,算什么玩笑嗎?!”
日光下她神采奕奕,與阿黎這般唇齒相譏,逗得胡醫(yī)生都笑了!而他這一笑,勝卻人間無數(shù),一下子就把小船兒吸引了過去,全然不顧微醺的阿黎又再胡說啥!
可是小船兒看得太入迷了,他忘記了胡醫(yī)生也會看著她,兩人對視的瞬間,小船兒趕忙低頭回避,想藏著這呼之欲出的愛慕之情,而胡醫(yī)生則是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睛,這下小船兒更緊張了,她那點小心思,成了她最大的負擔(dān)。
這一刻小船兒羞怯的想逃走,但隨后從里屋走出一個女孩,笑盈盈的說:“表哥,你別老拿女孩子打趣!”
“我又不似你胡哥哥那么正經(jīng),你看他多不容易,真真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費那么大的心思,留在了村子里?!?p> “你又想說我沒志氣!”胡醫(yī)生似乎被戳中心事般,灌了一口酒。
“在我小妹面前,我可不敢這么說。”
“難道說凡是留洋歸來的都得干一番大事業(yè)?那我也是留過洋的,難道你也要我干一番大事業(yè)?!?p> 那個女孩穿著一條鮮紅的裙子,那樣的款式小船兒從未見過,裙子下的褶皺足夠阿母在制一件新衣,小船兒捏了捏自己的新裙子,原來自己盛裝打扮的結(jié)果不及人家裙子的一角。
“我得回去了!”小船兒極力克制自己內(nèi)心的失落,她笑著對眼前三個格格不入的人說,心里卻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已經(jīng)喘不過氣來了!
小船兒走到門口,聽到阿黎調(diào)侃的說:“行了,你們就夫唱婦隨吧!”那一下她沒踩住臺階,摔在了地上,可是她只能咬牙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慢慢走了回去。
其實,她很早就知道這些只是奢望,但她總抱著一絲希望,總是眷念著對方的溫柔,總以為這么遠遠看著對方就好,可是夢是會醒的。
兩條平行線,注定沒有交集,他們只是偶爾相望的路人,緣分消逝在人潮中。
當(dāng)小船兒意識到這一點時,她捏碎了手里的簽,根本沒什么緣分,都是騙人的!
她一進門就開始痛哭,阿母聞聲而來,忙問出了什么事情!
可小船兒不知道該怎么說起自己的心事,她只能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將所以的委屈都留給阿母。
“我也想留洋,我也想上學(xué)堂,為什么我不能讀書識字?為什么別人穿的比我好?我不要這樣的裙子!”說著,小船兒扯著自己的裙子,又哭著喊道:“為什么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為什么?。堪⒛?,為什么我注定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