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陽光,像被抽干了溫度。
在奔向“HOPE”咖啡館的路上,年崇洋又聽見了那刺耳的消防車發(fā)出的鳴笛。
車身的火紅更是讓他心里一沉,加快了下半身蹬山地車的速度。
進了咖啡店的門,就開始四下搜尋,可始終都沒有尋到藍風(fēng)鈴的身影。
因為剛開門,并沒有太多客人,年崇洋便走近了正在柜臺內(nèi)執(zhí)著筆的男店員,直接向他問起了藍風(fēng)鈴的情況。
可得到的答案,卻讓年崇洋略微慌了神。
“什么?她離職了?什么時候?我昨天下午明明還見到她?!?p> 他面前的姜店長一邊的臉腫的厲害,眼睛也紅的要命。
腦子里一個想法油然而生——這人保準(zhǔn)是被誰給湊了。
“這位客人,我說了離職就是離職,昨天晚上剛離職的。”大概是出于對客人的禮貌,姜店長一邊假笑一邊從齒縫里擠出來這些話。
一時間,年崇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詳?shù)念A(yù)感侵入他的心頭。
他禮貌地說:“呃,是這樣的,我是藍風(fēng)鈴的朋友,你這里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么?我昨天一不小心把她聯(lián)系方式給刪了。”
姜店長將手中的筆扣在了桌上,上下打量了年崇洋,瞇起了他細長的眼睛,向年崇洋勾了勾指頭。而后左右掃了眼,向湊近自己的年崇洋低聲說:“你有她聯(lián)系方式?”
年崇洋則稍稍瞥了瞥眉稍,“呃,之前有。”
“是男朋友?”姜店長的眼睛越瞇越小,像是知曉什么重大秘密一般,雙手抱在胸前側(cè)著身。
“不,不是?!蹦瓿缪笮πΓ睦镞€砰砰跳了兩下。
姜店長撇撇嘴,竊笑了一聲,“她給你的電話號也是假的吧?——這小狐貍精,勾引男人的手法無非就是欲擒故縱?!?p> 這話說的毫無征兆,搞的年崇洋一頭霧水,這霧水瞬間發(fā)生不可思議的物理效應(yīng),化作一團火,憋在了年崇洋肚子里。
好在他一貫沉得住氣,憤怒很快被他強行調(diào)動起來的理智覆蓋,認為那個湊了這滿嘴放炮的人干的真實棒極了!
話再說出口時,已經(jīng)使了伎倆,眼角帶了點恰到好處的狡詐,壓了壓聲音。
“是!那小狐貍精,她欠我的錢……兄弟,你有她電話么?”
“嘿嘿?!敖觊L淫笑一聲,“看來我看她的眼光沒錯,電話有是有,但卻根本不是她本人的?!蹦钦Z氣卻若無其事,說完他又捏起筆在桌上敲了兩下。
大概是臉腫的部分被表情扯地有些疼,他用手背呲牙咧嘴地沾了沾那痛處,又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住哪,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不過……”
年崇洋冷笑了一聲,剛回答了“行”,發(fā)覺那店長正要開口,整個人就像被按了個按鈕似的,發(fā)覺開早會的時間便到了。
他沒再跟年崇洋啰嗦,說了句,“老弟,為了你的自身安全,還是破財消災(zāi)吧”,然后指指自己的臉,就轉(zhuǎn)身跑開了。
毫無收獲,還被搞的一身騷,年崇洋也快速撤了。
他越發(fā)火急火燎,但行動始終沒停,又快速蹬上了山地車,向藍風(fēng)鈴家奔去。
一路上,他再次回憶起昨晚他從醫(yī)院回來時撞見的場景。
……
“哎呀,怎么回事?著火了?”載著年崇洋的出租車司機,突然發(fā)出了驚訝的語氣。
年崇洋抬起眼皮,消防車猖狂閃爍的信號燈已經(jīng)透過擋風(fēng)玻璃毫不留情地反射到他的眼底。
那輛消防車斜插在一條小路的路口,消防員模糊的身影正快速地移動著。
年崇洋拉長了視線,發(fā)覺那條路不正是通向藍風(fēng)鈴的家的么。
他心中為之一驚,沒有猶豫,跟個好事青年似的趕緊讓出租車靠路邊停了下來。
他快速下了車,發(fā)現(xiàn)通向深處的路口顯然已經(jīng)被封死。
幾名消防員正在驅(qū)逐著行人,周圍也聚了不少為了增加自己談資的大爺大媽。
天空像是個巨大的黑洞,不斷地在吞噬著從那道模糊的界限升上來的滾滾濃煙。
視線所及的范圍并不沒有跳躍的火焰,莫非是火勢已經(jīng)被壓制住了?
年崇洋突然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只顧著制服那只狐貍,卻沒想起來問藍風(fēng)鈴要個微信。
四散的煙霧,根本無法讓他判斷具體是哪里著了火。
小動物們的身影和藍風(fēng)鈴那雙勾人的眼睛,便在他的腦海中不?;亻W。
他拉了身邊的一個男人問了情況,可他純粹是個吃瓜群眾,嘴里沒半點有用的信息。
又問了幾個,還是沒人能告訴他究竟發(fā)生火災(zāi)的是不是姓藍的那家。
想一直等到火被撲滅,可花卉市場負責(zé)鎖門的保安這次真是操歪了心!
“年老板,還沒忙完呢?我睡著的話……怕是打雷也叫不醒我??!您就要在外面凍一宿了?!?p> 年崇洋在市場里住本就是自己給管理部賣乖得來的特例,不好為難人家工作,只得心里默默祈禱——千萬別是藍風(fēng)鈴家……千萬別是她家……
……
……
此時,那條小路上,似乎還殘留著小型消防車在昨晚留下的車輪印記。
藍風(fēng)鈴家的門依舊緊鎖,年崇洋將山地車扔在了路邊。發(fā)現(xiàn)院子里那棵探出頭的石榴樹似乎完好,露出的屋頂也沒有發(fā)黑的痕跡。
可他懸著的心始終沒有放下來。
除了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灰燼氣息,周圍的環(huán)境也完全看不出是遭遇了過火災(zāi)的樣子。
年崇洋心里盤算,如果藍風(fēng)鈴開了門,要如何想她解釋自己的突然造訪。
就說是來看爪爪的?還是要問他有沒有被他哥哥年柏鈞死皮賴臉的騷擾?
亦或許可以實話實說,是自己擔(dān)心昨晚她家有沒有發(fā)生可怕的火災(zāi)。
可想好的臺詞,大概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年崇洋敲了半天的門,門的另一邊始終沒人回應(yīng)。
可突然間!
“著火了,著,著火了。”
年崇洋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他回過神,又是那個前天遇見的傻子。
跟昨天的衣著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雙棉鞋太小,促使他的腳不停地在地上踱個不停。
或許,這傻子會知道情況?
年崇洋頓了頓,已經(jīng)做好了答非所問的準(zhǔn)備。
“咳,你是說……這戶人家著火了么?”他指著藍風(fēng)鈴家的木門,問那個像腳底板被針扎似的傻子。
果不其然,年崇洋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在自言自語……
那傻子始終沒回他的話,而是雙手揣在懷里擰麻花。兩顆略帶煙漬的門牙露敞在外面,還時不時吸溜兩口口水。
算了吧,簡直是浪費時間。年崇洋轉(zhuǎn)過身子,又將臉貼在了木門的門縫處往里偷看,可門縫太窄,他的視線里一片漆黑。
他像小狗似的嗅嗅鼻子,試圖要感受到異樣的氣息。
“風(fēng)鈴!我是年崇洋!你在家么?”他最后一次試探地朝門縫里喊了一聲,可換來的卻是那個傻子在身后的傻笑,并說了個不清不楚地吐出個發(fā)音為“煙”的字。
年崇洋回眸,無奈地看了他一樣,那手勢好像是再給自己要煙。
可年崇洋不抽煙更討厭抽煙的人,哪有什么煙給他。
但他那招魂似的手勢著實讓年崇洋渾身不爽。
說來也怪,只要年崇洋靠近藍風(fēng)鈴家,那傻子就離年崇洋遠遠的。但只要他一離開,那傻子就會靠的他近一些。
于此同時,他考慮著要不要問問鄰居昨晚到底是哪里著了火。
可正想著,放在羽絨服內(nèi)兜里的電話卻響了起來,嚇?biāo)惶?p> 屏幕上是個陌生的號碼。
皺了皺眉,揣著及不情愿的心情,年崇洋還是接了電話。
可一接通,就聽見年柏鈞虛弱又不容違抗的命令,“年糕……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