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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森林守夜人

第九章 暗夜中的低語

陰暗森林守夜人 風消逝于碧野 4065 2021-02-27 15:04:59

  這種老舊的臺燈壞掉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至于它為什么偏偏在半夜壞掉,就不得而知了,我猜想應(yīng)該是開了太久導致臺燈內(nèi)部元件過熱短路導致的。

  然而我伸手摸到燈罩的時候,卻沒比我的體溫高出多少,在這種溫度下根本不可能燒斷保險絲。而且,有腦子的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臺燈,好好開著怎么會短路呢?這個說法簡直是自欺欺人,一定是有什么東西造成了滅燈。

  一絲恐懼縈繞在我的心頭,好在屋子外面發(fā)電機的上面還有一盞自帶的燈,我走到窗戶旁邊,那盞燈還亮著,微光透過窗玻璃和木板的縫隙照進來,讓我感覺好了些,隨著我的眼睛對黑暗的適應(yīng),屋子里面的景象也慢慢的看得到了,雖然還是很黑,但是至少我不是無頭蒼蠅。

  我很想低頭看一眼時間,但是這塊電子表又不會發(fā)光,我在黑暗中摸到我的柜子,從里面掏出一包火柴。

  這包火柴是我在那個裝罐頭和淡水的儲物格里面找到的,浮夸的包裝盒上寫著“Polska”和一個戴著軍帽的士兵的形象。

  那個單詞意味著波蘭,這個時候敢用國家的名字給火柴命名的廠家已經(jīng)不多了,我心里自然有數(shù)。感謝這個牌子的火柴,包裝盒的里面有一層牛油紙,這才沒和那袋霉掉的餅干一樣受潮,這些挖儲物格的白癡,也不知道把防水布鋪的厚實一點。

  摸出一根,我摸索著在黑暗中劃了一下,隨著呲啦一聲,黑暗中,一團跳動的火苗伴隨著煙霧誕生了,我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硫磺味道。

  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鐘,用外祖母的話來說,這個時候是夜晚最濃重,最黑暗的時候,在研究所里面曾經(jīng)有一本雜志被加夜班的同事們傳閱,在這個年代這種東西不可多得,所以連我也有印象,里面描述過一個故事,就是主人公半夜起來上廁所照鏡子撞鬼的故事,我還記得,坐在我隔壁桌的,膽小的胖胖的特魯別茨依科,他被那個故事嚇得不輕,這家伙本來有夜尿的習慣,他一邊吃著他早上的第三個撒滿白糖的甜甜圈一邊跟我們說,自從看了這個故事以后,在被子里面寧可憋炸,也不敢起來上廁所,差點尿褲子里。當時把我們逗得哈哈大笑。

  火柴熄滅,我順手把火柴桿兒丟在地上,在火柴桿兒落地的時候,窗戶忽然啪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狠狠給了窗戶一巴掌。

  我渾身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借著發(fā)電機的光,我看到窗戶外面雖然是正常的,但是上面有一個手印,那個手印很細長,簡直不像是人類的手印,剛剛有什么東西在上面拍了一下。

  發(fā)電機的光黯淡了一下,我看見窗戶上的手印竟然消失了,當光線再次充足起來之后,那個手印也沒有出現(xiàn)。

  我把釘板揣在懷里,今晚看來是和憋尿的特魯別茨依科一樣睡不著了,如果這是鬧鬼的話,釘板似乎沒什么用?那我應(yīng)該拿什么保護自己?蘇維埃的鐮刀錘子,還是人民內(nèi)務(wù)部的工作證?

  玩笑歸玩笑,我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倒是感覺耳朵癢癢的,像是有什么人在我耳邊說話,說的話很細碎,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教徒祈禱的聲音。

  外邊傳來嗚嗚的風聲,低語的聲音在風聲中也變得更加明顯了,簡直是有人拎著你的耳朵,把邪惡的悼詞往你的耳孔里灌。

  黑暗中潛伏著什么東西,我真的應(yīng)該離光近一些。

  我劃著火柴,摸到庇護所唯一的那盞臺燈,徒勞的抓住它的拉環(huán)開關(guān),嗒嗒嗒的拉著,然而這努力只是讓臺燈爆出了點兒火星,隨著火柴跳動的火焰逐漸微弱,黑暗又開始在房間里像頓河一樣流淌,幾乎要將我淹沒,讓我窒息。

  外面的燈光也熄滅了,那么突然,我頓時淹沒在四面八方都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整個避難所一片漆黑,發(fā)電機還在嗡嗡的轉(zhuǎn),然而燈根本不能穩(wěn)定的亮起來,有時亮,有時滅。

  我是那么清楚的看見房間里面的那些影子在游走,它們像幽靈一樣穿梭在燈光的縫隙里,在有光的地方接近透明,在微光的地方,它們的形體變得可見,怪異細長的手,猙獰的頭顱上長著惡魔般的尖牙,像是要擇人而噬,我被這些蛇一樣的影子包圍,它們獰笑著吐著信子看著我,耳邊細碎的低語也越來越急促,簡直要令我發(fā)瘋。

  我警戒四周,手里握著釘板,那些影子起初只是試探,然后越加肆無忌憚,我就像被鬣狗包圍的獵物一樣,顧此失彼。只能后退到墻邊,這樣可以減少一半的受擊面積。

  一個影子發(fā)出痛苦的尖叫,我的腦袋里像有一顆定時炸彈被引爆了一樣,痛苦的蹲了下來。就在這時,一個影子沖向了我,我胡亂的揮舞著釘板,然而它沒有形體,在穿過我身體的一瞬間,我感到了胸口被一輛坦克撞了一下,頓時岔了氣,跪在地板上捂著胸口動彈不得。

  嘴角溢出了鮮血,喉嚨里,口腔里,都是那種腥甜的味道。我止不住的咳嗽起來,溫熱的液體星星點點的灑在地上。

  房間里面的家具也受到了那些影子的攻擊,它們在黑暗中尋找著我,那個大衣柜倒了下來,終于哐啷啷的散了架,里面的東西嘩啦灑了一地。

  狂風暴雨一般的襲擊持續(xù)了五六分鐘,它們終于安靜下來,像蛇一樣圍繞在我身邊,蹲下來看著跪在地上的我。似乎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滿意,一些影子開始發(fā)出笑聲,我聽見一個女人細長的笑聲,一個孩子稚嫩的笑聲,老人沙啞的笑聲,中年人低沉的笑聲,還有一個巫婆般的,尖利的笑,笑聲中帶著邪惡的愉悅和歡欣,像是捕捉到了獵物。

  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絕望,然而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揮一次釘板來驅(qū)趕他們了,我就要死了。

  很多年后我回憶起那個晚上的景象,依然會忍不住的全身發(fā)抖,那是我離死亡很近的一次,你無法和影子戰(zhàn)斗,那種在對抗未知事物的時候深深的無力,根本不是沒有身臨其境的人能夠體會的。

  “光......”被影子吞沒前,我最后顫抖的擠出一個單詞。

  血紅色的亮光大作,伴隨著還有燃燒棒劇烈燃燒發(fā)出的嘶嘶聲,鎂粉產(chǎn)生的巨大光焰在我面前猶如日出般耀眼,那些影子如同篩糠般顫抖,發(fā)出恐懼的尖嘯。

  我揮舞著信號棒,用盡最后一點力氣驅(qū)趕著黑暗,它們像是潮水一樣退卻。

  當我的手麻木的砸到墻壁的時候,信號棒掉在了地上,幾乎是同時我也倒了下去。像是瀕死的魚一樣大口的喘息著。多虧柜子打碎的時候,一支信號棒滾落到了我的身邊,它的引線一度離我的手只有幾厘米,然而我?guī)状味煎e過了,幸虧,我在最后一刻摸到了它。

  商人說的沒錯,這玩意真的可以在關(guān)鍵的時候救命。

  我躺在地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好在沒多大問題,這些影子的沖擊力雖然像是開著坦克橫沖直撞,但是這種重攻擊一兩下并不致命,緩過來就好了。

  信號棒的嘶嘶聲消失了,開始進入穩(wěn)定燃燒階段,我望著火焰陷入了沉思。

  我忽然又對這個長著蘑菇,戴著面罩的家伙感興趣起來,他的面容和我是那么的相似,又三番五次的指點我,打開避難所里面隱藏的儲物格,賣給我信號棒救我一命,他到底是什么人?會不會和我心里猜想的如出一轍,是上一只探索隊的成員?

  “21”號區(qū)域,在基地里面一直是一個不祥的代名詞,更早的小隊我不清楚,但是我來到基地的這些天,也聽到一些上一只小隊的事情。據(jù)我所知,上一只派出的探索隊大多數(shù)都是由軍人構(gòu)成的,他們返回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半多的人,精神狀況都很不好,剩下的人也多少身上帶著傷口,當被問及在里面經(jīng)歷了什么的時候,他們都閉口不言。

  詭異的是,身上的傷口大多數(shù)是槍傷和子彈擦傷,這讓醫(yī)生們匪夷所思,畢竟,森林里面的居民不太可能有太多像槍一類的武器,敢于用槍械向全副武裝的正規(guī)軍進攻,更是史無前例。

  對小隊成員的詢問一直持續(xù)了足足一天,隊醫(yī)從一個受傷的士兵身上取出了一顆子彈,令人驚訝的是,這顆子彈和他們使用的步槍是同一類子彈,口徑,編號都一模一樣。

  開始有人懷疑小隊里面一半的成員死于自相殘殺,從他們剩余的彈藥來看,應(yīng)該是經(jīng)歷了一場激烈的對射,第二天莫斯科派來的人就到了,那只小隊在全副武裝的克格勃的押解下,被直升機接走了,他們的下場不得而知,總而言之,好幾天基地都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

  商人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和我一樣被遺棄在森林里面的,他是上一只搜索隊的成員,然而從他的態(tài)度來看,他似乎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我也不太可能拿刀架他脖子上逼問他。

  信號棒燃燒的火光逐漸微弱了下去,看樣子最多還能撐三四分鐘,我把最后一只信號棒握在手里,如果那些黑影再出現(xiàn),我只能用掉最后這張底牌了。

  好在我再也沒有聽見那些悼亡者一般的低語聲,也沒有看見令人不安的黑影,這個時候,室外的燈光和我的臺燈逐一亮起,我頓時被淹沒在雪亮的光芒中,有點不適應(yīng)這突如其來的強光,我伸出手捂住眼睛。

  但是我敏銳的捕捉到,屋子外面除了發(fā)電機運轉(zhuǎn)的聲音,還有腳步聲。我頓時警覺了起來,在地上摸到釘板,我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后門。

  腳步聲在我的面前停止,我瞥了一眼腳下的捕獸夾,一腳把門踢開,不管外面的是什么東西,它想要攻擊我,必須先踩到捕獸夾的上面,等它被夾住的時候我就釘板侍候。

  踢開門后,我看見商人的手舉在半空中,剛剛想要敲門,我倆尷尬的對視。他的防毒面罩后面的臉雖然帶著一抹疲憊,但是掩蓋不住他的微笑。

  男人對我點頭致意。

  我一腳把捕獸夾踢開,讓他進了屋?!巴砩喜灰谏掷锩鎭y晃,外面很危險?!蔽依祥T栓,對他說。

  他就像一團波瀾不驚的死水,不慌不忙的掏出木炭筆,擼起袖子在胳膊肘上面寫著什么,我注意到他的皮膚很蒼白,似乎沒有一點兒肌肉的光澤,猜想是這家伙晝伏夜出,見不得光,變成小白臉了。

  “你的發(fā)電機有一點故障,我?guī)湍阈藓昧??!?p>  我哭笑不得,原來剛剛的腳步聲就是他在幫我修發(fā)電機。

  “希望我的信號棒幫到了你?!彼植恋裟切凶?,接著寫。

  “那些怕光的鬼影?你知道它們是什么東西?”我問道。

  “森林里面的悼亡者,它們都是森林里面死去的人,到了晚上就會出來活動,不過不是每天晚上都來,沒有規(guī)律?!?p>  這行字幾乎把他整個胳膊都寫滿了,我點點頭,從它們怕光和會滅燈這兩個角度來看,信號棒似乎是唯一抵御它們的方式,看來這只信號棒我還得留著。

  但是,商人既然夜間還能在森林里趕路,這說明那些影子不會攻擊他,這又是為什么呢?面前這個男人身上謎一樣的過去,似乎也隱藏在他的披風和防毒面罩下,永遠不得而知。

  我示意他在我的床上坐下,同時從我破碎的柜子里面掏出一個罐頭,遞給他。商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表示不要,不過他把麻袋放在地板上,然后隨意的坐下,他似乎對我真的很放松。

  我們就這樣一直待到了天亮,我把我的雜志遞給他,他一直翻閱著這本破破爛爛的雜志,我注意到,當他第一眼看到雜志上面的摩托車的時候,他的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他對兩個輪子的這個東西很感興趣,但是又好像完全不知道這是什么,他似乎對森林外的世界一無所知。

風消逝于碧野

明天上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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