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fàn)F排骨
“那晚之后他回了夏令營,偶爾打電話來問候我,直到高三前我都是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陳佳合上書感嘆,眼底流露出澀意。
崔允皺著眉頭用手指輕捏她臉頰的肉,有些沉悶:“你臉上的肉也太少了,比高一的時候瘦了。噢對,那你倆高三怎么分手了?”,崔允捂著自己的嘴巴,后悔提起這一年。
她扭頭輕笑地看著崔允懊悔的神色,呼了口氣在手心,BJ的冬天也太冷了,不知道他受不受的了。
“那個冬天,太多我承受不了的事了。”
“季老師,我找個人。陳佳,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班主任在教室門口打斷了拍打著講桌的季韓,對著陳佳招手。
陳佳靠著走廊墻壁,心想自己哪科考砸了,上著課都要來訓(xùn)人。她看著梁進添凝重的神色,猶豫開口:“梁老師,您找我什么事?”
“陳佳,我要跟你一個令人悲痛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你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即將迎來高考。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想不開,知道嗎?”
她抿著唇,沒理解梁進添說這話的意思:“您說。”
冬末春初的寒意讓站在走廊的兩人牙齒顫抖。陳佳環(huán)著自己,寬大的冬季外套顯色她上身臃腫,她掃了眼拿著三角板的季韓,心道又換圖了。
“你爸爸走了?!?p> 陳佳愣怔的看著眼前面部因溫度而漲紅的臉,發(fā)出疑問的語氣詞,似乎不太能理解梁進添在說些什么。
“我給你批了假條,你媽媽說有車在校門口接你。好好休息幾天,別落下課本?!?p> 她捏著指尖的灰色紙條,梁進添在請假條里寫的原因是‘學(xué)生身體不舒服’。陳佳在眾人的矚目下提著書包木然的出了教室。
端坐在轎車的后座,陳佳掃了眼沉默地轉(zhuǎn)著方向盤的男人,“你是我媽的情人嗎?”
被詢問的男人食指輕點皮質(zhì)的方向盤,輕笑道:“我是你媽媽的的大學(xué)同學(xué),朋友?!?p> 陳佳不再看穿著西裝的男人,她抽出紙巾擦拭摸過座椅的手,不加掩飾的諷刺:“保時捷,真皮座椅。我媽給你買的的車還不錯。”
桃花眼從后視鏡觀察著陳佳,不贊同的搖了搖頭:“你怎么就知道這是你媽媽送我的呢?”
看了眼時間,陳佳抬腿踩在副駕駛座的背面:“很多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沒必要打哈哈?!?p> “你拆散我的家庭,油嘴滑舌一副甜膩的小白臉形象插足我的父母。你在我母親懷孕期間趁著我父親陳蘇木應(yīng)酬之際用關(guān)心的借口來和她調(diào)情,你們讓我惡心?!保惣盐宋侨谋亲?,盯著正掛擋的男人。
“小佳,我覺得你情緒有點激動。況且這是大人之間的事,你還是不要參與的好。對了…我和詩佳情投意合。”
陳佳把捧花放在地上,跪在蒲團上磕了兩個頭,聽見左側(cè)的母親問:“你秦叔叔呢?”
陳佳抬起頭注視著父親的黑白照,冷聲道:“他有資格進來嗎?”,隨后平靜的看向只關(guān)心著小情人的母親。
“陳佳,你懂不懂禮貌?”
陸詩意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瞥著陳佳,她把書包放在蒲團旁,不緊不慢地開口:“沒人教我,怎么會懂?”
膝蓋跪的有酥麻感,陳佳撐著地面起身,被睜著兩只混濁眼睛的爺爺喊了過去。她循規(guī)蹈矩的站在側(cè)邊聽爺爺講述著她并不親昵的不同時間段的父親。陳佳安靜的當(dāng)著聽眾,聽到父母早已離婚時在保時捷上的波瀾也歸于平靜。
“小意,他欠了你很多,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p> 陳佳唇微張:“他前陣子還說要做土豆?fàn)F排骨給我吃,又失約了?!?p> 身著黑衣的親戚同事陸陸續(xù)續(xù)結(jié)伴離去,陳佳蹲在路邊撿了塊尖銳的小石子,反復(fù)的在純黑保時捷的側(cè)門上加深劃痕??吹竭h(yuǎn)處的兩人挽手走來,她扯了扯嘴角后離開。
到家時過了凌晨一點,陳佳從冰箱拿出速凍魚丸,掀開鍋蓋要加水時,被一碟冷凝了的土豆?fàn)F排骨止住了動作。
燒的發(fā)熱的鍋發(fā)出響聲,陳佳忙倒入花生油把瓷碟中的菜連醬汁一起倒入。油煙味被抽油煙機吸進,陳佳坐在餐桌咬著接近軟爛的土豆,她邊抽泣邊吃著沾滿醬汁的菜,最后也不知道吃的究竟是眼淚,還是土豆?fàn)F排骨。
陳佳吸著鼻子,沉默許久才自言自語道:“你以后不要再做菜了…真的很咸?!?p> 陳佳關(guān)緊窗戶,關(guān)掉燈縮在棉被里,給宋淮打了一個視頻通話,旋律重復(fù)了幾次,宋淮沒接。她突然有點無措,自己該和誰說。
凌晨兩點宋淮給她發(fā)了消息,像是怕打擾她睡眠,不敢再有動作。在她回復(fù)后,宋淮給她打了電話。
“阿意,怎么聲音不太對勁,被誰欺負(fù)了?”
“換季容易感冒,我怎么可能被欺負(fù)?!?p> “最近實驗報告各方面事情都很多,沒來得及接你視頻…”
宋淮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打斷,她平靜的說:“要兩點了,有事明天再說吧?!?p> 她疲憊的聲音讓電話那邊歇了追問的心思,只說讓她別熬夜,好好休息。
陳佳趕在遲到前三分鐘進了教室,班里的人八卦的朝她看來,好像在她身上能瞧出什么端倪。她仿若無事人般的坐在位置上,對照著崔允的作業(yè)抄寫。
“佳佳,你沒事吧。”
陳佳應(yīng)聲,頭也沒抬的換了張卷子。
崔允拉上漏風(fēng)的窗,低聲對她道:“余泱跟我說了,你節(jié)哀?!?p> “你們什么時候這么熟悉了?”,陳佳故意空下兩道大題,以她的水平解不出來,崔允多半也是抄的。
“哎呀,高一的時候她經(jīng)常來班里找你,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嘛。余泱說你什么事都憋心里,她人在大連不方便,讓我來開導(dǎo)開導(dǎo)你,要是憋出病了怎么辦?”
崔允湊的太近被李問白點了名,嘴里還不服氣的嘟囔著:“怎么就愛盯著我呢?!保S后扭頭和吳昊傳小紙條控訴李問白。
教室后排的吵鬧聲讓陳佳亂了心神,她回想起昨夜讓爺爺流出兩行清淚的話“你爸爸每次回老家就跟我說,他女兒可是要考全國最好的音樂學(xué)院的,讓那些親戚不敢小瞧咱們家小意?!?p> 陳佳低頭看著課本里密密麻麻的字,扯了扯崔允的衣角,認(rèn)真的說:“崔允,我要坐到前面去?!?p> 歪七扭八的紙條被崔允的筆壓著,她聽到陳佳這話愣了許久,笑著回了句好,紙條也不知被吹到了何處。
“對了,你馬上要??剂税?,想好考哪個學(xué)校了嗎?”
她輕聲應(yīng)到,早已習(xí)慣了崔允的突然出聲:“中央音樂學(xué)院?!?p> “那我也考去BJ?!?p> 陳佳趁著幾秒的空隙忙用右手翻了一頁琴譜,重復(fù)的練習(xí)肖邦刁鉆的曲子卻總有失誤。在鬧鐘響起時蓋上鋼琴蓋,掀開新到的真題卷一張紙的寫著,在困意來襲時又總結(jié)出錯題類型,重新買了有針對性的題目。
直到天微亮,鬧鐘不會疲憊的工作時,陳佳才意識到自己昨晚忘記吃飯了。
生物鐘讓陳佳起了個大早,她在洗漱鏡前再三檢查自己的儀容儀表沒問題后才下樓。看到崔允攔了輛出租車在小區(qū)外等著,她輕笑上前:“來的這么準(zhǔn)時?!?p> “我最好的朋友要去???,我肯定得陪你去啊?!?p> 分考點處的隊列擠到了馬路上,交警的摩托車??吭谝慌陨锨熬S持秩序。陳佳遠(yuǎn)遠(yuǎn)瞧見崔允站在門邊,她揮了揮手示意崔允回去。
大平行的空間內(nèi)不同聲線的開嗓聲撞在了一起,陳佳把號碼貼在衣服上,在腦海中復(fù)盤著日日練習(xí)的曲子。
“四十七號?!?p> 陳佳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號碼,手心忽的滲出了汗,她做了個深呼吸,微抬起頭邁進冷凝的考場。
簡述完名字和演奏曲目,陳佳便標(biāo)準(zhǔn)的坐在了長方形黑椅。她感覺到自己的緊張,無聲念了宋淮的名字。
熟悉陳佳的人知道,她的指尖觸碰到鋼琴鍵時,先前的緊張手抖變成為了戲劇性的開場戲。
當(dāng)陳佳在評委老師面前鞠躬時,這首讓她練到被鄰居投訴的曲子,就落幕了。
在幾位老師低頭評分時,側(cè)邊看起來較為年輕的老師不自覺的拍起了掌,陳佳一愣,輕笑著走了出去。
加上排隊時間,考完科目大約過去了兩個小時。氣溫回暖了些,陳佳走出門想買點吃的,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蹲在路旁大口咬著煎餅果子。
“崔允,你怎么還在這?”
被喚的人咽下飽腹之物,忙起身湊到陳佳身旁:“想讓你考完就能看到我嘛,走了走了?!?p> 出租車的紅色熒光價格在堵車的東江不斷飆升,她撐著腦袋閉目養(yǎng)神。
“佳佳,宿舍我實在待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時間…”
陳佳挑起眉頭,頗為質(zhì)疑的看著崔允:“兩年你不是都熬過來了,最后幾個月你跟我說撐不住了?”
“真的,盧楚悅他們幾個特過分,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那你回家,住我家你是想一起吃泡面嗎?!保惣延浧鸲言陔s物房的幾大箱不同口味泡面,有些頭疼。
“我爸媽能叨叨死我,你沒時間那就我來做飯,保管你上稱胖兩斤?!?p> 在崔允的軟磨硬泡下她勉強點了頭,沒想崔允兩個小時后就提著大包小包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
陳佳捧著海鮮味的泡面,捏了捏太陽穴緩解剛才聽英語聽力帶來的難受。
陳佳在寫函數(shù)題,崔允在抬行李箱。
陳佳在寫歷史真題,崔允在收拾行李。
陳佳在記地理政治重點,崔允在分類行李。
“你沒完沒了了是不是?”,嬌小的身影在她余光處左右晃蕩,拖鞋“啪嗒啪嗒”的響。
“弄好了,我把你家都打掃了一遍。”,崔允杵著掃把,昂起頭等著接受陳佳的夸獎。
“你真行?!?p> 陳佳關(guān)掉書房的燈,走進房間發(fā)覺位置縮小了,多出許多不是自己的物件,她對坐在凳子上的崔允指道:“客房在隔壁?!?p> “不要,你們家客房有蟑螂,我怕?!?p> 從雜物房摸索了一陣沒找到黑旋風(fēng),陳佳打開客房的燈,塵封不動的干凈?!澳膩淼捏?”
“它出來了,客廳客廳客廳…啊!!”
崔允縮在沙發(fā)角落,只露出雙眼睛盯著蟑螂走向。她打下客房的燈,走到茶幾前踩死了爬向陽臺的蟑螂。她瞥向畏縮的崔允,有些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