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酥
‘我熱衷于滿天星的同時溺死在你的年少輕狂意氣風發(fā)’
高強度的學習和練習曲子的時間無間斷的運轉,陳佳木然的按照計劃樣樣完成,她忙碌的好像忘記了宋淮。
被崔允幾個人扯著去食堂搶位置,陳佳被安排占著座位,她對捧著鐵盤的同學統(tǒng)一答復道:“這里有人?!保徊煌轿坏囊暰€盯著,陳佳無言的瞥著窗臺,西紅柿沒了。
“佳佳,我們來晚了,給你換了個青椒炒蛋。”,崔允在她身旁坐下,神色里有些抱歉。
夾起大塊的青椒,她看了眼綠皮里的白籽,霎時間后悔那日回應崔允了。她挑著青椒,聽著幾人說笑。
“你們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啊?一個個都老實交代!”
“說到這個我就沒食欲了,畢業(yè)那天他就跟我提了分手,說自己考上重點高中了,以后不是一個道上的人,想想就氣?!?p> 身旁的人手忙腳亂的安慰白芩秦,止住嗚咽后又頗有興致的詢問別人。白芩秦掃了一眼扒拉著飯的陳佳,挑了挑眉頭調(diào)侃道:“陳佳,只有你沒說了,不會你都看不上吧?”
還沒等她開口,盧楚悅就自作主張的嘲笑著低頭嚼著米飯的陳佳:“陳佳可是高一五班的班花,眼光自然高了,一般男的哪能入她的眼?!?p> “看來你比我還懂啊?!?,她吃完盤里的肉塊,放下筷子冷聲到。
“你還急了?那你倒是說說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啊?!?p> “有,現(xiàn)在不喜歡了,還有問題嗎?”
她原封不動的把崔允打來的青椒倒進垃圾桶,被一旁的食堂阿姨小聲用方言訓斥,陳佳輕笑的看了眼收拾著勺子的阿姨,心道‘我聽得懂?!?p> “女神,你有喜歡的人?他有我?guī)泦?”,陳佳被吳昊猝不及防的聲音嚇得眼皮一跳。她扭頭看著后桌無奈的表情,對吳昊道:“麻煩你不要嚇人,而且現(xiàn)在在上課。”
“好的女神,你不用轉頭說,容易被大白發(fā)現(xiàn)。你就告訴我那個你得不到的男人大概什么樣就行?!?p> 陳佳不停頓的寫著筆記,疑惑問道:“大白是誰?”
“李問白啊,就臺上講課那個。你不會連大白的名兒都不記得吧?”
“他不是姓李嗎,要取綽號也是李白比較順口?!?p> “政治老師叫李白,好像…不太好?!?,存在感為零的后桌弱弱的摻和一句,埋頭繼續(xù)記黑板上的紅色粉末。
吳昊腳踢向桌腿,呲牙咧嘴的罵道:“草…我以為語文課,拿錯書了?!?p> 陳佳稍微抬頭地喝著杯里的冷水,塑料杯底被崔允抬高,直飲水冒著氣泡被灌進了她的口腔。她抹掉幾滴趁機漏出的液體,皺了皺眉頭:“你有病?”
“我就是有點好奇,什么樣的男人能讓你夜不能寐?!?p> “我什么時候夜不能寐了,你亂七八糟想什么。”,陳佳簡直是被氣笑了,自己天天跟陀螺似的,趴在廣木就能睡著,哪有精力半夜不睡覺。
“就前幾天的事吧,我每晚都能感覺到你起身廣木嘎吱嘎吱的響,你在廣木上坐著又不下來,反正不會是在看鋼琴譜?!?p> “他也想知道,你說是吧吳昊?”,崔允鞋子踢了踢吳昊的腿,隨后一聲悶哼笑著說是。
“他是很厲害的人?!?,陳佳沉默一會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就沒了?”
“其實他很蠢,不知道從哪聽來我喜歡羞澀的男孩,就故意把自己扮成那樣,真的丑。我差點就后悔喜歡他了,幸好他演技差,還經(jīng)常暴露本性。他也很優(yōu)秀的…半個場子的女孩子都是專門來看他的,我要排到好后面。聽說他十月份要競賽,他的必刷題寫完了,現(xiàn)在應該在寫模擬題?!?p> “他逃跑了,我不喜歡他。不要再用他做為打擾我的借口?!?,陳佳長舒了口氣,發(fā)覺并沒有預料中的波瀾起伏。
在原頁面尋不到季韓講的課程,她抬頭看著電教平臺,怎么開始講繪制函數(shù)了。陳佳沉默地看著課本中印的函數(shù)圖像,自己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和他們講宋淮。
“崔允,你會嗎?!?p> “別問我,我也不會。”
陳佳扯了扯嘴角,得,終于知道他們?yōu)槭裁词峭懒恕?p> 燈的總閘被關閉,宿舍內(nèi)仍有小分貝的活動。陳佳手機開著手電筒,琢磨著還沒背熟的樂譜。
床邊的手表有規(guī)律的轉動,手機鬧鐘靜音震動。陳佳正想關閉手電筒,手機卡了,卡屏的同時她誤點進相冊,掃到了兩人的合照。
她對著肆意笑著的少年輕聲道:“青椒里面全是籽,我覺得你會喜歡?!?,隨后蜷著身軀,好像一條死了的河蝦。
陳佳的手臂麻了,她緩慢的翻了個身,稍微減弱的痛感卷土重來,她吃痛的嘶了一聲。
“陳佳,你又夜不能寐了?”,崔允掀開她的蚊帳,只露出一張清秀臉龐,和蓋著額頭的齊劉海。
她忍著就要說出口的臟話,低聲道:“胃疼,別掀我蚊帳。”
崔允從她的行李箱摸出瓶裝藥片,爬到上鋪給她灌了兩片。嘴里的溫熱液體讓她有些愣怔:“大半夜你拿來的熱水?”
“熄燈前我去外邊接的,盛保溫壺里了?!?p> 單人床容納著盤著腿的兩人,陳佳壓了壓廣木墊,緩緩開口:“宿舍廣木承重多少?”
“兩百斤,你怕塌了?多喝點水?!?p> 她順著崔允的意抿了幾口:“我九十,兩個人還不會塌?!?p> “啊…我一百一十斤?!?p> “下去?!?p> “我得照顧你啊。來,再喝點…我騙你的,別趕我下去啊!”,崔允手中的保溫壺被拿過,人被客氣的請了下去。
從那晚過后,陳佳再也沒有胃疼。其一,崔允自作主張的不讓她吃辣的菜,辣條也不行。其二,崔允早晚監(jiān)督她吃藥配溫水。
“佳佳,下個星期一見。要不然我們今晚就出來玩吧?”,崔允摟著她的胳膊思索。
“算了算了,先回去再說,我爸爸來接我了,再見?!?p> 陳佳過著人行道前往公交站,黑色思域的后窗調(diào)下,崔允的頭冒了出來,用口型不知道說了什么。陳佳皺眉,很危險。
路邊種滿了榕樹,估計有十多個年頭了,綠葉泛黃的季節(jié)榕樹的橢圓形葉也有了些脫落之勢。陳佳抬眼看搖搖欲墜的葉片,今年的冬天來的早了些,支撐不到年底了。
瞥一眼就能看到的公交站被在紅地磚上杵了許久的少年擋了視線。陳佳的重點偏了,宋淮如肆意的風刮過,讓沉寂的潭水擴散出圈圈漣漪。
“陳佳,別裝看不見我啊。”,宋淮握住她的手腕,沒有痛感但讓她的心揪著。
陳佳怕發(fā)出顫音,一字一字道:“麻煩你放手,可以嗎?!?,在說完這句話后她感覺到手腕上的溫度沒那么貼緊自己的皮膚了。
“前面是離我學校最近的公交站,很多路過的同校都在看著我們,你不會想讓我成為飯后談資的?!?p> 宋淮眉梢彎了彎,他扯著嘴角內(nèi)心輕嘲著自己:“你總得給我個機會解釋。六路還有三站到,這次你走了,我每個星期六都會在東高門口,直到你愿意聽?!?p> 她默認了宋淮的說法,或許說她之前的強裝冷漠只是在等宋淮給陳佳一個可以原諒他的臺階。
兩人沿著紅地磚徑直走到轉彎處,她無意間往公路上掃去,綠漆公交車的號碼牌清晰的標在車頭。她垂眸盯著地面:“你騙我?!?p> 騙子自知陳佳指的是什么,低聲笑道:“那不能怪我…只能委屈你等下一趟了。”
“宋淮,你知道六路一趟要等多久嗎?”
“嘶,那我只能委曲求全載你一程了。”
她貌似看到宋淮稍稍顯露出的得逞笑容,壓下嘴角的弧度,冷聲道:“不用繼續(xù)走了,就在這說清楚?!?p> 陳佳自嘲般地嗤笑,鋪天蓋地的記憶涌上心頭:“我發(fā)現(xiàn)我錯的徹底。你在劇院吹口哨我以為你是大冒險輸了,你下了公交車跟我要微信,打完籃球賽只喝我給的水,我發(fā)消息你秒回,我找你吃甜品你答應,看電影那個男的說你是我男朋友你也默認了,知道我胃病不讓我喝冰水,在網(wǎng)吧我被王金騷/擾你警告他,我給你發(fā)定位你火急火燎趕過來把他按在水泥地上打,我要做什么你都奉陪,我以為你也喜歡我?!?p> 她長舒了口氣,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黑眸探索出蛛絲馬跡:“到頭來你他/媽是在釣我!”
“宋淮,從三月份劇院那次你就想好怎么讓我愛而不得了是嗎。何必呢?其實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色令智昏了?!?p> 她帶著情緒說完了他們的故事,兩人無言沉默。頭頂榕樹的一小截樹枝斷裂,落在了宋淮跟后,在陳佳的角度只看到大拇指粗細的斷枝砸在了宋淮的頭頂。
“宋淮!”,她幾步上前使了勁扶住宋淮的手臂和后背,緊張幾秒后發(fā)覺宋淮直挺挺的杵著,眼底帶有調(diào)侃,她呆愣后忙把手松開。
“怎么抱怨完就動手動腳了?”
她不搭理宋淮,只緊纂著手指,眼神慌亂的瞥向別處。
宋淮摸著后頸,收起與她逗笑時的笑意:“行,輪到我講了。的確,大劇院那次是我故意的。畢竟我是個平凡的人,總得想辦法讓你對我有印象,我才能爭個機會吧。后續(xù)的事,也就是為了討你歡心了?!?p> 她聽完宋淮略帶自嘲語氣說完的話,心底止不住的震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我逼問你的第二天,你就消失了呢?”
“競賽的正式?jīng)Q賽在十月,其實陸陸續(xù)續(xù)在八月份就給送進夏令營封閉練習了,學校沒有提前通知我們。就現(xiàn)在,我都是溜出來的?!?p> “況且你也沒有給我機會說?!?,宋淮指的是她拉黑了所有的的聯(lián)系方式。
她看著眼前自己冥想多次的風華正茂少年,頓時語塞了。宋淮懶散的開口道:“你站著不覺得挺累的嗎?”
意識到這是給自己臺階下,陳佳忙應聲:“那…那我去等車了,拜拜?!?p> “走什么走,上車。”,身后一聲刺耳的喇叭響,讓陳佳停下有些不協(xié)調(diào)的步伐。她扭頭,宋淮做在黑色機車上,手臂撈著同色的頭盔。
陳佳手搭在宋淮肩上跨坐在后座,她皺眉,緊抓著保險杠:“不會摔死吧?!?p> 身前人有些沒有回答她的疑問,扭頭看了眼她的手,挑眉低笑道:“你的手確定這么抓著?”
“那不然呢?”
“行,你說了算?!?,頭盔暴力罩在陳佳頭上,宋淮手一掐鎖扣就大在了一起,她有些不適應海綿貼臉的擠壓感,更使勁的抓緊了保險杠。
宋淮右手擰著把柄,兩個輪胎在地面處與空氣高速旋轉,車身的后座力讓陳佳感受到瞬間的窒息。她的手在慣性作用下猛然松開保險杠,也不知什么時候姿勢成了她的手臂環(huán)抱宋淮的腰,身軀間只隔了兩層布料。
“我的腰怎么樣?”
她正常音量應了聲,沒想宋淮扭頭詢問她在說什么。陳佳瞧見宋淮穿插在東江大橋的車水馬龍間還敢回頭,她忙掐了把宋淮的腰,揚聲道:“挺好!”
隔著厚重的頭盔,陳佳隱約聽見宋淮間斷的笑聲。她一直很喜歡宋淮的笑聲,肆無忌憚意氣風發(fā),應該說宋淮這個人便是如此。
機車在小區(qū)的保安亭停下,陳佳緩慢的撐著宋淮的肩膀下了車,像來時一樣。她咽了咽喉嚨的液體,朝正系著鎖扣的宋淮道:“宋淮,我有點想吐?!?p> “你別吐我身上?!?p> 陳佳簡直要被氣笑了,她點了點頭:“行,再見!”
“今晚去濱江,請您賞個臉了?!?p> 陳佳掏出卡放上刷卡機,鐵門經(jīng)機器響聲后緩慢展開,她背對著宋淮:“那你就等著吧。”
頭盔下宋淮肆意地笑,他起身朝陳佳的背影道:“八點,我來接你?!?p> 機車在陳佳背影徹底消失在宋淮視線后扭頭馳向綠燈,混雜的化合物融進了呼吸。
陳佳在廚柜上摸索著奶粉,在把奶粉提出來的同時,鹽也被順勢帶了下來,恰巧掉在了還沒涼透的雪花酥上。她忙把鹽袋放到空地,雪花酥表層上有厚度的鹽讓陳佳有些無言,鹽被撫平在了雪花酥的一面,涼透后又全方位的蓋上了奶粉。
她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多加了料的雪花酥上,對于自己外貌的裝飾草草了事。陳佳提著精致的禮盒提前了下樓,一眼過去便是宋淮的機車停在保安亭旁,他和保安大爺談笑甚歡。
保安大爺和藹的跟陳佳打了聲招呼,看兩人這架勢就識趣的坐回位置聽著播音,望著機車往遠處行駛的背影無聲笑了笑。
陳佳兩手背在身后,低頭糾結著要不要表白,粉色的禮盒跟著她邁步子的節(jié)奏左右晃蕩。
兩人并肩坐在面朝濱江的臺階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默寡言。陳佳抿抿唇,等到十點,她就請街頭歌手唱一首《七里香》,趁著潮水澎湃跟宋淮表白。
九點五十分,宋淮問她要喝什么奶茶,她其實不想喝,萬一點歌的人太多了怎么辦?但看著宋淮態(tài)度強硬也就由著去了。
九點五十五,陳佳跑到還在調(diào)整麥克風支架的街頭歌手面前,誠懇問道:“十點的時候,可以拜托您唱一首《七里香》嗎?”
常年在濱江的王奇一眼明了她點這首歌的意思,他試了試麥克風的音,抱歉的對陳佳道:“我有規(guī)矩的,十點點歌,不提前?!?p> 陳佳道了聲謝后坐回位置,她看著遠處店鋪的亮光,要是沒搶到第一首,我就上去唱給你聽。她反復點開手機,十點了。還未擠上前,麥克風便傳出第一曲已經(jīng)被搶的消息。
在盛況空前的四層階梯矚目下,王奇說了幾句渲染氣氛的玩笑,隨后拍了拍麥克風示意安靜:“往常第一首歌都是用來當眾告白之類的,不過這個男生不太想被別人知道,大家就安靜一點聽。第一首歌《七里香》!”
周圍的人有規(guī)律的揮動著手臂,陳佳支楞著下巴,安靜的望著西枝江的夜景燈閃爍。
“陳佳,我想和你談個戀愛,要不要考慮一下?!?,她扭頭,宋淮身著白色t恤,手中捧著一束紫色滿天星,依舊是她癡迷的張揚笑意。
曲子恰巧唱到“你是我唯一的了解?!睍r,陳佳突然笑了。她站起身,彎了彎唇“阿淮,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陳佳是在猶豫中把精致的禮盒送出去的,或許是因為宋淮的半推半就。她在宋淮的期待中強烈要求他回去再拆開,畢竟出了點小意外。
看著宋淮把小方盒當寶貝似的揣在懷里,陳佳張了張唇:“阿淮,我的文采不好,只記得媽媽教過我,追喜歡的男孩子要用甜的。其實我覺得…咸的也不錯?!?p> 陳佳一天坐了三回宋淮的后座,每回都是短暫而心情復雜。她換上新的滿天星,人好像飄在了云霧里。
機車??吭谧约臆噹欤位催吷蠘沁叢痖_盒子,在昏暗光線中辨別出‘雪花酥’三個字眼,他忙拆開包裝塞進嘴里?;蛟S這股奇怪的味道讓宋淮對甜品生出了陰影,又回想陳佳方才斟酌著的話,宋淮瞇了瞇眼睛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在十六歲的一個平凡日子里,送了他喜歡的女孩一束滿天星,咽下了甜咸交織的雪花酥,許下只有自己知道的承諾:守著他的陳佳一輩子。
宋淮坐在天臺咬著方形的雪花酥,擰起眉頭接通了電話:“喂?”
“宋淮!你小子干什么去了?誰允許你不請假偷溜出去的?三十分鐘馬上給我回來!”
號碼被那頭摁斷,手機屏幕亮了一瞬又被關下。宋淮站起身拍掉衣袖上無意蹭到的灰:“跟你請假你也不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