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鶯轉(zhuǎn),亂煞年光變,人一立小庭深院。炷盡塵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guān)情似去年?”
唱腔似悠遠(yuǎn)似慵懶,宋可秋緩緩?fù)O履_步,向戲院里張望。
戲院里熱鬧的很,臺上的唱戲人咿咿呀呀的唱著,臺下的看戲人一簇?fù)碇淮兀∝渹円惨謸P(yáng)頓挫的呦喝著。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艷晶晶花簪八寶填??芍乙簧鷥簮酆檬翘烊??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賦予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fēng)片,煙波畫船,錦憑人忒開的這韶光賤?!?p>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來這里,但此刻著實(shí)被這唱腔驚艷到了,悠悠的調(diào)子里滿是少女的春情。
抬步踏進(jìn)戲院,臺下有一排椅子,只有一人坐著,剛剛那般熱鬧的人群卻不見了。
宋可秋不知道是何緣故,正準(zhǔn)備上前,忽然愣住了。
那人背對著她,翹著個(gè)二郎腿,腦袋輕輕晃著,在那燈影里側(cè)臉,透著一種消沉的風(fēng)流。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轉(zhuǎn)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頭邊。”
戲腔里盡是纏綿,宋可秋的目光卻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那人的背影,怎么移都移不開了。
那人像是知道了她也在此,腦袋輕晃的動(dòng)作停了下來,隨后站起,緩緩地轉(zhuǎn)過身。
燈火闌珊,而她的眼眸卻只清楚地映出了他,高辛銘。
宋可秋手中攥緊的帕子一松,落地悄無聲息,但微微顫抖的手卻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波瀾。
人間煙火里,高辛銘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似是淚水模糊了雙眼,眼前的一切都恍惚起來。
宋可秋緩緩升起手,想去撫摸他的臉?;秀遍g,那人卻消失了,身前身后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臺上的唱腔依舊動(dòng)聽。
可他,卻不見了。
宋可秋靜靜地站在那里,眼眶中的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
也是啊,他怎么可能還在呢?六年前走了,去了北方,可,就再也沒回來了。那年頭局勢動(dòng)蕩,白骨成堆,他,估計(jì)也……
那想法還沒出來,背后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喚的,是她的小名。
可那嗓音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相思千萬種,可他也只有一個(gè)。
是他了,也只能是他了,活著他啊,活著的高辛銘啊。
回首,在半昧半明的光影里,看得出他似乎更成熟了許多,但還是她記憶的那個(gè)人,那個(gè)夜夜入夢的人,那個(gè)每每想起都會淚濕衣裳的人。
高辛銘俯下身子,彎腰撿起她腳邊落下的帕子,眉宇間一如既往的輕佻,笑盈盈地遞還給宋可秋:“哭什么,見到我驚得連帕子都掉了?”
宋可秋臉上淚痕未干,卻噗嗤一聲笑了。
“少自作多情了,原來你沒死啊,我還以為你早死了呢,害得我白高興這么久。”宋可秋笑著望著他,眼光一刻也沒離開“我啊,巴不得你不回來了,還以為你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呢?!?p> “地獄???我就那么壞,要從地獄爬出來,就不能是天堂上下來的嗎?!备咝零懝首饕荒槀摹?p> 又開始了啊,又可以開始斗嘴了啊,真好。宋可秋想著,如果可以,我想一輩子都這樣……
劉憶結(jié)翻看著幾百年前的故事,許多她都不記得了,她笑著,漸漸的,紅了雙眼。
我曾以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世間難得的是重逢。那你,是否有一天也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