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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月假,周六清晨校園靜悄悄的,我難得的睡了一個懶覺。當?shù)谝豢|晨光從窗戶照進來灑在我臉上時,我才醒過來。這個月月假我沒有和子衿回宛城舅父家,又沒有要緊的學業(yè)需要做,時間就一下子顯得空曠起來。我上街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回學校背上畫板準備去學校堰湖對面湖堤寫生。湖堤的景色我早心生向往,只是一直沒有時間去。湖堤芳?萋萋,左邊傍著一座十二三米高的嶙峋小山,小山上一棵孤伶的小樹(小山似乎沒有其它生物),有一種落寞美;右邊是層層農(nóng)田,仿佛昨日還是滿目青翠,今日就已經(jīng)秋意盡染,讓人驚覺時間的飛逝。到對面湖堤我需要選擇從哪個方向前去。如果從右邊去,路程要比從左邊去遠一半,且全是泥道小路;從左邊去,是平坦碎石小路,路程少一半,但需翻過小山才能到達湖堤。我躊躇再三,還是選擇了從左邊出發(fā)。我想站在小山上一覽湖堤下的一川秋色。
我沿著湖堤一路逶邐出了校園后大門,繞過一道小溝渠,穿過一片青岡林,就邁上了去湖堤小山的碎石小路。這條小路有些偏僻,兩旁多是亂石荒灘,估計平時走的人少,因為我發(fā)現(xiàn)石頭縫路旁冒出來的青黃小草并沒有被踐踏的痕跡,它們在秋風里顫顫巍巍地搖曳著,悠然自得。
深秋的陽光象一個中年人,經(jīng)過時間的淬煉,少了焦躁與狂熱,變得沉穩(wěn)而溫煦,照在身上讓人有一種踏實的感覺。我喜歡這樣的秋天。我一路走走停停,大約在三刻鐘后,我站在了小山腳下。小山雖小,卻是陡峭,茂盛的茅草掩蔽著山腳,晃眼看去,沒有上去的路。我并不氣餒,扒開茅?仔細尋找,居然真讓我找到一條稱之謂路的“路”來。這條“路”是人工鑿出來的,呈Z字形向上,由數(shù)個間距大約四十厘米左右,巴掌大的腳窩組成,已被青苔布滿,如果你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我尋了一塊小薄石頭,刮掉最下面幾個腳窩里的青苔,這才斜挎背了畫板,身體幾乎與石壁成水平狀,攀沿著刮掉青苔的腳窩向上。遇到下一個腳窩再刮掉青苔再向上。還好小山不高,不一小會我就站在了小山頂上。
小山頂面積不大,約有十幾坪米,一塊斜臥的?圓青石在臨湖堤方向,占去五分之一面積;大青石旁就是那顆孤伶的小樹,它讓青石一半陰翳,一半沐浴在陽光里。我躍上青石,崖底景色一覽無余。我正沉浸在如畫美景里,一道清揚的聲音從小山腳下的湖堤傳來,“哇,這兒景色好美!”我好奇地走到青石的小樹旁,隱在樹影里探身向湖堤望去:兩道面朝堤壩下方迎風而立的少女便落在眼里。其中一位正是攀梅輕嗅的女孩。她白色T恤配一條白底黑色印花背袋短裙褲,看起來比平時在學校里的清冷多了幾分活潑。她雙臂微張,微微仰面,風掀起她長長的秀發(fā)在風里飛揚,仿佛欲乘風而去。我離她們并不遠,從她們的表情,我能夠感覺到她們愜意的心情。不一會,她們大概是站累了,席地而坐,繼而緩緩躺倒在湖堤上,雙臂枕了頭,仰望著蔚藍的天空。良久我聽見“她”清揚的聲音,“梅芳,你真的要放棄學業(yè),進紡織廠嗎?”“嗯,下學期我就不來了。”叫梅芳的女孩輕聲應著。然后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熬筒荒芡瓿蓪W業(yè)再去么?”清揚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低沉。“我家的條件,你是知道的,”梅芳側(cè)了頭苦笑著望著“她”?!翱墒悄闶窍矚g讀書的。。?!薄八甭曇粲行﹤?。梅芳揚眉望著“她”擠出一絲笑容道,“我父親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遲早還不是要嫁人的’?!薄斑@都什么年代了,你父親還有這種思想!”“她”有些憤憤然地坐起身來?!斑@也不怪我父親,家里所有的生活重擔都壓在他一個人肩上,他也是沒辦法。。?!泵贩颊酒饋硗h方,聲音有些落寞的為父親找著借口,旋即又轉(zhuǎn)頭望著“她”燦然一笑,“你應該替我高興哩,這年月工作機會多難得啊,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呢。”“我們也許不會再相見。。。”“她”也站起來,傷感地望著梅芳說?!八钡脑捵屗齻z再度陷入了沉默。壓抑傷感的氛圍連站在遠處的我也感覺到了,也讓我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非??粗馗星榈娜?。
突然有清揚的歌聲輕輕傳來,唱的是李叔同的傳世之作《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離別多。
清揚的歌聲里蘊藏著淡淡的憂傷,淡淡憂傷里又蘊藏著離別的悵然。先是一人之音,隨之是二人合唱的聲音。那悲涼的歌聲讓秋天有了蕭瑟之意,讓山川失了幾分顏色,讓我從中捕捉住了靈感。
我忙將畫板從背上放下來支撐好,飛快地將這一幕在我的畫板上描畫下來:倆個女孩手挽著手迎風遠眺,風吹揚著她們的頭發(fā)及衣裙,她們年輕的臉龐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郁之色,可清澈的眼眸里卻滿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