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長嘆一聲,靜靜凝望凌月蒼白痛苦的臉,她的心中一絞一絞地痛??蓱z的孩子,自小沒了母親,父親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生于這宮中,親情來之不易。
燕兒見著凌月的模樣,悄悄在一旁抹淚,自責(zé)道:“都是我沒有照顧好殿下。”
云舒伸手擦去凌月的眼淚,聽到燕兒喃喃自語,看了她一眼,“本宮知道你與殿下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從前你們在別院,天真爛漫些倒也無妨,但如今入了宮,你便要多學(xué)些心眼,多替你家殿下留心著才對?!?p> 在凌月昏睡的時間里,云舒一直陪在她左右,就連喂藥都是親自來的,看著她喝三勺吐一勺也不嫌棄,極其有耐心。
燕兒不禁在一旁感嘆了一句,“若是殿下的母親在世,大約也會與昭容一般如此貼心照顧,心疼殿下?!?p> 云舒拿帕子擦去了凌月唇邊的藥漬,一碗藥好不容易喂下去,將碗放到一旁,又吩咐道:“剛喝下藥,要發(fā)發(fā)汗,不要讓殿下無意中掀開了被子再受涼?!?p> “是?!?p> “昭容,我們也該回宮喝藥了?!奔t鸞站在云舒身后提醒了一句,云舒淡淡的嗯了一聲,又仔細(xì)叮囑了冬菊兩句才去了。
長樂宮。
紅鸞端進(jìn)來一個小碗,里面的藥湯呈黃色,還帶有幾根沒有舀干凈的參須。
“娘娘。這是陛下賞的,千年老山參熬制成的補湯。看來陛下還是很在意您的?!?p> 云舒端起碗來,輕蔑一笑,又想到那樁事,便是再好的珍饈送到嘴里也味同嚼蠟。
“在意?他不過是為白白犧牲的兒子稍感歉疚罷了?!?p> 他本就該歉疚,難不成因為他是皇帝,有這點歉意她就該感恩戴德嗎?這樣憶起,倒是眼眶早已紅了,不覺就滴淚不止。
“你下去罷?!?p> 紅鸞看了一眼主人的臉色,將補藥放下,恭敬的退了出去。
云舒依在靠墊上,將補藥喝了個干凈,不管怎么樣,沒必要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紅鸞的意思她明白。陛下如今對她有憐憫與歉疚,正好可以利用機會掙一些榮寵。
可云舒如今不愿意了。
她看到他覺得寒心,也覺得惡心。經(jīng)過他對長子的態(tài)度,云舒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自己的天地要自己闖出來,憑什么按著現(xiàn)在的爛規(guī)矩來。
云舒的心頭之火被點燃之日起,任憑風(fēng)吹雨打都無法澆滅,直至萬劫不復(fù)。
若是跳不出這些規(guī)矩,無非就是在后宮這個大蛐蛐罐里斗蛐蛐,斗贏了也不過是個漂亮的蛐蛐。她不要,她要做打破蛐蛐罐子的人。
凌月到了第二日才退了燒,不過依舊沉沉昏睡著。
云舒到時,凌月才醒了一會兒,冬菊正在一旁伺候著喂藥。
“我看你精神還是不佳?!?p> 凌月抬頭看向云舒,“云娘娘,您怎么來了?”
“殿下,您生病昨兒昏沉沉睡了了一日,是昭容在這兒陪著您的,太醫(yī)也多虧了云娘娘才能尋來。”
凌月不知有此事,現(xiàn)在身子也虛,只能嘴上說說,“月兒謝過云娘娘?!?p> “太醫(yī)說你連日受了驚嚇,這些日子便不要去太子宮中。”
凌月自己將藥端過來飲盡了,燕兒遞上一旁早就準(zhǔn)備好的蜜餞。凌月撩嘴里吃了,被苦成一團(tuán)的小臉才慢慢舒展開。
“我正想問太子哥哥如何了?”
凌月看了看云昭容,又看了看燕兒。燕兒低頭道:“還是殿下去看時的老樣子。這兩天太醫(yī)都一股腦的往太子宮中去,沒什么壞消息,但也沒什么好消息傳出來?!?p> 凌月靠在套著金絲軟緞的軟墊上,臉色依舊白兮兮。“這是個什么意思?”
先害了太子,又可勁給他醫(yī)治,父皇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陛下的心意,殿下可看明白了?”
凌月自然是知道,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看出如今的太子之位已經(jīng)形同虛設(shè),但陛下的心意是一回事兒,她自己的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殿下,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了解,你父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p> 凌月斜瞥了眼前的這位云昭容。似乎自從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宮之后,眾妃嬪中也只有她與自己走的最近,但她也不明白,為什么云昭容會愿意理會她這個沒有任何背景、靠山的公主。
“殿下,不必揣度我的用意。你只需記住,在后宮之中,公主與皇子都要得到陛下青眼,妃嬪亦是如此。
后宮中的女人,除了皇帝寵愛是靠山,子嗣亦是。不論是皇子還是公主,有個孩子,總能打發(fā)漫漫寂寞長夜,我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但他出了意外,那么小便早早去了?!?p> 云昭容談及此處時,眼中泛起晶瑩氤氳的淚光,哪能不心疼呢?即便是那人的孩子,但也是自己的骨肉,是她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的生下來的孩子!
凌月慌忙遞了帕子過去,內(nèi)疚道:“是月兒不好,惹得云娘娘想起傷心事了。”
話雖如此,但凌月還是心存疑惑嘴上沒說。幾番交道,凌月覺得云昭容似乎很反感自己的父皇,一直讓自己看清父皇。為什么這會子,卻要她討好父皇。
冬菊、燕兒她們早就有眼力見兒的退下去了,知道昭容與殿下有些體己話要說。
“殿下,幸好你是個公主,在眾人眼里,公主對于他們沒有什么威脅。你不與他們爭奪皇位,以后的命運,無非就是嫁予駙馬都尉或者走和親之路。若是和親那便要遠(yuǎn)離故土,死后也要葬在異國他鄉(xiāng)?!?p> 沒由來的,凌月聽著她的話心尖一顫,公主的命運大抵就是如此,看似尊貴卻也不過是政治聯(lián)姻的工具。
若是與別國有摩擦,和親是一項最好的解決辦法,不費一兵一卒,只消一個女子,便能阻止一場戰(zhàn)爭,這買賣任誰都會覺得劃算。最怕的是,遣公主和親無用,公主只會被敵國第一個殺了祭旗。
“我不要。”凌月幾乎是脫口嚷嚷,惹得云舒?zhèn)饶俊?p> “殿下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