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約定

　　“物部老師，您對舊校舍后面那口井有什么了解嗎？”

　　物部棲家的客廳里，不知火涼正在同物部棲交談著。

　　在他旁邊的沙發(fā)上，稻葉鄉(xiāng)子和細川美樹正坐在那里，聽著兩位老師的談話。

　　本來只是答應了稻葉鄉(xiāng)子一起來的，結果細川美樹聽說了之后非要跟著來，她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況且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加之稻葉鄉(xiāng)子也幫腔了幾句，不知火涼也就答應了。

　　本來還準備好了在路上無視這家伙自以為開玩笑的那些陰陽怪氣，結果從出了學校到買拜訪的點心再到到達目的地，細川美樹都沒怎么開口說話，表情有點郁郁寡歡的樣子。

　　因為稻葉鄉(xiāng)子一路上的解釋，所以不知火涼差不多也猜到了這是什么原因了，五年三班大部分學生曾經(jīng)都在物部棲老師的班里，進童守小學最先親近的老師就是她，感情好很正常。

　　但真正見到了看起來相當健康一點事沒有的物部棲老師之后，細川美樹立刻就變得拘謹起來了，不自在的程度比稻葉鄉(xiāng)子要嚴重得多，看起來恨不得立刻起身飛奔離開一樣。

　　聽見不知火涼這句話，物部棲還沒有反應，稻葉鄉(xiāng)子立刻就準備開口告辭，只是物部棲很快就擺手示意她繼續(xù)聽，她便有些糊涂地坐了回去。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四十年啦……”物部棲的眼神已經(jīng)陷入了回憶里，“鄉(xiāng)子美樹你們作為童守町的人，也該好好記住這件事的。”

　　“四十年前，童守町大旱。當時為了挺過旱期，實行了水的配給制?！?p>　　“開始的時候還好，童守町本來就有不少蓄水的池塘，但是后來漸漸地童守川都干了，池塘也一個接一個地用完?！?p>　　“童守小學后面、屬于明神神社的明神沼也在供水水源的名單上，但是最開始的時候，明神神社的宮司說那是屬于神的領域，不可輕動，于是明神沼的使用順序就放到了后面?！?p>　　“后來一半的池塘干了之后，明神神社開始派水。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幾個池塘用完了之后，有人發(fā)現(xiàn)明神沼的水面一點也沒有下降，于是就要求明神神社每天提供更多的水?！?p>　　“——‘反正也沒有少，多用點也不會怎么樣’，那個時候，這種想法慢慢在很多人的心里扎下根來?！?p>　　“但是宮司拒絕了，理由是最初他答應每天提供的量就只有這么多，出爾反爾的行為會觸怒神明?！?p>　　“他說的確實是事實，再加上也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這種聲音就被壓下去了?！?p>　　“又干了兩個池塘之后，有人就提出，要挖井取水，地點就選在童守小學里，最靠近明神沼的那個角落?！?p>　　“但是井越挖越深，卻一滴水都沒有?！?p>　　“就在放棄之后準備回填的時候，童守町來了個自稱除靈師的人，聲稱是由于妖怪作祟，所以才會挖不到水的。”

　　“反正也準備放棄了，于是大家就讓他試試。”

　　“除靈師說，妖怪太厲害，無關者在場會影響到除靈的結果，要是一直沒有消息，第二天早上六點之后才允許進入?！?p>　　“預定除靈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外面等著，誰也沒有得到進入旁觀的允許?！?p>　　“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早上六點除靈開始之后，中午太陽最猛烈的時候，明神神社，發(fā)生了火災?！?p>　　“所有人就在外面等著，看見那邊煙升起來的時候還以為是除靈太過激烈了，后來有人來報信說，‘明神神社燒起來啦’，接著大家才過去準備幫忙?！?p>　　“但被拒絕了?！?p>　　“明神神社的宮司，拒絕了救火的請求?！?p>　　“不是沒有人想要違背，強行進入救火，可是神社的結界把每一個人都擋在了外面，誰也進不去?！?p>　　“所有人只能就那樣站在鳥居外，眼睜睜看著明神神社燒成了一片廢墟?！?p>　　“宮司一家，全數(shù)葬身火海，僅有他當時不在神社里的兒子幸免于難?！?p>　　“而在童守小學那口井除靈的除靈師，一直沒有消息傳來?！?p>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才有人大著膽子進去童守小學后面的除靈現(xiàn)場進行查看。那里整整齊齊，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那位除靈師已經(jīng)不見了，到處找遍了也沒發(fā)現(xiàn)任何蹤跡，就像是所有人做了同一場夢一樣?！?p>　　“但是井里出水了?！?p>　　“這之后，有人發(fā)現(xiàn)神社的結界消失了，但誰也沒再進去?！?p>　　“在那之后，宮司十一歲的兒子依舊會在每天為大家分水?！?p>　　“只是因為宮司的事，誰也沒敢再提多提供水的事。”

　　“靠著那口井源源不斷的水和明神神社提供的水，童守町最后終于熬過了大旱?！?p>　　“之后，生活恢復正常，井一直還保留著，明神神社在宮司兒子的努力下也重建了?！?p>　　“這就是關于那口井的歷史了?！?p>　　物部老師最后做了個結語。

　　稻葉鄉(xiāng)子和細川美樹仍然沉浸在物部老師的話里，久久沒有說話。

　　不知火涼也有些沉默，不知道該不該接著問下去。

　　物部老師看出來了他的猶豫，道：“有什么想問的，就直接問吧，我一把年紀了，歷史是要靠你們年輕人記住的?！?p>　　她的話隱有涼意。

　　“作祟的妖怪，那位除妖師有提到過是什么嗎？”

　　物部老師搖了搖頭，“他沒說，只是讓所有小孩子在除靈當天都回避了。不過，之后有人說自己看見了河童出沒，只是大家都當他眼花了，連河水都干了，哪里還會有河童呢？”

　　“明神沼！明神沼的水完全沒有少吧？”細川美樹突然插話了，“河童就是生活在明神沼里的！宮司一定是害怕別人發(fā)現(xiàn)他在養(yǎng)河童，所以才不肯讓別人進去！在水井底下作祟的妖怪肯定是宮司指使的，他害怕明神沼的水都漏到水井里去了！”

　　她這一連串的猜測相當陰謀論，不過物部老師一點也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反而是望向稻葉鄉(xiāng)子，“你呢？鄉(xiāng)子，你是怎么認為的？”

　　稻葉鄉(xiāng)子吃了一驚，顯然沒想到會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我嗎？我覺得，宮司沒有必要這樣做吧？他也做到了每天分水的承諾啊，我記得明神神社供奉的好像是水神？作為神社的宮司，為了使用明神沼的水，他有可能和神做了什么約定，違背和神的約定的話，可能確實會遭到神罰也說不定……”

　　她臉上有點后怕，顯然是想起來了之前幡門場神社的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