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楊曉明主動發(fā)了幾次消息給楊小羽,但都石沉大海。下午茶時間,曉明正伸著一雙大長腿,在茶歇間的高腳椅上如有所思地抿著咖啡,身后傳來女人的聲音。
“怎么了呢不動?”
賀若云正翹著那只做了精致美甲的玉手,在咖啡機前嘟囔。
楊曉明先是靜靜看了看,本身心情也不是很好,懶得英雄救美。但那會周圍并沒有其他人過來,而他坐的地方離咖啡機也就一米多點距離,一直旁觀肯定不合適。
他輕跳下高腳椅,瀟灑地走了過去。顯示屏上“設置”按鈕里將咖啡種類和進料配比重置后,兩股熱氣騰騰的液體要不了一小會,就將賀若云淡青色咖啡杯續(xù)滿。
“哇,謝謝楊工。”賀若云難得像個小女生似的夸了句楊曉明:“調的還不賴嘛,楊工也愛偏苦的啊?!?p> 楊曉明沒說什么,只輕輕點了點頭,就準備離開,但見賀若云好像還想和他聊什么,就遲疑了片刻。
“最近程總都比較忙,和君馳那邊你這幾天聯(lián)絡了嗎?”
說話間他注意到,賀若云在鎖骨附近紋了一個硬幣大小的紋身。
“沒有。有什么事嗎?他們公司是星馳公司在華東地區(qū)的分公司,雖然新成立不久。目前打交道的幾個人還行?!睏顣悦鞣畔率种械拇杀?,繼而又拿了起來,一副有事要離開的樣子。
“他們很奇怪啊,本來昨天下午和程總定的行程,昨天中午突然臨時通知要取消。感覺不靠譜啊,想著最開始是你負責接待的,隨便問問?!?p> 楊曉明看了看賀若云那濃密的睫毛,想起小羽說很多愛美的女人的睫毛有的是接的,有的是整套粘上去的。
“有這事啊,我不清楚。那次接待室因為程總臨時有事,我臨時接的。說起這,手頭剛好有個活得和他們聯(lián)系,我先過去了?!彪x開后,楊曉明一回到位子上,就給趙小捷發(fā)了條信息:“聽說你們昨天和程總定的行程取消了?你知道嗎?今晚請你吃飯?”
吃飯的邀請發(fā)出去后,他突然有點后悔。晚上是不是該去找找小羽?以私人身份和趙小捷還是少聯(lián)系比較好。
這樣想著就收到了她的回復?!笆堑模罱菊谡埖谌綄徲?,事情比較多。晚上恐怕不行,明天中午呢?”中午沒問題,反正這幾天他也不想在食堂吃了。
尚未入夏,天氣已經有了夏天的感覺。趙小捷身穿淺藍色格子短裙,上身是白色桑蠶絲薄襯衫,加上一頭利落的短發(fā),看起來職業(yè)而精干。
一坐下,她就點起菜來。同時抬頭匆匆看了眼楊曉明,解釋道:“曉明,不好意思,中午時間比較緊,下午三點我還得陪林總出趟短差,所以就不和你客氣了啊。你喜歡吃這家的什么?之前來過嗎?”
楊曉明微微笑了笑,示意她繼續(xù)點。
“以前在工地上班時,老覺得自己嘴比較叼,現(xiàn)在吃了這大半年基本成雜食動物了,不挑不撿,特別好養(yǎng)活。你隨意。”楊曉明放松式的將頭朝后靠了靠,順手將十指捏的啪啪作響。
趙小捷瞄了眼楊曉明的雙手,莞爾一笑,又默不作聲繼續(xù)看起菜單來。
“你怎么樣呢,在這邊上班?應該是比之前的工作環(huán)境好了很多吧,而且職位也相當于平移了,平時業(yè)余都做些什么呢?”趙小捷烏黑的眸子透著好奇與明麗,朱唇微啟間,露出亮白的皓齒。
“也還好了,我其實一直都發(fā)展的很一般,和大學同學比起來算混的差的,運氣欠佳啊。這邊對接和事務是比工地要好很多,但壓力更大一些,畢竟誰都想在大城市落腳。業(yè)余啊,基本也沒做什么了,無非就是騎車兜兜?!?p> 趙小捷聽了低頭吸了口剛上的茶飲,眉宇間像是有了一絲愁緒,但轉而又說:“是啊,畢竟這里的房價可是全國最高的,生活成本也高,如果只靠一個人打拼的話怎么會沒有壓力呢。我來這邊比你早些,現(xiàn)在這邊還可以,雖然財務真的很煩。只是這段時間總公司高層有了變動,財務這邊一直在緊鑼密鼓的對賬,現(xiàn)在又要審計,都是加班加點的。你說的事情我猜可能和前幾天林總去開的一個會有關。具體我也不便于透露太多,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弊詈笠痪鋾r,趙小捷故意調皮地看了眼楊曉明。
兩人別過的三天后,正是周五,還沒下班趙小捷就打來電話,提出有事想和曉明商量,而且比較急。
楊曉明原本訂好了一束花準備去找楊小羽,但聽趙小捷語氣里有些異樣,就決定晚點再過去。
趙小捷像上次一樣的精干,一身明快的淺綠色套裙顯得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清爽感,不過坐下幾分鐘后她就流露出少有的謹慎和沉郁。
她清清嗓子,大口喝完檸檬水說:“曉明,其實按道理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事情。但是從朋友角度,我確實遇到了難題,在這邊又沒有其他人可以講,但憋在心里只會讓人越來越沮喪。曉明,你懂我的意思嗎?”
楊曉明沒太明白她想問什么,就說:“從你說的還沒明白是哪方面的問題。不過,你可以說說看。”
趙小捷深吸口氣說:“總公司突然來審計,我作為財務總管壓力很大。具體財務你雖然不懂,但是有點操作手段,要想一直瞞天過海太難了。這段時間,林總一直試圖讓我從第三方再收集更多的佐證材料,但我心里一直都非??咕堋Uf難聽點,那都是違法的事情。這次能突然被查也是有原因的。這段時間,我睡眠也不太好,經過做夢,有時候也后悔為什么自己一開始沒能堅決的給她建議,以至于她膽子越來越大。曉明,你知道嗎?我好難啊?!彼f這話時,雙手下意識緊緊環(huán)抱雙臂,眼神里也一副楚楚動人的嬌弱模樣,看得對面的楊曉明有點不知所措。
他財務不大懂,但有些可能觸犯紅線的舞弊做法對他而言是無法理解的。而今面對著曾經喜歡過自己的女人,在低谷時期又主動向他吐露心聲,除了渴望他的理解和安慰,還能有什么呢?他有點為難,只好說:“小捷,你別太擔心。你我也就只是個打工,就算天塌下來,也就頂多是連帶責任。如果事情真像你說的沒有挽回余地,只能走司法途徑的話,你可以去咨詢一下在這方面經驗比較豐富的律師,提前了解一下相關的法律,再就是,你之前按照林芝園指示所做的那些事,有給自己留一手吧。”
趙小捷聽了曉明的一席話,往正坐了坐說:“有是有,但是林總對我有知遇之恩,無論是之前的一些做法,還是給自己開脫的證據(jù),我都是心理很矛盾的在做。雖然這樣的做法,在很多公司的上升期不算什么,但越是審計到最后我越是自責。有時甚至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看心理醫(yī)生。曉明,謝謝你陪我?!?p> “沒事啊,只是出來聊聊,也沒幫上你什么。那和我們單位的合作呢?是不是要中斷了?”
“肯定有影響啊,你們是國企??茨壳暗男蝿?,資質方面肯定后面不太能繼續(xù)了。還有一點,后面可能還會對以前的合作進行倒查,沒準,沒準還需要你幫忙呢。”
看著趙小捷以往明麗而黑亮的雙眼如今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憂郁,再想想之前那次事故,楊曉明心中同病相憐的共情感,讓他覺得自己應該也可以像保護曉娟一樣,保護趙小捷,不過表面上,他只機械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隨后,他就快馬加鞭地騎車趕往小羽的住處。心中的不快,工作上的停滯不前,對未來的迷惘和不能把握命運的無奈,讓他騎得像風一般迅速。頭上極具時尚感的黃色頭盔,配上他俊朗的身姿,在幾近午夜的城市喧囂里隨著發(fā)動機的強勁轟鳴聲,由近及遠,再由遠及近,一陣疾馳后,停在了那顆熟悉的大梧桐樹下。
“小羽!”可能是剛從摩托上下來,心頭奔涌的悸動尚未平息,也可能是男兒骨子里熱血的亢奮被機車疾馳的快感激發(fā)得越發(fā)激昂,楊曉明忍不住朝樓上大喊起楊小羽的名字。等不及三樓窗口的響動,他就“登登登”快步跑了上去。
小羽來開門了。一身鵝黃色睡裙寬松地斜在肩上,一幅慵懶的身子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
幾天不見,楊曉明不由自主地輕咽下口水,倒不是因為肌膚相親的欲望過于強烈,而是對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未知有些緊張。他換好鞋,瞅了一眼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楊小羽說:“小羽,怎么這兩天都不主動聯(lián)系我?不想我???”
見小羽默不作聲,他緊挨著她坐了下來,順勢輕握住她溫熱的手。見她并沒有直接抽走,就一把將她另一個肩頭攬了過來。
“你干嘛?手勁那么大?”小羽掙扎了兩下又坐直了身子。
“寶寶,我好想你。你不想我嗎?晚上怎么吃的?”
楊小羽看著楊曉明撒嬌式的溫柔,心也變得柔軟起來,先前假裝的鎮(zhèn)靜和堅守也形同虛設起來。
楊曉明敏銳地覺察到了她的接納,再次將她攬入懷中。兩人只是機械地盯著電視里的綜藝節(jié)目,要是安靜下來,彼此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