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鄉(xiāng)下也就算了，可若是到了京里，大小姐就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儀態(tài)舉止是否得宜了，畢竟沈家在京城里，在一眾勛貴人家中，也是很有身份的，可鬧不得一點(diǎn)兒笑話給人看?！?p> 沈鴻和郭媽媽對視著。
郭媽媽神色不冷也不熱情，雙手放在身前，儀態(tài)就像那電視里宮中出來的教導(dǎo)嬤嬤一樣一板一眼的。
沈鴻微微一笑，說道：“我記得我昨天，好像跟郭媽媽說過，我不會上京，郭媽媽難道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郭媽媽人是老了些，耳朵卻沒有大礙，思想也很清明，自然聽清楚也聽明白大小姐說的話，”
“但上京之事，郭媽媽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所以不管大小姐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要上京去的?！?p> “難道我就不能有我的選擇？”
郭媽媽的微笑是專業(yè)級別練過的，聽了這話，神色仍是沒有一絲的波動，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樣耐著幾分性子：
“大小姐當(dāng)然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但老奴沒有別的選擇，老奴既然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就一定是要做到的，沒做到，那就是老奴失職了，”
“至于大小姐，若是有其他的想法，可以上京后跟老爺夫人提出，這一趟，就當(dāng)作是去探望老爺夫人了，大小姐為什么不愿意上京呢？”
沈鴻對這郭媽媽的應(yīng)對能力真是有些佩服了。
不驚不乍，對她所說的不管是什么話都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聲音永遠(yuǎn)無驚無險的處于一條平行線上，好像什么大風(fēng)大浪都經(jīng)歷過，任你耍任何花招她都能接得住。
這要不是她是當(dāng)事人，要是這是在看電視，她都要為這郭媽媽的人設(shè)喝一聲彩了。
這才是沈夫人身邊器重的人才，比起王明那個吊兒郎當(dāng)沉不住氣的，這郭媽媽端的就是個大家風(fēng)范，最后那句反問，不是問得很核心很刁鉆嗎？
“那郭媽媽就先住下吧，你有你的職責(zé)，我有我的選擇，我們彼此尊重對方，這祖宅呢屋子也夠住，郭媽媽若是不嫌棄鄉(xiāng)下地方比不得京里的繁華，住上個一年半載的，我也沒有意見，你總不能把我強(qiáng)硬地搬上馬車，對吧？”
郭媽媽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的波動。
看著這樣軟硬不吃，既不燥急也不卑不亢的大小姐，她發(fā)覺自己與夫人似乎都有些低估了她。
她完全不像三年前那個病懨懨躺在床上嬌弱無力怯怯又有些賭氣的大小姐，口齒伶俐，不嬌不燥，應(yīng)付自如，而且出落得大大方方，儀態(tài)有度。
郭媽媽很是好奇，到底這三年里她都經(jīng)歷過了些什么？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這若是真跟著她回了京去，恐怕比之樣樣都好的二小姐，也不會遜色多少，比之那幾個整日里為了件小事情就拈酸吃醋的庶小姐，就更是比得下去了，真是怪事。
晚上，楊叔悄悄去客房時，才發(fā)現(xiàn)顧云忻走了。
看著漆黑的屋子，楊叔心里有些不安，相處了幾天，他也知道這顧公子不是個壞人，可是這沒招呼一聲就走了，是仇家追上門來了還是有什么急事急著走呢？
他放心不下，便出了去又走到小姐那邊。
聽了楊叔的話，沈鴻翻了一頁書，告訴楊叔白天客房發(fā)生的事情。
“這么說，這顧公子是怕被王明發(fā)現(xiàn)了，這才不得已離開的，那他身上的傷和毒不要緊吧？”
楊叔到底還是淳厚之人，想到顧公子的身體，他說不宜走動，這么一走，如果遇到仇家，身體又沒好可怎么辦？
沈鴻其實(shí)也是有幾分擔(dān)擾的：“我看他喝了幾天的藥，應(yīng)該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是個有福氣的，楊叔不必?fù)?dān)心?！?p> “那倒也是，但愿他平平安安吧，唉，不談他了，說說小姐吧，”
楊叔看著沈鴻憂心忡忡說道：“小姐，郭媽媽是夫人身邊的老人，小姐不可太過得罪她，老奴也不放心小姐去京里，可這郭媽媽半步不退讓的，小姐又怎好跟她硬拼？”
沈鴻聽了沒說話，垂眼放回書上。
她沒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有問題，如果郭媽媽不走，她也不會改變主意。
楊叔繼續(xù)說道：“小姐，老奴是看著您長大的，這些年來，老奴也是一直盼著老爺能派人來接小姐去京的，因?yàn)檫@就代表了，老爺心里還是很關(guān)心小姐的。”
“可自從老太爺老太夫人仙去后，夫人也沒開口要接小姐去京，老奴就不抱任何期望了?！?p> 連三年前都可以對驟然失去老太爺老太夫人的小姐不管，他還可以指望那個夫人能好好善待小姐嗎？楊叔嘆了口氣。
沈鴻抬眼看著楊叔：“夜深了，楊叔早些去歇息吧，郭媽媽那兒您不用擔(dān)心，我不理會她，她覺得無趣，自然會走的?！?p> 楊叔點(diǎn)點(diǎn)頭，小姐是個懂事的，只希望那郭媽媽能理解，早些回京去就好了。
“那小姐也早些睡，這書夜里看昏暗，傷眼?！闭f著微弓著腰慢慢出去了。
沈鴻看著他年邁的背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要怎么跟關(guān)心她的楊叔開口離開這里？而且還是一離開，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
窗口有風(fēng)吹進(jìn)來，外面的樹間有鳥叫蟲唧，沈鴻放下書本，走到窗邊抬頭看月。
月色是很瑩亮清冷的，疏稀的幾顆星寂寥地點(diǎn)綴著夜空，還未到月底，月兒也才圓了一半。
沈鴻心想，月有陰晴圓缺，人有聚有散，世事自古兩難全，不如意之事亦十有八九。
秦綺是一定要找的，不管怎樣，她也要去趟京城確定一下她是否安全。
“小姐，夜深了，別站在窗邊了，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