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氣,南方正多雨。
滄縣,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街上行人匆匆,夜靜雨稀。
春日酒樓內(nèi),二樓臥房門前。
小二敲了好幾次房門,屋內(nèi)沒人回應(yīng),小二自言自語道,“不該啊,今天早上我明明看見掌柜的進(jìn)了房間歇息的。”
“掌柜的……掌柜的……”他又敲了幾聲,“酒莊的人來要酒錢了,掌柜的?掌柜的?”
莫不是出門去了?
小二不放心,大著膽子戳了個窟窿往里看去,只看到桌旁半個手臂。
他忽覺不對勁,大力的撞開門,發(fā)現(xiàn)了屋內(nèi)的情況,嚇得不由連連退后,一屁股摔在地上,他半晌反應(yīng)過來,驚惶失聲喊道,“快……快報官!”
從門口看去,桌旁坐著的掌柜正瞪大了雙眼,口吐白沫,鼻孔流血,瞳孔睜得很大,直勾勾地盯著前面,沒有焦距,很是嚇人,桌前倒著一個空茶杯,窗戶緊閉,屋內(nèi)沒有任何損壞。
……
東巷口內(nèi),夜色無邊,街邊燈火昏暗。
面攤上,有兩名年輕的青衣捕快正坐在面攤桌旁,等面上的過程中,兩人談起最近的大案子,面容都有些犯愁。
劉中元道,“你說,這案子要是破不了,那可怎么辦?大人近日為這案子很是頭疼,上邊已經(jīng)來催幾次結(jié)果了?!?p> 弟弟劉中逵搖搖頭,“我怎么知道,我們只是兩個捕頭而已,大人都查不了的案子,難不成還能指望我們查?別想了,查不出來大人頂多被訓(xùn)斥幾句,又不會真摘了帽子?!?p>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老板很快端了三碗牛肉面上來,“差爺,你們的面?!?p> 劉中元看著三碗牛肉面,又問道,“謝遙呢?她喊的吃面,她怎么還不來?西巷到這也就一個時辰路程,怎么耽擱這么久?”
劉中逵道,“自從去年謝遙幫助縣衙破了分尸殺人案成為捕快后,大人就喜歡把難活交給她去辦,這一次西巷的煙柳命案,她前前后后忙活了快半個月了吧?!?p> 劉中元和劉中逵是親兄弟,劉中元為兄長,兩人同在一個縣衙當(dāng)差,兩人和謝遙自小相識,一起長大。
劉中元道,“姑奶奶膽大心細(xì),一雙眼就是比旁人厲害,大人派她去也正常,你換別人,還不一定能這么快回來呢?!?p> 正說曹操曹操到,街上有人冒著小雨正小跑,二人聽見動靜同時望去,那人與他二人一樣,同穿一身青衣捕快服,頭帶捕快檐帽,身形有些消瘦,皮膚也比他二人白,眉眼彎彎,大眼睛滴溜溜的宛如天上的月亮一般。
很快就到了桌前,謝遙微微喘氣,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她坐定后拿起碗倒了碗茶,咕嚕咕嚕喝了一碗見底,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瞧見桌上的面,頓時急了,“你們倆,也不等等我就吃!”
劉中逵解釋道,“天地良心姑奶奶,這面剛上,我們連筷子都沒動,知道你喜歡吃肉,還特地讓老板多加了些。”
“謝了謝了!”謝遙取了筷子,攪了攪面,熱氣騰騰的香味撲面而來,令人食指大動。
三人忙活了一天都沒吃晚飯,一會劉中元還要回衙門值夜,三人再不說話,齊齊動筷,先填飽肚子要緊。
這一家街邊面攤開了六七年,味道正宗,價格合理,三人從小到大,就認(rèn)這個味最好吃,每次趕不上家里的飯,就聚在這里一起吃碗面,喝杯小酒小怡情下,只是今日,三人無暇小酌兩杯。
三天前,滄縣最有名氣的春日酒樓掌柜,暴斃死在酒樓二樓上,酒樓上下人流巨大,直到傍晚,才有人發(fā)現(xiàn)掌柜屋里不對勁,小二們撞開房門后發(fā)現(xiàn)了屋內(nèi)的情況,這才報了官。
三天過去了,案情沒有絲毫進(jìn)展,滄縣父母官王修華愁眉不展,大家查得很仔細(xì),可依舊毫無線索,就好像掌柜的,是自己求死一般。
“不可能!”謝遙果斷否定這個想法,“就掌柜的情況,他媳婦是東巷口第一美人,又溫柔賢淑,生的兒子機(jī)靈乖巧,掌柜的家財萬貫,他能有什么事想不開要自盡?你們驗過尸體了嗎?”
劉中元吃的快,此時已經(jīng)放了碗筷,道,“吳師傅已經(jīng)驗過了,確定是砒霜致死。”
謝遙風(fēng)卷殘云,一抹嘴道,“我想再去看看尸體?!彼齽偡蠲鼜奈飨镛k公回來,只聽說了這件案子,還沒親眼看過。
“你是覺得吳師傅驗得不準(zhǔn)?”
謝遙柳眉一瞪,嗓門也提高了幾分,“不準(zhǔn)個鬼,他可是我?guī)煾?!我現(xiàn)在會的,都是跟他學(xué)的!劉中逵你要死!居然敢挑撥我們師徒關(guān)系!”
劉中逵求饒道,“姑奶奶,是你自己要去看的!關(guān)我什么事!”
謝遙道,“我去看只是顧慮到師父年紀(jì)大了,說不定有什么紕漏他當(dāng)時沒注意到而已,你吃快點!麻溜的跟我一起去!”
說起謝遙,絕對是東巷的一個小傳奇。
謝遙幼時父母就去得早,從小便跟著姨母姨夫生活,謝遙六歲時,三人在東巷口落下了根,兩個大人憐惜謝遙小小年紀(jì)沒了爹娘,對她頗為溺愛,送去念了幾年私塾識字,后來謝遙對拳腳功夫感興趣,便也學(xué)了幾年,學(xué)會了些傍身的武功,漸漸的和東巷口劉家兩兄弟混成了好兄弟,劉家家境不錯,找了門道花了錢,在滄縣衙門謀了份差事,劉家兄弟當(dāng)上捕快后,拍胸脯保證以后繼續(xù)帶著她吃香喝辣的。
謝遙十五歲的時候,衙門仵作吳師傅缺個打下手的,劉家兄弟終于把謝遙拉進(jìn)了衙門,做了吳師傅的下手,每月就四百吊錢,謝遙也不嫌少,跟著吳師傅認(rèn)認(rèn)真真的干活,后來就拜了他做師傅,去年秋天,謝遙在一次殺人命案中有突破性的發(fā)現(xiàn),立了大功,縣太爺本來要賞她,見她身手還行,膽大心細(xì),是個做捕快的料,正好衙門還有空缺,就把謝遙提了捕快,這樣仵作捕快的活兩不誤,謝遙從一個小平民百姓,一躍成為了月錢二兩的滄縣衙門捕快,東巷口三兄弟終于又能在一起廝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