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一丈的樓壁,左右兩壁上有零星數件墨寶字畫為飾,“虹花之筵”上,約二尺高處一副成人等身的畫卷無端自行上卷,露出后方明滑似鏡的木墻;
先是一雙黑底金紋鑲玉鞋踩下,再是丹青白袍赤霞佩,玄靈素首、好似見天皛而無云,定意瞧、二瞳如質,方才分明是平凡貌,見頂、紫華銀輪十方束發(fā)間,正是——地天至!
“?冏雅間”其正主久違的光臨其中。
只見其放步無聲,來到雅間中心為賓客準備的圓腳萬字方桌旁,毫不謙讓的坐上主位,一雙睿眼正視著華麗雅間內唯三樸實之物中樸素的木門,沉著之下像是在與人對視般。
“其實除了沒工錢外,我得的,好像還真不少。”正斜著頭看門的舟品生隨口暢言著心事,因為沒誰會在意、聽這些無用的閑聊。
“咂,但仔細想想,也許當初不選他,我指不定現在就……”正當舟品生方暢言至此就猛然諫的一停;
“為禍一方了?!?p> 憑借練過的天賦耳力,舟品生成功在樓下與窗外眾多嘈雜聲中聽出了這一句。
本該去了另條巷里享受去了的那個人,莫名又回至了“仙園”那端,更絕生的是——絕對聽見剛才那幾句話了!怎么辦?要怎么辦?他慌亂思索著。
端坐在方腳小圓凳上的權縱看著門,外面一時沒得動靜,于是先笑道:
“有什么需要著急的呢?你又沒說些不能讓人聽,聽了會怎么樣的話,倒是對我剛的接的句子,你沒什么想辯解的嗎?!?p> 此話傳進耳中,舟品生方恍然一頓,對呀!
于是鎮(zhèn)定后,他索性直答道:
“您說的都對。不禍害人那出頭有啥趣味?”
隔著門板,聽到答復的權縱拂桌而笑:
“所以禍害點人,就是你腦袋瓜子里最香的那顆了?”
被戳中心中的小齷濁,一時間舟品生又不能接話了,誰叫這就是他……就是作此想法呢。
于是乎權縱不意外的繼續(xù)道:
“那是我遇上的第三次‘開命典’,但你概不是頭一次在那碰運氣,而我也不是你頭一個嘗試的對象吧。”
聽到話梗忽然就到幾年前的時侯,舟品生不知怎么作答好,只能先對著“?”字門滿臉傻笑,饒了饒頭,半嘗試的回話道:
“是這樣的大東家,您知道我這雙耳,天生呢就聽的遠、聽的多,還在‘生命歸’那會我就時常無意中聽到,老者們偷偷念叨著一些不敢對我們說的——東西?!焙觯瑵M臉的傻笑隨著傾訴往日的苦悶也變得悶苦,連語氣也亦然沉悶:
“那時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比其他東西記的更多?!?p> “平常啊?!钡靥煅缘?。
就在人因為“無心”之物而陷入某種狀態(tài)時,淡漠的一詞卻是將其驚醒。
恍回神,舟品生慌亂下雙手急忙在身上摸索,直到從背后腰間、左手袖筒抓出二卷像是包著不同事物的油紙袋兒,緊緊拽著,才鎮(zhèn)定了下來。
此時權縱無聲掃了眼雅間內素門兩旁;紫銅架臺上靜豎著一眼望去便能感到極好的玉壺賞瓶銅紅釉、繪旭日初昇,而架臺底、光彩掩目處、似有株不起眼的小花暗綻芳香。
地天將目光從那光華下難辯本色的小花上閃過后,便折回了樸素的門板上,接斷處自顧說著:
“強知而不懂謂之無明,但人是有理解力的,或者說,喜好理解?!?p> 門外此時,舟品生正像在“仙園”里做事般小心慎重,隱秘的把兩卷包的嚴密至極的油紙袋塞回不厚的上衣內。
直到這句滿是不定的話,在“大東家”極為確實的語氣里落定時,他才真正回過神來,而且一副完全沒明白剛才如何了的神情。
“集中力弱、心眼缺失,什么是你四年來這么有空,卻只得了那般可憐身家的理由呢?品生啊?!?p> 哈?剛才回到正常狀態(tài),想不出自己突然失態(tài)原因的舟品生,才想詢問一下是不是錯過了什么,就聽到這么一段。
這句話就內容聽來,他首先就是想告訴自己:“又在做么子夢呢?”
好奇怪……那真實的聲音、不明就里的諄語都是以往、平日里他熟悉的那位“大東家”,但那位怎么會這么反常?
舟品生頓時在心內思量起來,自打自己來這的第三日起,這位“大東家”就除了時不時莫名說幾句什么,以及只要閑著,“他為什么總那么閑”!就會找事讓我做,并一定會“找事”扣我工錢!雖然我有靠自己的努力、巧慧從別的方面彌補了損失……但事出反其常定有鬼,這都不是這個人今天這么古怪的原因——
他一定有同題!
還沒等舟品生用上足夠的時刻來把“是什么問題”至這“問題是什么”給好好思考個明白,就又聽見:
“我可惜的品生啊,只用耳朵,聽的多了,腦子也虛了嗎?”
聽出聲音里,那位已經有不耐的意思了,舟品生也顧不得去想能有什么問題了。
先應付再說吧,這么想著隨及開口道:
“沒呢,我腦子好的很。不過、大東家您是在叫我的名子嗎?”
正坐在雅間內的權縱已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只紫銅造的精致梅花壺,以及同樣塑有梅花的銅杯;
輕斜壺口讓一道飄揚著苦香的清澈水流落入桌上杯中,聽到門外的回答只是淡淡搖頭,伸手端起銅杯道:
“我起的名子,難不成你以為我忘了。”淺飲一口杯中液體,“還是說你不喜歡?那這問題可就拖的太久咯,膽不肥、人無志啊?!?p> 呵……這已經是自己今日第三次無從接話了,舟品生心想:平日里這位大東家放著有間“仙園”不侍,就喜歡躺瓦片。
他倒不覺的對方奇怪,大人物嗎!總是特別的,反正地方是人家的,可就是,你自已弄壞的可別扣我工錢呀!
聽不懂的諄深誨語也好,高人嗎,說的東西當然是有一定高度的人才會聽的懂,而且又不說給我聽;
閑的很也很正常,像這種又是大人物又是高人的“神仙”樣人物,過的自然也是什么都不做,就啥子都有的“神仙”般日子。
但……舟品生以懷疑的目光看著那扇有一雙“白”字的樸素木門,這日聽這位認真對自己說的幾句,聽聲音是很認真的話。
他該不會是因為跟人聊天抬杠,總這樣隨便杠別人的問題,聊的別人下不了臺,把話都給抬斷了,所以才沒什么朋友,于是只能一個人躲在樓檐那種地方,沒錯,躲!舟品生感覺自己已經察覺到真相了。
一直以來他在這座全城唯一的酒樓中最大的疑問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仙園”怎么成為仙園的?
自打他第一次進過“仙園”后,他就著魔了般,開始不斷的消耗能用的休息時間,希望能知道,“?冏之室”是如何造出來的……在多次試圖討好“大東家”并詢問無果后,這個疑問就只剩個執(zhí)念了。
其他人?甚至都沒人知道白酒樓三層是個什么樣子,以至于當時字都還未學全的舟品生形容起“?冏之室”都被當成說夢話。
說是他是做夢夢見仙園了,這是好兆頭,將會是個能跟在大人物身邊的,煮茶童子什么的……
舟品生不由的想起了只在“開命典”上看清過的,那位“大東家”的臉,那種給人平常卻廣大感覺的人,因該是大人物吧?大人物也會欠錢的吧。
是的,舟品生的想法就是——很明顯,這間本城無人知曉的“仙園”,只會是從外面請來能手巧匠,花費大量寶物制成。
于是“大東家”為此欠下了大量工錢,所只好守在“仙園”外,一面躲開來要債的人,一面確定他們不會把“仙園”占為己有……
可不對呀!舟品生心想,要真是這樣,那來要債的人直接賣了“仙園”不就好了?
哦!他的義兄可是城首,當初就是聽到了“大東家”和城首的關系,我才想投靠這個大人物,希望能當個官什么的,結果到酒樓做了個小二。
搖一搖頭讓自己甩開這點無奈,舟品生更為投入的尋思著,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不會被因自己耳力不凡而涌入的各種聲音逼至瘋煩。
而在雅間內的權縱此刻已收起了壺、杯,站到了窗前伸手撫摸著先前被瓦粒砸出的缺痕,他似乎對舟品生并未發(fā)覺自身的問題,且已經拖了許久的時間的情況并不在意。
這下事情就對的上了,東家他欠了工錢于是想找人借錢,所以請的都是些外地來這的客人。
“只請過……十三次,但看起來都是大人物,是沒借到嗎?最近一次人是從城首府請過來的,該不會……”過于入神思考的舟品生根本未發(fā)現一道人影已無聲站在身前。
“不會什么,”權縱看著眼前已不好太期侍的“伙計”,平常般提道:
“說來聽聽吧,我或可以為你解答這次?!?p> 舟品生慣依的聽覺可說是休息了般,對不過隔了數步之遙的人聲皆無察覺不說,而且他本人還照樣專心的碎念:
“‘大東家’的債主找上了他的義兄,“大東家”終于躲不下去了。只好打算賣掉“仙園”,所以破壞起來也不心痛,都這樣了還想坑我工錢,真是……”
聽到這,權縱瞇起眼睛,搶在前頭接道:
“活該!是吧。”
“嗯、是……”舟品生可算聽見這句了,他剛抬正眼看向面前突然就出現個人,心臟猛的震動間差點沒有跳出來,但等他從記憶中對上眼前這人,心一下就凍住了,“‘大東家!’”
“接著。”大東家這回沒給舟品生思考的時間,而是將手中一盆小花拋了過去。
眼看一株好像連同花盆都很貴重的植物在幾步之外飛過來,驚的舟品生以最快速度上前捧住,還好有著平常的經驗,成功了。
等這盆花被雙手捧正后,權縱又開口了:
“解釋你就不用想了,省的浪費,而且你的妄想倒還對了小點?!?p> 真猜對了!是哪個,欠錢?舟品生還沒來的及看清手上的花株,就欲急問。
“唉,賣仙園吧?!?p> 真的!舟品生這回想說,卻不知道想說些什么。
地天則沒給他說的機會,“下去吧。”
“什么?”舟品生費解。
而權縱解釋道:
“你后你可以不用守在‘?冏’之外,也不用管來這的客人了。”
“大東家,我……”聽到這話舟品生還沒明白過來,急欲說些什么,但——
權縱,白酒樓當家者已經走過他的身旁,邁步至樓梯盡頭,一步踩著柱子躍出,翻至樓梁之上,緊接著竟直接向摟頂猛跳。
舟品生就這般看見他穿過了完好的樓頂,并在之后聽到:“夜里,在此?!?p> “夜?是指晚上嗎?”雙手還捧著株小花的舟品生心臟莫名恍惚,有種要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