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婆婆吃完東西，小箐便替婆婆蓋上那縫縫補補多次的被子，今日難得有陽光，老婆婆也沒有回那隨時會垮塌的茅草房，就這么以地上的雜草為床，睡了過去。
整個貧民窟都是這樣，幕天席地，難有兩間像樣的屋子，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熬過雪天的。
小箐等到婆婆睡了過去，這才起身走向浮笙。
“你一路跟著我做什么？”小箐看著浮笙，問話的聲音很輕，生怕吵醒了淺眠的婆婆。
“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备◇陷p笑著回到，卻也沒了動手的打算。
“什么事？”
小箐帶著浮笙來到一個無人之處，卻突然露出尖銳的獠牙和尖銳的爪子，一個轉(zhuǎn)身撲向身后的浮笙，卻也沒什么殺心，只是想嚇一嚇浮笙。
“原來是只小貓。”浮笙腰間鎖坤翎隨主人的心意而動，直接小箐拍了出去，卻也沒有傷到少年。
摔到地上的少年一聲貓叫后又動作敏捷地爬了起來。
“只是想嚇嚇你...干嘛...下手這么重...”小箐拍了衣袖上的泥土，嘴角抽搐地走到一邊，隨意坐到一個雜草堆上，然而雪水剛剛?cè)诨?，這雜草還有潮濕，小箐卻一點不在意，只任由那泥水打濕自己的衣裳。
“所以我沒有傷你，何況我本就看不見，你的獠牙和利爪可嚇不到我?！备◇虾眯Φ負u頭，何況一只小奶貓，怎么能嚇得到他！
“...原來是個瞎子，那你不是比我還可憐?！毙◇湎袷莵砹伺d趣一般，站起身來，怔怔看著浮笙的眼睛，就想伸手卻觸碰浮笙的臉。
“并不，眼盲與我而言并沒有什么影響。”浮笙側(cè)身躲開小箐的手，“你為何殺人？”
“自然是因為他們不是好人！”小箐像只黑貓一般蹲坐在地，黑色衣袍拖在地上，染上了黃褐色的泥污，俏麗可愛又圓潤的臉上帶著諷刺。
——
原本它只是一只流浪街頭的黑貓，每天躲在屋頂之上，等到夜深，才會偷偷進入酒樓的后廚，尋些吃食，尋吃食的時候，它都小心翼翼，不留下任何印記。
畢竟黑貓并不受人喜愛，人們都將它們視為不詳，見著它們，便是喊打喊殺。
那日它如往常一般躲藏在酒樓的房頂之上，聽著樓里的喧囂之聲。
原本正要休息的它，突然聽見了一個少年哭泣求饒的聲音，它閑來無事便推開華月酒樓的青瓦，想要看看下方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而入眼的便是幾個男人...強迫一個少年做一些下流齷齪之事，少年體格嬌小瘦弱，哪里反抗得了幾個成年男人；而那時的它更只是一只自身難保的小貓，更是救不了少年。
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被那幾個男人折磨到慘死身下。
見人死了，那幾人才有些害怕，停下自己的獸行，匆匆離開了華月酒樓，而黑貓看著死不瞑目的少年，感受著少年無窮的怨氣，竟然借助少年的怨氣化成人形，同時也接收了少年的恨意和一生的記憶，于是它變成了他，變成了現(xiàn)在的小箐。
他躲在房屋之上，看著酒樓里的人淡定地將尸體掩埋，好像在掩埋一只小狗小貓，臉上沒有任何悲傷，只有習(xí)慣和木然；也是，這些人任由小箐被他人蹉跎而死，卻無人站出來，他們或許屈服于權(quán)貴，沒有辦法挺身而出，或許早就木然了，京都這個地方將人們的熱血都給蹉跎干凈了！
小箐尋著味道找到了離開的男人們，可是那些人的家中都有驅(qū)邪之物，他進不得門。
所以他便每日等待酒樓之中，等幾人前來尋歡做樂時才一個一個殺了他們。
他每隔三日才殺一人，是因為修為太低，也是為了讓那些活下來的人感到恐懼，他因怨和恨而化形，便以吸食他人的恐懼為食，所以他人越是恐懼，他越是喜愛。
可是那些人竟然忘記自己曾殺過人，又或者根本就沒有將小箐的死放在心上，他們絲毫沒有因為同伴的死亡而害怕，依舊過著風(fēng)花雪月的生活，甚至都未將同伴的死亡與小箐聯(lián)系在一起！
——
“你知道嗎，我殺了他們之后，便順便拿了他們的錢袋，死人嘛，誰還在意他們的錢袋去了哪里...”小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放著死者的錢袋。
“我拿走他們的錢袋，就想帶著婆婆去買個好一點的院子住，偏偏婆婆就是不走，總以為我是騙她的，以為...我做了不好的事，這才賺到了錢...”小箐一臉愁容，真想不明白婆婆一生貧苦，為何有錢了卻不愿意享受了！
“我不明白...有錢不就好了，為什么要在意錢是怎么來的呢？”
“每次給她吃的，她即使再餓，都要詢問這東西是怎么來的...”
小箐一邊絮絮叨叨說著以往的事情，一邊撥弄著身前的枯草，他不過是一只剛剛化形的小貓，即使有了小箐的所有記憶，他也實在不理解人類的想法。
“因為她心本善，有自己的原則，又或許她已經(jīng)知道你們之間的不同，擔(dān)心出去之后反倒惹人注目，讓你受到傷害，這才不敢去?！备◇嫌袝r也不太理解，為什么人可以惡到極致，也能善到極致。
“呵，心善又有什么用，換得來一頓飽飯，一個可躲避風(fēng)雨的屋子嗎？”
小箐又不解地問道：“我本就是小箐，難道還有何不同嗎？”
在他心里，他就是小箐，可為何在別人眼里，他與原本的小箐竟是不同的？！這個問題他始終想不明白，人類果然很復(fù)雜！
浮笙不再說話，靜靜站了片刻，便準備離開了，“我要回去了?！?p> “你要走啦？要不要我送你？”小箐站起身來，心想浮笙畢竟是一只瞎眼的妖，若是看不見路，掉坑里就不好了，還不如自己送送對方，索性他的仇已經(jīng)報了，現(xiàn)在也閑來無事。
“不用，最近京都里多了許多道士，你自己小心一些?！备◇蠑[手，想了片刻，又從空間之中拿出一個藥瓶，“里面有兩粒丹藥，可在重傷后使用，若是你受了傷便可用它?！?p> “好，謝謝你?！毙◇湟膊簧?，浮笙能找到自己，那些有本事的道士也可以找到自己，浮笙這是在提醒他，應(yīng)該帶著婆婆離開此處了。
浮笙搖頭，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又一路將小箐遺留下的血腥味和妖氣驅(qū)散。
小箐目送著浮笙離開，這才拿著丹藥回去婆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