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陽光大好。鄴城熱鬧非凡,兩大富家聯(lián)姻,連著老百姓都沾了光。一路上,喜糖不斷的撒向街道,一窩又一窩的小孩兒們跟著喜車跑著,每個人懷里都捧了大捧的糖兒。
倪筱筱呆坐在椅子上,任由仆人將胭脂水粉抹在臉上,將金銀首飾戴在身上。還有漂亮的王冠頭飾,那是多少女孩夢寐以求的呀!但是倪筱筱不為所動,內(nèi)心里還在悵然著,一個矮房子進(jìn)入另一個矮房子,何樂?
當(dāng)然要樂了!看那街邊的女孩兒們,望著一身紅衣,坐在馬上的柳書錦,尖叫連連。
“你說這倪筱筱,真是生來好福氣!”
“誰說不是呢!這英俊郎兒,又這般癡情,這般有財富!真是修了八輩子福啊!”
唯有春香樓的馨兒,倚在樓欄上,望著朝自己這方走過來的柳書錦發(fā)呆。
這馨兒是誰?春香樓的頭牌!生來柳葉眉,杏兒眼,一張鵝蛋臉兒白里透紅,窈窕身材,不知給這春香樓的媽媽——張婆子,斂了多少金財!
柳書錦生性不羈,每每在筱兒處碰壁,就來馨兒處聽曲兒。幸得馨兒名聲不錯,賣藝不賣身,柳書錦倒是沒沾上太臭的名聲兒。
春香樓!聽來就不是正經(jīng)人家去的地方!但知己難尋!好在柳書錦財大氣粗,這些風(fēng)流事兒在鄴城老百姓眼里,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在鄴城的姑娘嘴里,也成了“風(fēng)流倜儻”的美譽(yù)。
這么好的人兒,這筱兒怎就看不上眼呢!這其中的情緣倒是難以解釋了。
“馨兒,看什么?!你就沒人家那命兒!求菩薩下輩子給你投個好人家吧!?!睆埰抛邮肿魈m花,輕輕搖著芭蕉扇,倒是有幾分狐媚勁兒。
馨兒回頭看了一眼,“大冬天的,你搖什么扇子!”
張婆子看了看手里的芭蕉扇,“你倒是能耐,沖我這樣子講話!”
“要不是我能給你搖錢,你早把我摁床上喂那些餓狼了吧?趁著現(xiàn)在還能吆喝,我為什么要給你好臉子?”馨兒說得激動,頭上的翡翠步搖晃個不停。
“你別不識好人心!我好心來勸誡你,你倒是狗咬呂洞賓!”張婆子拿著芭蕉扇往馨兒身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人家鄴城兩大家族聯(lián)姻,你是眼紅不來的!死了這條心,日后跟著娘親好好接客,掙錢是王道!什么情啊愛的?!?p> “甭想!”馨兒怒道,“死也不接!”
“好啊,你倒是本事!有本事你嫁柳家去!你有本事嫁去作妾,我分文不收的放人!”
馨兒猛然回頭,“這可是你說的,張婆子!”
“是我說的!”
馨兒快步走到房內(nèi),拿出筆墨紙硯,“來!立字為證!”
張婆子本是一句玩笑話,哪知馨兒會當(dāng)真!“我下樓去了,還有客人。我可跟你說,晚上要待客!你可放好情緒了!”
馨兒用眼角看了張婆子一眼,輕聲罵道,“什么東西!”罵完,兩行清淚從眼瞼處流淌了下來。
既然生作賤人,何以要遇見這富貴之人,空作一番想象?馨兒懊惱萬分!
老天真是愛開玩笑??!馨兒命苦,從小生得眉宇不凡,三歲偷得長兄的書籍,三字經(jīng)倒背如流,詩經(jīng)郎朗上口。馨兒八歲時,一路過的算命先生頻頻搖頭,此女上輩子作惡多端,留不得留不得呀!
正是這般巧兒,算命先生走后半個月,馨兒父親臥床不起,不久撒手人寰,其母深信算命先生之語,正值其大哥娶親要錢,馨兒母親便將馨兒賣給春香樓。
張婆子見馨兒臉若飛虹,出口成章,便作為頭牌培養(yǎng)。詩琴書畫一樣不落,均教導(dǎo)到位。馨兒十四歲便開始待客,生性倔強(qiáng),拼死不接客。只賣藝不賣身,多少達(dá)官貴人爭相前往,千金萬銀只為得馨兒初夜。馨兒不許,倒是更顯珍貴。這般人兒便百兩千兩的砸進(jìn)來,為了聽馨兒一曲,搏馨兒一笑。
張婆子收著錢,倒也不強(qiáng)逼了。有錢就可,哪管她賣藝還是賣身!
馨兒母親倒是臉皮頗厚,不時來到春香樓找馨兒拿錢,聲稱:生你一回,你當(dāng)報答!千兩萬兩,都抵不過我對你十月懷胎的情分!馨兒心軟,每每被逼得淚如雨下,散盡百銀以求清凈。
張婆子說,我告她去!她已賣予我,就沒有資格來稱你女兒!你現(xiàn)在是我女兒!
馨兒未肯:你們不都是為了錢財!鬧上公堂,我這不堪過往又公諸于世,我何顏存活?
張婆子只好作罷,反正給的不是自己錢財。
柳書錦聞得馨兒才能,慕名前來。與其他人不一樣,只是安靜聽曲兒,沒有他意。馨兒便另眼相看,日后都以柳書錦的時間為先,其他人排后。這柳書錦便是馨兒活著的唯一精神支柱。先前倒是好,反正孑然一身,不談情愛。這柳書錦的出現(xiàn),讓馨兒多了些女兒的溫柔嬌羞,也多了份對美好生活的期待。
雖然知道身份懸殊,不會有結(jié)果,這柳書錦對自己,也只是求一份安慰。情字又豈能簡單解釋。馨兒便次次以好茶相待,好曲相候,這期間聽了多少柳書錦對倪筱筱的愛戀,馨兒也只能忍著扎心的痛來笑以相迎,——只能以此來留得柳書錦的停留了。
期待破滅的日子,馨兒有心理準(zhǔn)備,只是不知道這般痛。
是啊,這般痛。
馨兒靠在樓欄上,看著熱鬧的人群,一躍而下的心都有了。
“馨兒姑娘何以這般流淚呀?”一男子身著米白色鑲金錦衣,瞇縫眼,高挺的鼻梁,手拿茶壺,來到馨兒身旁,“這梨花帶雨的,真是疼煞了我這多情人兒吶!”
說完就要去摸馨兒的臉。
馨兒轉(zhuǎn)過臉來,一臉嫌棄,“什么風(fēng)兒把金大少爺吹到春香樓來了,也不怕你父親來抓你!”
正說著,敲鑼聲越來越近,馨兒轉(zhuǎn)過臉去,看到柳書錦領(lǐng)著花轎正走過來。
金大少爺扶著欄桿,朝下面喊道:“柳少爺好福氣,艷福不淺吶!”
柳書錦抬起剛毅帥氣的臉,瞥了金少爺一眼,又沖著馨兒笑了笑。馨兒忍著淚,沖著柳書錦擺了擺手。
金大少爺受了冷氣,心里不痛快。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了鬼點(diǎn)子。湊到馨兒耳邊說道,“馨兒姑娘可想得新郎一抱呀?本少爺隨了你愿可好?”
說完轉(zhuǎn)而沖樓下喊道:“柳大少爺,您高興歸高興,可別忘了這位美人兒!”說著一把將馨兒推下樓去。
“?。 避皟菏荏@大呼,柳書錦躍身而起,一把抱住正往下落的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