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鯉大軍的行進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自從遭遇第一波的山賊襲擊之后,每走一段路就要遭遇一次伏擊,短短一天的時間里,護鯉大軍就已經(jīng)進行了十幾次戰(zhàn)斗。雖然伏擊者大都是些見財起意的烏合之眾,但也給楊儀帶來了許多麻煩。
翻越華山之后,護鯉大軍再一次遭遇了伏擊。這一次來的不是普通山賊,而是在當(dāng)?shù)睾蘸沼忻囊粋€馬幫勢力。護鯉大軍與之廝殺一個多時辰,才終于將馬幫殺退。但護鯉大軍的元氣也受到一定的創(chuàng)傷,于是往前急行軍五六里,找了個安全的山谷扎營休養(yǎng)。
“要是日尊在這里,這幫宵小哪敢這般囂張!”一個長發(fā)蓋住半邊臉,手里抱著長劍的江湖高手憤憤說道。
“別瞎想了,日尊哪有工夫理會我們。如果我猜得不錯,日尊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機關(guān)峰頂了?!闭f話的是一個中年漢子,虎背熊腰,眼神凌厲,周身透著強勁的霸蠻之氣。
……
洛陽,機關(guān)峰頂,機關(guān)城內(nèi)。
機關(guān)峰在江湖武林中赫赫威名,所有人都相信空前絕后的機關(guān)術(shù)大宗師公輸般隱居在里面。但是,相信歸相信,卻沒人真正到過機關(guān)峰。
也不知道從哪里傳出來的消息,所有人也都相信機關(guān)峰隱藏在茫茫的邙山之中。但是,那些江湖大勢力翻遍邙山,卻都沒能找到機關(guān)峰的蹤影。甚至,連帝國都派出精通山體地脈的官員帶領(lǐng)軍隊前去尋找,但最終也是無果而終。
但是,縱日不同,唯獨他找得到機關(guān)峰,進得了機關(guān)城。
機關(guān)城就像一座大房子,只是面積大出了許多,而且結(jié)構(gòu)怪異,高低起伏。機關(guān)城埋在云霧之中,房子四周有懸浮的云梯,周而復(fù)始的上上下下。機關(guān)城內(nèi)充斥著濃郁的土木味道,輪軸、飛輪遍布各處,里面雖然沒有花草樹木,但空中卻飛著各種鳥,地上跑著各種獸,細看才發(fā)現(xiàn)都是木頭、生鐵、青銅等材料做成的,個個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縱日的正前方是一張懸空的茶桌,兩只機關(guān)鳥飛來飛去,靠著復(fù)雜的機械結(jié)構(gòu)牽動著一只盛滿了美酒的翡翠玉瓶,自動往擱在桌子上的一只青銅酒器中斟滿佳釀。
桌子旁邊坐著一個白胖的老頭,披散著頭發(fā),歪著腦袋,目光渙散。他每隔一會就要喝上一杯酒,但有一半都順著嘴角淌了出來。
這個老頭就是公輸般,初看過去哪像一個名震江湖的大宗師,倒更像是一個木木呆呆的癡傻老者。
縱日皺了皺眉,他也有些擔(dān)憂,現(xiàn)在的公輸般是否真的傻了?是否還能正常說得出話來?畢竟一個人幽閉在機關(guān)城二十年,沒有人可以交談,語言功能退化也是正常。
“般先生,別來無恙?。 笨v日走過去,朗聲說道。
公輸般卻好像縱日不存在一般,并不答話,甚至連眼珠都不動一下,仍舊呆滯地望著前方。
突然,公輸般把青銅酒杯一扔,整個人跳起來,狂奔到一堆“破銅爛鐵”前面,十指極其靈活的運作起來,“咣咣鐺鐺”的聲音在整座機關(guān)城中響了起來。
過去一個時辰,公輸般長呼一口氣,一邊抹著胖臉上的汗珠,一邊興奮的上下跳著腳。
“哦?你是?人?竟然能有人進得來老朽的機關(guān)城?”公輸般一扭頭看到縱日,吃驚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這個時候的公輸般,精神煥發(fā),目光炯炯,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他說話的聲音雖然有些遲鈍和斷斷續(xù)續(xù),但好在不影響正常交談。
縱日打消了之前的顧慮,原來公輸般不是癡傻,而是癡狂,為機關(guān)術(shù)癡狂。
“般先生不記得本尊了?”縱日問道。
公輸般掀開遮住眼睛的蓬亂白發(fā),身子略微向前躬著,仔細看了看縱日,砸吧了一下嘴唇,說道:“請恕老朽,請恕老朽,眼拙,對眼拙。多少年沒有人來,有些詞老朽都記不得了??撮w下的容貌,似乎有些眼熟,但老朽上了年紀(jì),腦子也不好使了,記不得在哪里見過閣下了?!?p> “既如此,本尊就向般先生提個地方——天子客棧。”縱日眼神中凝著深邃的神光,一字一頓地說道。
聽到這個名字,公輸般身體一震,小短腿差點沒能支撐住肥胖的身體。
“閣下難道是……”公輸般嘴唇翕動著,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風(fēng)云變幻,日月長存;江湖浮沉,唯我縱橫。”縱日眼中迸出精光,緩緩說出了自己的名號,“縱日!”
公輸般把眼睛瞪到最大,用鑒寶師鑒寶般的專注神態(tài)認(rèn)真端詳縱日。縱日的臉在公輸般眼中越來越熟悉,終于和塵封在記憶深處中的那個人重疊到了一起。可怕的是,二十年過去了,自己早已花白了頭發(fā),但縱日竟然還是原來的容貌,簡直是個怪物!
公輸般劇烈顫抖,再也無法站住,搖搖晃晃地癱坐在了一只木馬背上。他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二十年前。
“阿爹,阿娘,孩兒終于有能力為你們報仇了!”二十年前的公輸般給父母靈位磕了三個頭,低沉說道。
此時的公輸般機關(guān)術(shù)大成,名號響徹江湖。真正的高人都隱在江湖僻靜處。公輸般也不例外,他在名山之處建了一座山莊,就叫做——天子客棧。
公輸般原名叫做江沐,父親本是太宗朝大臣。他本該生活富足、無憂無慮。但是,在小江沐十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卻因為朝堂紛爭,一夜之間被血洗了全家,父母隨從全被殺死。只有他僥幸躲過一劫,后來拜在機關(guān)大師的門下,改名為公輸般。
公輸般始終沒有忘記報仇,在有了一定的實力之后,便一直在追查父母被殺的事情,經(jīng)過數(shù)年的明察暗訪,終于找到了當(dāng)晚殺他父母的兇手,竟然都是如今的江湖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笕宋?,一個是遮云山莊的莊主云楓,另一個是神刀門掌門黃三行。而背后策劃這件事情的主謀,竟然是長孫無忌!
公輸般雖然機關(guān)術(shù)天下無敵,但武功卻平常,他知道自己殺不了云楓和黃三行,于是便四處找人幫自己完成報仇計劃。但是,尋遍整個江湖,根本沒人是云楓和黃三行的對手。
就在公輸般即將陷入絕望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和尚,法號叫做慧興的法濟寺和尚。
在和慧興大師結(jié)識的半個月后,公輸般向慧興大師求助?;叟d大師手拈一瓣杏花,笑而不語。
三天之后,慧興大師請來了縱日。
公輸般也算是對大唐江湖了如指掌,武林領(lǐng)袖、隱士高人,甚至風(fēng)頭正勁的后起之秀,他無不十分了解。但是,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卻是他從未聽說過的。
公輸般心內(nèi)布滿疑云,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閣下是?”
“風(fēng)云變幻,日月長存;江湖浮沉,唯我縱橫??v日。”
這是公輸般第一次聽到縱日的名字,但他并不覺得這人有多大能耐。當(dāng)時的他怎會知道,這個名字,很快會成為整個江湖的信仰。
“阿彌陀佛!般先生,這位是便是老衲摯友,唯我縱橫的日尊。日尊若肯出手,般先生想要報仇便易如反掌?!被叟d大師對公輸般緊接著對公輸般說。
公輸般并未聽說過“唯我縱橫”,但慧興大師當(dāng)時已是聲名在外,他這么推崇縱日,相信自有他的道理。
“閣下不怕遮云山莊和神刀門?”公輸般還是試探著問出了這句話。
縱日冷哼一聲,抬手向上拍出一掌,一時間內(nèi)力洶涌,氣貫長虹,整座房屋都簌簌抖動:“哼!螻蟻之輩,何懼之有?”
“日尊果然神功蓋世!”公輸般從未見識過如此精深霸道的內(nèi)力,瞬間對縱日充滿了信心,忍不住撫掌稱嘆,隨后又問,“不知日尊要多少銀兩?”
在公輸般看來,縱日愿意幫他,一定是沖著錢來的。
縱日冷冷的看了公輸般一眼,眼光深邃如星辰:“本尊分文不取。”
“哦?那日尊想要什么?”公輸般問道。
“人情,般先生的人情。”縱日說道。
“在下的事情就拜托日尊了?!惫敯阍桨l(fā)覺得此人非比尋常,馬上起身站定,拱手向縱日行禮,之后頓了頓,歉意說道,“日尊稍待。”
公輸般進了內(nèi)屋,很快的工夫就走出來,雙手捧著一枚造型古樸精美的純金令牌,恭敬地遞給縱日:“只要日尊能幫在下報仇,一個人情又算得了什么!這是天工令,日尊收好,將來有用的到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雖然知道縱日武功了得,但隨后的事情還是讓公輸般大吃一驚。只用了兩日的時間,云楓和黃三行便身首異處,首級都被縱日帶給了公輸般。而在兩人被殺的墻壁和假山上,都有用內(nèi)力寫下的“唯我縱橫”四個大字,字跡陷入石頭中三寸之深,足見殺人者的內(nèi)力之渾厚。
也是從那時候起,“唯我縱橫”的名號響徹整個江湖,縱日和橫月的名字也成了武林神話,二十年來從未有人打破。
至于公輸般的第三個大仇人長孫無忌,因為遠在朝堂,公輸般一直找不到機會對他下手。但是,蒼天不負(fù)有人心。云楓和黃三行死后兩個月,長孫無忌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了。
長孫無忌找公輸般的目的,是請他打造一面機關(guān)罩,作為保護唐鯉的手段。
公輸般原本計劃好了借此機會接近長孫無忌,并找機會暗殺他。但是,他不經(jīng)意得到一個情報,于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原來,當(dāng)時的長孫無忌已經(jīng)和天后武則天產(chǎn)生了巨大分歧,天后視他為眼中釘,正在找機會除掉他。長孫無忌之所以要打造機關(guān)罩來保護唐鯉,也是預(yù)感到自己大限將至。
既然長孫無忌左右都是個死,公輸般就放棄了冒險刺殺長孫無忌的想法。但他并沒有就此放過長孫無忌。
剛好在那個時候,長孫無忌的孫女謹(jǐn)言出生。公輸般為報復(fù)長孫無忌,就動用機關(guān)術(shù)禁術(shù),打造了一面奇詭的機關(guān)罩,而且把謹(jǐn)言拖下水,讓她和機關(guān)罩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此后終生飽受氣血虛弱之苦。
不僅如此,公輸般還偷偷取出了唐鯉腹中的稀世明珠,并把他換成了擁有巨大殺傷力的瞞天丸。
而公輸般所做的這些事情,縱日全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