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去天高海闊
甬道陰暗冗長,柳顧埋頭疾奔,黑死炎化作兩顆火球懸浮身側(cè),充當火把照明。
如此持續(xù)了大約10分鐘,前方終于出現(xiàn)一輪不規(guī)則的圓形亮光,少年臉上難掩激動,他聞到了久違的,自由的味道。
沖出甬道,視野豁然開朗,入眼是一片高大密林,月華如水,向萬物灑下一層深沉的銀白,密林中寂靜無聲。
激動、慶幸、自在......
清新、鮮活、闊遠......
情與景的交融,讓他在這一瞬間,有種想放肆大哭一場的沖動。
最終,出于對危險的警覺和理智,柳顧強忍住內(nèi)心翻涌不定的情緒,靜默了片刻,一頭扎進密林,繼續(xù)踏上逃亡之路。
入夜后的森林,本應(yīng)是野獸活躍的天堂,此刻卻安靜的有些異常。
身為獵人,直覺告訴他周圍沒有野獸的窺視,甚至連蟲鳴都少的可憐。
他不由得放慢腳步,警覺地查看四周,提防任何可能來自黑暗中的危險。
萬幸有黑死炎開道,讓柳顧在這詭異的密林中有了不少安全感。
漸漸地,他察覺此處似乎除了林木外,便再無任何活物。
思忖片刻,他推斷可能是在這之前,為了基地的安全保密,長生密教已將密林中的野獸用作試驗,甚至屠殺掉了。
念此,柳顧提起來的一顆心慢慢放下,骨子里對于自然與未知的敬畏感消減不少。
后背的二牛依舊昏迷未醒,但聽到對方均勻且平靜的酣息,少年不由得翹起嘴角,對未來的新生活多了一絲期待。
他從未想過要趁此機會尋求鎮(zhèn)城軍幫助,對方進攻長生密教基地的目的暫且不明,單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和二牛擁有源種,便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
尤其是二牛變身后,那張恐怖莫名的神鬼面具,至今都讓他心悸不已。
這巨大的秘密自己現(xiàn)在根本無力守護,一旦被長生密教或是鎮(zhèn)城軍任何一方知道,兄弟倆的命運恐怕都會很凄慘。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絕對真理。
融合了源種的二牛和自己,在別人眼中已不再是純粹的人類,怪物、異類,才是自己應(yīng)該貼上的標簽。
剛開始他們或許會同情,會憐憫,但時間一長,他們會好奇,會忍不住想要研究,最終還是難逃做小白鼠的命運。
靠譜的辦法就是裝作一個普通人,找個地方耐心茍且?guī)啄?,等一切風(fēng)聲都過去了,等兩人身子長開,到時候,就算自己站在那群人面前,都不會有人認出,他們就是當初僥幸逃走的源體。
“唔,好疼,我的嘴好疼?!?p> 背上傳來支支吾吾的低吟,柳顧心頭一喜,趕忙將二牛放下。
二牛小臉皺成一團,眼里含著一包淚,兩只小手死死捂住嘴巴,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大郎,我的嘴壞掉了,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吃東西了?!?p> 小蘿卜頭雙眼淚波瑩瑩,以一種期待、擔憂、忐忑的眼神看著大哥。
柳顧長嘆一聲:“哎,是啊,以后你什么也不能吃了,只能看著我吃?!?p> “嗷嗷嗷......”
二牛仰面倒地,手舞腳踹,嚎啕大哭,感覺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而去。
“都怪那只臭老虎,不讓我咬,還把我嘴弄壞了,嗷嗷嗷......”
不,你錯怪它了,你不但咬了它一口,而且嘴疼也和老虎沒關(guān)系,是你自己磕的。
柳顧在心中為莫名躺槍的老虎默哀。
少年有些惋惜,現(xiàn)在手頭如果能有部手機就好了,立馬拍個抖音,標題就是“如何戲弄
嘴饞的熊孩子”。
他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戲,才出言安慰道:
“好了,別哭了,只是磕到了牙而已,等過幾天掉下來就不疼了,到時候想吃什么我都給你買?!?p> 哭聲猝然停止,二牛小手抹著淚,感覺生命中那最重要的東西拐了個彎兒,又回來了。
他鼻子一抽一抽地問道:“真的嗎?大郎你不要騙我?!?p>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剛才你就騙我,還有在黑屋子里,你還騙了我一碗粥,不對,是兩碗?!?p> 小蘿卜頭掰著手指數(shù)了一會兒,然后俏生生地豎起兩根小指頭,生怕大哥賴賬。
“這你倒是記得挺清楚,怎么不感謝我救你出地牢?”
“地牢是什么?”
“就是你說的黑屋子?!?p> “那里做的飯好難吃,大郎,謝謝你把我救出來。”
對方語氣極為誠懇真摯。
只是琢磨了半天,柳顧也沒搞明白,他究竟是感謝自己把他救出地牢,還是讓他脫離了飯菜的折磨。
又走了一會兒,柳顧察覺有點不對勁,出聲問道:
“你在我背上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我可警告你,別在我身上擦鼻涕。”
二牛含糊不清地說道:“偶蓋拔哈(我在拔牙),唔,終于拔掉了?!?p> “我去!”
柳顧趕緊又把他放下來,果然,小蘿卜頭手里正握著一顆長有蟲洞的小乳牙。
“你不疼嗎?現(xiàn)在拔它干嘛,過幾天自己就掉了。”
“因為你說牙掉了,我想吃什么你就給我買什么,不能騙我。”
“......”
柳顧朝他雙手抱拳示敬,為了吃,這是真舍得對自己下手啊。
“大郎,魏爺爺說小孩子掉的牙不能丟掉,要放在枕頭底下,這樣新牙長得快?!?p> “我看你在想屁吃,這深山老林的,我去哪兒給你找枕頭?”
“那放你身上吧。”
“你為什么不自己拿著?”
“我嫌臟?!?p> “......”
“大郎,你說魏爺爺怎么不來找咱們,我好想吃爺爺包的土豆餃子?!?p> “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然后迷路了,估計這輩子是回不來了,還有,大晚上別說吃的,越說越餓?!?p> “......”
前半夜,兩人還邊走邊聊,到了后來,就只剩下少年背著熟睡的弟弟默默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當遠處的天空亮起一抹魚肚白時,柳顧終于走出了密林。
歡快的水聲從附近傳來,又復(fù)行了不足百米,果然,一條小溪橫在身前,清涼的水汽讓柳顧疲憊的精神為之一震。
他轉(zhuǎn)身向來時之路遠眺。
此時,天際清濁混沌,陰陽未分。
遠處,群山綿延無際,云深不知,偶見蔥林點點,如夢似幻。
近處,一座巨峰如插天之劍傲立天地,巍峨高絕,山壁陡直,不生草木,猿猱難攀,濃稠的山霧如一道純白匹練,橫貫在山體中部,其上的部分沒入云端,飄渺而不可見。
“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p> 柳顧有感而發(fā),默默吟誦出這首千古名句。
用在此處,最是應(yīng)景。
“我記得魏老頭說過,在東極城的東北方向一百多里處,一片群山密林中,有一座插天之峰遠近聞名,原名絕劍峰?!?p> “在大約二三十年前,一個大雨傾盆,轟雷掣電的夜晚,絕劍峰的峰頂轟然崩碎,只留下一個長寬均為百丈的巨大方形石臺?!?p> “據(jù)說曾有不要命的攀援至頂峰,有幸看到一位白衣仙者和一位黑衣神人正在下棋,后來這座山就改名為‘神仙臺’?!?p> 如果魏老頭沒有瞎掰,那這座山極有可能就是“神仙臺”,長生密教的基地居然選在這里,難怪地牢規(guī)模那么大。
反過來說,從這里向西南方向走一百多里,就能到達東極城了。
經(jīng)過這一晚的奔逃和思索,他已經(jīng)大致確定了未來的兩條基本路線:
首選,必然是拿著魏老頭遺留的信物,去東極城投奔親戚,在那里呆上個一兩年,等身子長開了,風(fēng)頭過去,只要低調(diào)做人,必能相安無事。
加上有燈下黑的優(yōu)勢,估計鎮(zhèn)城軍也不會想到兩個逃走的源體,居然一直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反復(fù)橫跳。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別的原因:
魏老頭將孤苦伶仃的自己拉扯大,他的死訊卻沒有一個親人知道,老頭也從未在兄弟二人面前提起過他的過去。
現(xiàn)在好不容易知道東極城有一個親戚,柳顧自是希望把這個消息告知對方,縱然不清楚為何這么多年兩人從未有過往來,但死者為大,盡一份心意就好。
其次,若老頭的親戚那里不適合藏匿,或者對方壓根不想收留他們,那就找機會去外地。
等風(fēng)聲一過,憑借如今的身手和資產(chǎn),再加上身為穿越者的經(jīng)濟頭腦,積攢一筆龐大的家產(chǎn)想來不難,做個安閑自得的富一代,再娶幾個漂亮可人的人生伴侶,也是極好極好的。
這也算是向無數(shù)穿越者前輩們致敬了。
喊醒背上酣睡的二牛,此地距長生密教的基地已經(jīng)很遠了,加上剛好溪水清澈誘人,炎炎夏日,一周多沒有洗漱,身上滿是灰塵、血跡的不適感,讓柳顧想就地痛痛快快的洗個澡,搓個泥兒。
兄弟倆在水中嬉鬧了好一陣,才安安穩(wěn)穩(wěn)的開始洗澡,臉上的塵垢和血漬被溪水洗掉,露出了少年原本的面容。
說來慚愧,在地牢里呆了這么久,他都不知道這副身體到底長什么樣子,原主似乎也從不曾關(guān)注相貌這些東西,畢竟獵人這種職業(yè),只看技術(shù)不看顏值。
水珠晶瑩,從長長的睫毛上滴落,在水中濺起一圈小小的漣漪,柳顧怔怔看著水中的倒影。
眉峰英挺似劍,雙眸明若燦星,眼神清澈透亮,溫潤而不失冷銳,嘴角習(xí)慣性地微微勾起,抿著一道似有似無的淺笑,臉上的棱角雖不深刻,但卻柔和含秀。
挺不錯的嘛,有我上輩子十分之二三的風(fēng)采了,看來以后就算窮困潦倒,投身特殊職業(yè),做個上門贅婿也能一輩子吃喝不愁。
果然,長得丑的都沒資格玩穿越。
第五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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