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帶著小金翅招搖過市了一段時間,覺得還是外面的世界比較有趣,便約著小金翅一同去各族走走,或者去其他各界。去各族走走這個之前不是沒去過,只是如果到妖界外面去,恐怕是不行的,如果讓風(fēng)予盡夫婦知道了,一定會阻攔。
所以,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小狐貍敲開了小金翅的窗,兩個人悄悄地趁大家都在熟睡,出了集羽城,又翻過集羽山,從妖界出口溜了出去。
“姑姑打算去哪兒?”風(fēng)謹(jǐn)好整以暇地倚著一棵樹,看著眼前眉尖微蹙的少女,她誆自己出來的時候,可是跟自己說找到了好玩的地方,并且出了妖界到處都是她的地盤,行至何處都有自己的人,走到哪里自己都可以橫行無阻,讓他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踏踏實實地做一個小跟班??墒谴丝?,二人才剛剛溜出妖界,便迷失在了一片樹林里,這片樹林樹木整齊,如同一個個衛(wèi)兵列隊在此,看上去橫縱排列,十分規(guī)整,可是沿著樹木間隙向前走,總是走著走著又繞回到了原地,明明可以一眼望到樹林邊緣,卻怎么也走不出去。
“吶……那個……小謹(jǐn),你看,這……這是妖界的屏障,這是保護我們的,姑姑只是帶你轉(zhuǎn)轉(zhuǎn)長長見識。”少女神色微窘,一雙眼眸顧盼流光。風(fēng)謹(jǐn)笑笑:“那要不姑姑隨著我走走試試?”“正好我累了,就由小謹(jǐn)你探路吧。”少女神色一松,滿眼的開心。“遵命?!?p> 兩人輾轉(zhuǎn)從妖界來到人界,聽赤狐姐姐說,人間最有趣,在狐族品茶賞花,不如去人間游山玩水。少女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走,記得半年前,赤狐姐姐離開涂山的時候,說是要去人界尋一個朋友,一番纏問下,赤狐姐姐才說那人是在西曜國的青州認(rèn)識的,當(dāng)下,少女便決定動身去青州,看看能不能見到赤狐姐姐,再看看她口中念念不忘的朋友是何模樣。
人間煙花三月,少女和少年來到青州,青州城是一處臨江之城,到處都是垂柳醉煙,窄橋小巷,街上的女子說起話來溫言軟語,男子也是舉止文雅者居多,即使是街邊的販夫走卒,身上也帶著一種溫煦寧和之氣。
一路從北邊過來的少年少女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兇惡的、彪悍的、粗獷的,不由得對這里的民風(fēng)及人事物產(chǎn)生了些許好感?!肮植坏贸嗪憬憧倎砣私纾皇橇鬟B忘返。”少女坐在小船的船頭頭扭身對少年說。風(fēng)謹(jǐn)被她燦若春花的面龐晃得失了神,差點忘記用手中的長篙將即將碰壁的小船撐開來,畢竟初次撐船,著實不太熟練。少女似沒看見,只顧著左右看著兩旁的景物。
他倆本想找一小船,結(jié)果船夫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從不見這世間人有如此風(fēng)姿,只疑為九天仙子下凡,船夫無法按捺內(nèi)心激動,只倒地便拜,直呼自己遇仙,有眼不識。二人見狀無奈,遂隱去身姿,尋了一艘無人小船,自己撐船,沿街巷的水道賞花看景。
不一會兒小船行至一處石橋,橋上正敲鑼打鼓地走過一隊迎親的隊伍,一片大紅的海洋迷了路人的眼,迎親隊伍打頭的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少女望去,那人端的是弱質(zhì)風(fēng)流,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fā)被金冠高高挽起,身著大紅吉服,目若秋波,視而有情,面若中秋之月,生的風(fēng)流雅致,只是臉色略顯蒼白,像是勞心日久,氣血虛虧。
“果然,人界的男子也挺好看。”少女嘖嘖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送親的隊伍。少年微抿嘴唇,面上一派司空見慣,似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做派,一路所見的男子不少,但凡略有顏色,她便會盯上半天,贊上一番。
“怎會?”突然少女大叫一聲。少年隨著她指著迎親隊伍的手指看去,新娘的花轎剛剛從橋上經(jīng)過,只看到隊尾幾個賣力敲鑼打鼓的身影。少年不解地看看她,少女轉(zhuǎn)過頭來,表情極其怪異,似是難以置信:“我看到了赤狐姐姐。”
游船之行草草結(jié)束,靠岸之后,兩人追著迎親隊伍來到迎親的宅院,里面熱熱鬧鬧的,新郎新娘正在拜堂。少女不諳人間世故,進了大門,便想直奔喜堂一探究竟,少年伸手?jǐn)r住了她:“姑姑且慢,待拜堂之后,我們再去新房看看?!?p> 好不容易等到拜堂結(jié)束,二人潛入后院,新房正在此處,聽見幾個丫鬟婆子邊說話邊去了前院,少女悄悄來到門前,門內(nèi)沒有聲音,似乎只有新娘一人。推開門,新娘正蓋著蓋頭端坐在床上,少女正想扮作丫鬟,新娘一把拽下了蓋頭,那一雙嫵媚動人的丹鳳眼,正與少女對上,櫻唇鳳眼,鬢發(fā)如云,秀眉如柳彎,眼眸如秋水,正是赤狐鳳虞。鳳虞嬌媚如花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月兒?”
“姐姐……”少女嬌憨地?fù)溥M鳳虞的懷中,剛才一起進來的風(fēng)謹(jǐn)默默地站立一旁。鳳虞拉開少女看了又看,果然狐族的女孩長大都是美人,自此狐族公主真真是艷絕六界了,雖說從小看到大,但是初見化形的小狐貍,鳳虞也難免心頭一跳,這張臉端的是傾國傾城、風(fēng)華絕代,現(xiàn)在小狐貍尚小,假以時日,小少女必然成長為千嬌百媚、萬種風(fēng)情的大美人。鳳虞向身邊的少年看去,想來也是妖界之人,卻從未見過如此俊秀挺拔的少年,與狐族俊美迷人的少年郎比起來,這少年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清雅華貴的風(fēng)姿,即便是行遍六界的她也從未見過可與之相比的。
“姐姐,這是小謹(jǐn)?!鄙倥婙P虞一時轉(zhuǎn)不過神來,連忙說到?!靶≈?jǐn)?”鳳虞怎么也沒想到那個總跟月兒玩兒在一處的小金翅,這么快就化形了,適才覺得有些熟悉,卻壓根沒往風(fēng)謹(jǐn)身上想。少女追問鳳虞怎么會嫁給凡人,鳳虞只說是有恩于她,不多時,院中傳來腳步聲,少女和少年只能隱去身形,匆匆離開。
在人界這一待就是幾個月,鳳虞婚后很幸福,少女幾次問她何時回狐族,都被她搪塞過去,少女從鳳虞的口中得知,她的夫君叫衛(wèi)瀛,是一個書生,鳳虞在人界游歷時,有一次山中遇險,是衛(wèi)瀛救了她。
鳳虞遇上的是青州道觀中有名的真一道人,以斬妖除魔為業(yè),不巧遇到,便來追殺,鳳虞差不多修煉到了第四重境凝神境,在妖界也算靈力高強了,只是這人界居然藏龍臥虎,鳳虞竟不敵,負(fù)傷逃走,在山林中為衛(wèi)瀛所救。
鳳虞只說被仇家追殺,家人或死或失散,衛(wèi)瀛雖是一文弱書生,卻氣度非凡,將她帶回宅中悉心照料,鳳虞傷愈后告別衛(wèi)瀛回到狐族。直至一年前,回到狐族后,一直茶飯不思,哪里都不舒服的鳳虞在狐醫(yī)的診治下,才終于明白,原來自己竟是害了相思病,遂重返青州,尋找衛(wèi)瀛。見到衛(wèi)瀛后,兩人互訴衷腸,衛(wèi)瀛亦無父母家人,于是兩人婚嫁之約極其簡單,很快便成婚。
差不多到了夏季的時候,青州的天氣很是潮濕悶熱,少女覺得玩兒也玩兒得夠了,有些想念妖界的山山水水,就提議回去。
向鳳虞辭行的那天,天氣有些陰沉沉的,鳳虞看起來有些怏怏的,少女和少年這幾個月以來以遠房表妹表弟身份與鳳虞來往,竟讓赤狐產(chǎn)生了一種真實人類的感覺,如今要走,很是不舍。衛(wèi)瀛聽說他們要走,忙趕來相送,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真誠的笑容:“表弟表妹請給家人帶好,瀛定當(dāng)愛護鳳虞?!币煌^來的管家還備下了幾樣禮品,風(fēng)謹(jǐn)二人推辭不過,帶在身上。
此次來人界,看到自己的親姐姐赤狐出嫁,小少女內(nèi)心有幾分感慨,雖然想姐姐跟自己回到狐族,但終究是尊重她自己的選擇。鳳虞也知與妖千萬年的壽命比起來,人類幾十年的壽命不堪一提,數(shù)十年的相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還是舍不下這段姻緣。是劫是緣,終逃不過相思一片。
出城之后,是青州與衢州交界的山林,小少女垂頭喪氣地走在前面,來的時候高高興興,回去的時候心情莫名低落,也許是因為姐姐不回去了,抑或因為預(yù)見到了多年以后,回到狐族的姐姐興許臉上再也沒有笑顏。
少年默默地陪著少女前行,自她還是只小狐貍的時候,遇到煩惱便是這般蔫頭耷腦地隨意亂逛,自己不是落在枝頭從高處俯瞰周邊,循她蹤跡,就是低空盤旋陪在她身邊,此時走在她身邊還是頭一次。不過依她所喜,當(dāng)然還是要跟在她身后,少年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少女。
突然,“嗖”的一聲,一樣事物破空而來。少年心里一驚,側(cè)身避過,一支狼毫筆釘入身后樹干,少年面色一變,縱身來到少女身側(cè),擋在她面前。少女聞聲也從沮喪的情緒中驚醒,抬頭看向身旁的樹林。
“妖竟敢大搖大擺來到青州,看來是那狐妖同伙兒吧,貧道今日便降妖。”一個道人昂首闊步從樹林里走出來,道人頭上以烏木簮束著簡單的發(fā)髻,身著灰藍色的道袍,臉型瘦削,雙目透著精光,兩道粗黑的眉毛沉沉地壓在眼睛上方,顯得面容有些壓抑。這道人并不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反而隱隱透著幾分邪氣,少年皺了皺眉頭,看起來這道人有一定功力,卻不知是修的正道還是邪魔外道。
一場惡戰(zhàn)避無可避。少女祭出兵器,一柄透著青芒寶劍發(fā)出長嘯,道人眼前一亮,面露喜色:“沒想到,你竟是九尾白狐?”道人看起來對妖界的事情很是熟悉,的確只有九尾白狐化形后才可煉化出如此靈劍,狐族中九尾狐是靈力最高的一種,而九尾狐中白狐又是最為稀有,上千年才可能出現(xiàn)一只,九尾白狐煉化的兵器只青嘯劍這一種,與其他妖族相比,九尾白狐所煉化的兵器屬于神兵,自身具備一定的靈識,并非死物,可以認(rèn)主,不會毀損,還能提升戰(zhàn)力。其他妖界之人所煉刀兵都是普通元神所孕育,而青嘯劍則被灌注了九尾白狐的心頭血。歷來狐族至寶之一就有由九尾白狐煉化的神兵青嘯劍,所以妖界的狐族也成為了其他五界聯(lián)姻的最佳對象,各界均希望可以誕下一九尾白狐,煉制神兵。
這真一的確是青州道觀有名的道人,但降妖除魔只是說辭,其實是一妖道,修的是邪功心法,收妖后煉化用來輔助修煉。此刻見少女乃九尾白狐,心下大喜。
小狐貍正是一只九尾白狐,而她所持的也正是青嘯劍?!昂撸J(rèn)得就好,讓你嘗嘗九幽的厲害?!鄙倥嬲趾?。少年旋即祭出自己的兵器,是一把漆黑色的傘,傘面是收攏的狀態(tài),傘身發(fā)出了幽幽的藍光,少年持傘如持劍,擋在少女面前。
道人仔細打量了少年一番:“金翅鵬鳥,哼,只可惜你年紀(jì)尚輕,修為尚淺?!闭f罷道人袖中飛出五枚銅錢,呈一條直線,直射向二人。少年揮傘,將銅錢擊落在地,道人拋出一物,是一法鈴,法鈴飛至半空鈴音大作,一圈圈音波向少年少女襲來,少年撐開傘面,音波無法破開防護。
道人執(zhí)劍直逼少年,少女見狀凝起靈力以極快的身法上前,一劍刺向道人,少年凌空擊落法鈴,遂躍至道人身后,收傘便刺。
二人與道人纏斗一處,道人身手及法力皆在二人之上,少女仗著神兵,且二人以二敵一,卻也沒有落于下風(fēng),一時間難分伯仲。
就在少年虛晃一招,少女實出一劍逼得道人連退三步的間隙,二人對視一眼,御風(fēng)而起,打算退離。
道人見狀,面色一急,袖中激射出一令牌,口中念念有詞,霎時間,風(fēng)云變色。少女臉色驟變,沒想到此道人竟功力高深到無需設(shè)壇做法便可發(fā)號施令。
半空云團藍紫電光交織,不好,少女皺眉,道人見二人準(zhǔn)備御風(fēng)逃走,發(fā)起的竟是天雷號令。少年畢竟比少女小了五十歲,對于天雷的威力確實不知,乍見上方電光閃爍,只想著快速離開此地。雖說道人召喚的天雷威力趕不上真正的九重天降雷,但對付他們化形境是足夠了,更何況二人剛剛化形。
“小謹(jǐn),現(xiàn)原身,快,我們飛走?!鄙倥辜闭f到,御風(fēng)恐怕是走不了了,消耗靈力太大,速度也趕不上金翅大鵬鳥原身快。少年點頭現(xiàn)形。
道人怎能容他們逃脫,急揮手中令旗,一道天雷劈向金翅大鵬鳥。
天地間突然一片寂靜,金翅大鵬鳥金色的眼眸中,青色的身影定格在那里……天雷劈至之時,少女撲上前擋在了金翅鳥的面前。
金翅大鵬鳥的眼中流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