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舊時

　　銀色流光自云層傾瀉而下，半空的云霧正濃，似乎掩藏著什么事物，不斷翻滾交織變幻著形狀，一層薄薄的銀霧落在不遠(yuǎn)處的山林里。

　　樹林里的每一片葉子上都帶著水汽，剛剛躲起來的太陽又重新回到樹林上方，幾縷陽光穿過枝葉灑在樹下微濕的土地上，落在那只熟睡的金翅鳥的身上，它金色的翎羽微濕，但方才的蒙蒙細(xì)雨顯然沒有擾它好夢，它正閉著眼睛，斜躺在一棵參天大樹的粗粗的枝干上。

　　遠(yuǎn)處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只白色的小狐貍探頭探腦地來到樹下，見金翅鳥睡得正香，便輕輕幾下竄到樹上，來到它身邊，將毛茸茸的大尾巴蓋在它的身上。

　　樹林里一陣陣的微風(fēng)吹的葉子沙沙作響，葉子上面的水滴紛紛落下，落在金翅鳥和小狐貍的身上，小狐貍的鼻子動了動，雨后泥土中散發(fā)著一股清香，這樣的午后真是愜意。

　　小金翅蓋著小狐貍蓬松柔軟的尾巴，睡得正香，小狐貍略感無聊，便低低地哼起歌來。

　　午后的時光過得飛快，太陽很快就不是正當(dāng)空了，小金翅從夢中醒來，看到自己身上蓋著小狐貍的大尾巴，微微一笑：“姑姑?！毙『傄娝褋恚K于從百無聊賴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了一絲生氣：“小謹(jǐn)，你終于醒了，我快無聊死了。”

　　金翅鳥見小狐貍郁悶的模樣，心里很是愧疚?！安蝗?，你帶我飛一圈吧?！毙『傃劬σ晦D(zhuǎn)，跳上小金翅的背，小金翅展開翅膀，六種顏色的光華流轉(zhuǎn)在它十二支翅膀上，小金翅微一振翅，便載著小狐貍扶搖直上，耳邊傳來小狐貍的驚呼：“好高啊，小謹(jǐn)你慢點(diǎn)，慢點(diǎn)?！?p>　　小金翅只覺耳邊毛茸茸的觸感在冷颼颼的空中格外溫暖，飛了一大圈，回到鳥族領(lǐng)地時，小狐貍有些頭重腳輕。

　　小金翅有些內(nèi)疚：“姑姑，對不起，我應(yīng)該飛得再低一些慢一些?！薄皼]事兒，我享受著呢?！毙『傃b腔作勢地拍拍胸脯，差點(diǎn)兒一口嘔出來，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小狐貍看著小金翅等它一同進(jìn)去的模樣，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小謹(jǐn)你回去好好修煉吧，我就不去了，幫我跟予盡哥哥說聲，我先回涂山了，最近我要化形了，以后我倆站在一起可就是一人一鳥了，再出去闖蕩，我就對外說你是我的坐騎，哈哈哈哈?！?p>　　小狐貍越說越興奮，見小金翅默默地看著它，又覺得自己有些過分：“那個…你還是有天賦的，五十歲就能口吐人言，這一點(diǎn)與我這般天才不相上下，現(xiàn)如今我以一百五十歲之齡化形，今年你剛滿百歲，估計我倆的差距也就五十年的事兒，再過五十年，你絕對沒問題的，說不定還能提前呢?！毙『傉f完上前拍了拍小金翅的肩膀，隨后揚(yáng)長而去，那歡快的背影中透露的全是志得意滿。

　　小金翅默默地看了看小狐貍的遠(yuǎn)去的背影，又想了想自己的事情，自己是鳥族少主，從小被贊天賦異稟，妖分兩種，一種是低等精怪，無法修煉妖力，另一種是可以修煉妖力的。

　　妖界的幾大族，花族，鳥族，水族，狐族，蛇族和蟲族的本族之人基本均可修煉提升，歸屬于幾大族旁支的，比如一些狐族領(lǐng)地的走獸，蛇族領(lǐng)地的冷血爬行類，則無法修煉。

　　一般妖界之人從百歲開始修煉，修煉至第三重化形境起，方才能化人身，講人言，而自己自出生開始便屬第一重啟悟境，五十歲時便達(dá)第二重開蒙境，開始有清晰神識，并且尚處開蒙境就可口吐人語。

　　想到這里小金翅微微一笑，收攏翅膀，向族長的居所走去。

　　一個月后的一個清晨，一名少女出現(xiàn)在鳥族領(lǐng)地集羽城的城門前，這名少女看起來面孔陌生，奇怪的是，鳥族的外圍護(hù)障并未阻攔她。少女容顏美麗，姿色卓絕，一身青色紗衣清麗脫俗，那一雙美目晶亮如星，微嘟的嘴唇花瓣一般嬌嫩。來來回回的鳥族人無一不為少女的絕色容顏所傾倒，駐足觀看的人越來越多。少女的面容里帶著幾分急切和得意。

　　“月兒?！币粋€溫和好聽的男聲響起?！坝璞M哥哥，你來了，收到我的飛鴿傳書了吧，你看我化形后漂不漂亮?！鄙倥匆妬砣烁吲d地跑了過去。玉竹一般秀雅的男子正是鳥族族長風(fēng)予盡，他寵溺地揉了揉少女的頭發(fā)：“月兒長大了，果然很美，這六界恐怕無人能及。”

　　“嘿嘿，予盡哥哥你后悔了吧?！鄙倥畨膲牡囊恍??！靶∑ê⒆樱铱茨闶钦掖?。”一個紫衣女子突然出現(xiàn)在少女身后，伸手拍了她的后腦勺一下。少女捂著后腦勺滿臉哀怨，紫衣女子銀鈴般的笑聲蕩漾開來，清冷的眉眼間被幾分煙火之氣襯得格外生動，那好看的五官活潑動人?！坝逞┙憬?，你也真是。”少女不滿地嘟囔著，風(fēng)予盡的妻子梅映雪是花族公主，自然也是絕色美人，雖顏色不及眼前的少女，但畢竟少女年歲尚輕，比不上紫衣女子一顰一笑的風(fēng)情。

　　“月兒，快隨我們?nèi)雰?nèi)吧?！蹦凶訙貪櫼恍?。紫衣女子挽起少女的手，與她并肩向城里走去。少女左顧右盼地看著鳥族的街巷、建筑、行人和飛鳥，以前雖說經(jīng)常跑來長住，但化為人身還是頭一次，感覺真棒啊，再說從前，自己過來的時候，從沒被族長以及族長夫人這般正式地迎接過，果然，長輩們沒說錯，化形是個大事。

　　少女一路高高興興地隨著風(fēng)予盡和梅映雪來到了族長所居之處，進(jìn)了門便高興地向里跑去：“予盡哥哥、映雪姐姐，我先去找小謹(jǐn)了。”風(fēng)予盡和梅映雪聞言對視了一眼，梅映雪止不住地笑起來：“月兒很是得意呢。”風(fēng)予盡看向妻子的目光極盡溫柔，在他眼中，她一笑，百花皆無顏色。

　　“小謹(jǐn)，小謹(jǐn)。”少女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進(jìn)一處寬闊的庭院，院子里有一處參天大樹，少女仰頭望去，金翅鳥并未如預(yù)想一般，在上面棲息，少女有些失望，轉(zhuǎn)身向外跑去，也許它去了后山樹林。鳥族族長的院落正在集羽城的最深處，背靠集羽山，集羽山乃百鳥始祖羽嘉誕生之處，鳥族在遠(yuǎn)祖鳳凰的帶領(lǐng)下在此安居，后發(fā)展成妖界一脈。

　　鳥族族長一脈乃為金翅大鵬鳥一族，修煉進(jìn)境均在集羽山，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少女還是一只小狐貍的時候，便常常和小金翅跑去玩，那里的山林確實(shí)很滋養(yǎng)，待在林子里舒舒服服的。

　　“哎喲。”剛剛跨過門檻的少女與進(jìn)來的人撞在一處，少女捂著額頭抬起頭，一股好聞的清香傳來，就好像是集羽山林雨后的青草香，映入少女眼簾的是白玉一般的下頜，向上看去，一張如玉似雪的臉龐上一雙眸子如過天之星、如吐魄之月，眼前的俊秀少年竟比美名在外、冠絕六界的狐族少年郎要俊上千百倍，那一身白衣，更是襯得少年如玉、清雅出塵，這一身秀逸高華的氣質(zhì)，莫非是哪家仙人的小弟子到訪？少女愣了一瞬，突然想起來自己是要去找小金翅的，便急忙說到：“是我莽撞，對不住小哥，先走一步。”說罷，少女繞過好看的少年郎，急急向外沖去。

　　“姑姑果真如此莽撞。”清朗若風(fēng)吟的聲音傳來，仿佛腰間相叩的環(huán)玉叮咚，清越如仙樂，溫煦如和風(fēng)。

　　少女如同被定身法定在原地，石化一般。只聽身后少年緩緩說到：“姑姑你好，我是風(fēng)謹(jǐn)?！?p>　　院門外的樹上不知何時飛來幾只小鳥，嘰喳說笑，見絕色之姿的少年和少女相對而立，被一雙璧人的容顏所驚，竟有一只愣怔著差點(diǎn)從樹上掉下來。這一小小的插曲打破了二人之間突如其來的靜默。“小謹(jǐn)，你……你竟提前化形了?！鄙倥疂M眼的欣賞：“還這般好看?！?p>　　少年看著眼前眉如翠羽、唇似丹朱、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的少女，臉色有些微紅：“嗯?！鄙倥謴?fù)了以往的活潑，走到少年面前轉(zhuǎn)了個圈兒，青色的紗衣勾勒出窈窕的身段：“你看我化形后漂不漂亮？”少年一雙星辰般的眼眸灼灼地盯著眼前的少女：“姑姑很好看?！薄坝卸嗪每矗俊鄙倥靡獾貑査?。少年沉默了一瞬，眼中似有霧靄鎏藍(lán)：“一見即不忘，世間再無人能及。”

　　小狐貍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本以為可以大搖大擺地來到小金翅面前顯擺顯擺，再帶著它到妖界外面去轉(zhuǎn)一圈，讓小金翅長長見識，看看自己化形后的威力，卻沒曾想，小金翅還真的是天縱奇才，短短一個月不見，才一百歲的他竟然已經(jīng)化形了。雖說沒有了優(yōu)越感，但是，嘖嘖，還是化形的小謹(jǐn)好，這般完美俊俏，皎皎如明月的少年郎，誰能不愛呢？更何況，作為“長輩”，小狐貍心里有一種自家苗就是比別家苗長的好的得意，看見從小就被自己看大的“后生”如此優(yōu)秀，真真是老懷甚慰啊。

　　“月兒這下吃癟了?！泵酚逞┻呣D(zhuǎn)動著手中的茶杯，邊連聲嬌笑。風(fēng)予盡上前把茶杯從她手中拿開：“小心又打碎一個茶杯?！弊詮氖盏叫『偟娘w鴿傳書，梅映雪就一直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小狐貍洋洋灑灑地寫滿了好幾頁信紙，抒發(fā)了內(nèi)心的激動、喜悅和得意之情，又約定了來鳥族的時間和后面要帶風(fēng)謹(jǐn)出去溜達(dá)溜達(dá)的事情，映雪看信后，想想最近的兒子，捧腹暗笑。

　　小狐貍當(dāng)然不知道這一個月來發(fā)生的事情，到了鳥族之后，真是由“驚”轉(zhuǎn)“喜”，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集羽城里都可以看見一個樂顛顛的絕色少女帶著一個絕色少年招搖過市。又過了一些時間，鳥族的族眾幾乎都聽說了，少主一百歲便入化形境的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