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瞪瞪的睜開雙眼,眼前的天空是淡黃色的,沉重的腦袋左右微微晃動,扭動脖子發(fā)出咯咯的骨鳴聲,李元甲抬眼看去。
天空上……
這……竟有兩個太陽?
李元甲眨了眨眼睛,重新瞇眼掃向那淡黃色的天空,天上確實是有倆個太陽,在那刺目的光芒下,李元甲依舊看到了這兩個太陽的不同。
真他娘的神奇……一大一小
如果,那真的是太陽的話………
搖了搖沉重的腦袋,狹長的眼眸中露出了一絲清明,眉間還是有一點刺痛,左手捏了捏緊皺的眉心,李元甲右手撐地想站起來,手掌傳來光滑柔順的感覺,他偏頭看去
這……地上長著淡綠色的頭發(fā)絲?
一根根淡綠色的細(xì)絲,長短不一,密密的插在青灰色的土地上,最短的也有半人高,李元甲站起身來,環(huán)顧四周,身前身后,無邊無際……茫茫的淡綠色草原。
如果,這真的是草原的話……
“牙姐呀~這他娘的又是哪兒呀?”
素來以處變不驚自詡的李元甲,以驚奇不已的口吻嘆道,薄薄的嘴唇開闔間,露出了那一嘴森森泛白的尖牙。
李元甲起身,嘗試邁步在周圍四處,走走逛逛,他不熟悉這里,陌生的地方自然會讓人心中留著一份警惕。
方圓百米內(nèi)遛了遛腿后,他不敢繼續(xù)亂跑了,一屁股盤腿坐在了這綿綿密密的淡綠色頭發(fā)……淡綠色草場……總之就是這個泛著無邊無際綠意的地方。
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古怪的情緒,這讓他不由腹誹:
“這就過分了吧,紅牙,你這個女人呀,我給你拎了這么多年的包,你說往東我往東,你說殺誰我殺誰,你說讓我保持干凈,我就保持干凈”
“所以,我這幾時又得罪您老人家了?還帶這樣子搞我的?”
“這回倒好,連聲招呼也沒打,不說安排個高門大戶,世子王侯的,安排個寒門貴子,江湖草莽也行吧,再不濟,給我來個落魄乞丐,身患絕癥咱也不怕,我是要飯討活,還是苦學(xué)求醫(yī),多少也算有個盼頭”
“這……一片一片又一片的綠意……幾個意思?”
李元甲想道,是,他有過女朋友,那也是前女友呀,現(xiàn)在都沒啥聯(lián)系了,也不知道紅牙那女人這回又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攤牌了?
被那個女人一聲不響的弄到這個綠毛之地,他可真不敢無動于衷。
難道紅牙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告訴他,他李元甲不適合談戀愛結(jié)婚?當(dāng)個正兒八經(jīng)的和尚?他是佛緣深厚之人?
摸了摸草地,李元甲一手抱胸一手托腮,依舊安穩(wěn)的坐著,他始終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如此霸道絕倫,綠意盎然的傳送方式。
周圍寂靜無風(fēng),李元甲的眉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周圍的空氣好像很粘稠,讓他渾身上下感到被擠壓,他覺得這可能是傳送帶來的不適吧,該考慮下,后面自己該如何行事了。
思緒飄蕩間,他突然想起了前因后果。
得,這一次,八成還真不是紅牙作的妖。
猛的一股困意襲來……李元甲躺倒在地,沉沉睡去。
茫茫草原上,距離李元甲不到一里地的茂密草叢中,緩緩站起了一抹倩影。
————
凌晨兩點。
華安省,東臨市。
玉水區(qū),恒湖小區(qū)。
十號樓,八層?xùn)|戶。
將手機放在床邊的黑色沙發(fā)靠背上,插上電源。
李元甲用那枯瘦的手背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的靈魂剛從那看了半天的懸疑小說世界中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
從營地回來一年了,晚上還是不能正常入睡。
一挺腰從床上坐了起來,旁邊一張黑色的普通客桌,上面雜亂無章的堆積著各種物品,一個紅色的陶瓷水杯、抽紙、東倒西歪的汽水啤酒易拉罐、空的或半空的煙盒、食品包裝等等等等,這真是一個色彩斑斕的桌面。
李元甲伸出那枯瘦的手拿起一袋泡面,一捏,袋中早已空無一物,掃視了一下眼前的桌面,將那半盒軟包東塔山香煙揣進褲兜,起身換鞋。
“咕嚕嚕……”空虛灼熱的胃臟在對著李元甲怒吼,宣告著它一直存在,且永遠(yuǎn)不會滿足。
昏黃的燈光下,鏡子中的男人身材高瘦,一頭雜亂的黑發(fā)尚有一縷墜至男人左眼,那雙狹長的眼眸中半露著黑色的網(wǎng)狀瞳仁,高高的顴骨與鼻梁,略顯纖薄的嘴唇。
白色襯衫外套著一件黑色皮夾克,深灰色的工裝褲,一雙擦的錚亮的黑色戰(zhàn)地靴,這靴子是父親離開前留給他的…可不是本地貨…
李元甲從沒覺得自己是很帥的男人,但他每臨出門前依然會對著鏡子照看一番。
保持干凈,是那個女人永遠(yuǎn)不會妥協(xié)的要求。
扭了扭肩膀,高挺的背微微駝下,抿了抿嘴唇。
抬頭看了眼鐘表,凌晨兩點過五分。
關(guān)上門,李元甲走下樓梯,他住在八層,也是這棟老舊居民樓的頂樓,他覺得八層的居民樓應(yīng)該有個電梯,更何況這小區(qū)最近這幾年內(nèi),好像已經(jīng)入住了不少的老人。
他理解不了,這破舊小區(qū)的幾棟居民樓居然都是八層,且都沒有電梯,還依然有人將家里老人安置于此。
當(dāng)然,不包括南門兒的那倆老不死的。
嗬,在這一點上,他得承認(rèn)自己和紅牙是站在一起的。
樓道內(nèi)的窗口有月光微微撒下,李元甲一步一步的走下這時而昏暗的樓梯,他的視力很好,他可以在黑夜里看清楚任何目光所及的事物,但這并不代表那些老人也可以。
依然,不包括南門兒那倆老頭兒。
沒有電梯也就罷了,聲控?zé)粢矝]有,還高達八層,真是令人抱怨的存在啊。
他一點也不想動用自己的非人能力。
咔啦!鐵門重重的彈回關(guān)上,走出樓門李元甲右手掏出他心愛的東塔山牌香煙。
“啪”火機點燃。
“嘶~~~~~呼~”
“久違了,清新的空氣大人”李元甲不知所云。
東臨市,是一座沿海城市,發(fā)達的交通與經(jīng)濟,讓這個城市即便在這茫茫夜色中依然不得安寧,熱烈且興奮的向著平靜遼闊,寂靜無聲的東海宣告著她的繁華與喧囂。
而無聲的大海像是一個成熟而穩(wěn)定的父親,側(cè)躺著,平靜并滿不在乎的看著那個自己養(yǎng)大后,有了點微末成績便沾沾自喜的小孩,向他張牙舞爪的撒著嬌……
身處營地生活多年的李元甲,便如同一個山村里面阿婆阿公養(yǎng)大成人后的豬娃。
無知又敦厚的豬娃,即便可以聽到小區(qū)門口兩道街之外的熱鬧與嘈雜,即便可以看到遠(yuǎn)處金光閃爍的新城建筑。
也無法吸引老實巴交的豬娃去追捧它,頂多回頭默默的看上一眼那窈窕的背影,但永遠(yuǎn)不會靠近那個大半夜不睡覺,不斷搔首弄姿的鄰居。
閃亮迷人的東西是很誘惑,但往往,也很致命。
比如,紅牙那個女人。
這個時間段,小區(qū)里面僅有的那家小商店不會再開著門了。漫漫夜色下,李元甲雙手插著兜,嘴里呼著小曲兒,行走在水泥路上。
他的目標(biāo),是小區(qū)北門外面臨街口處,那里有著一個自動販?zhǔn)蹤C,里面有著李元甲需要的可樂、面包或者泡面。
臨近小區(qū)北門,突然有微弱的光線照出,李元甲轉(zhuǎn)頭看去,旁邊一棟樓上,是一家二樓位置的住戶亮起了屋里的燈,不是很亮。
李元甲有些羨慕,這棟樓距離北門太近了,如果他住在這里,那出門買紅罐子的時候,真心可以少走好多好多步呀。
走出小區(qū)北門的出口,左右也各有道路通著東西方向,可入市區(qū)。
小區(qū)北門正對著的是一條老舊巷子,巷口有一個年久失修的公廁,設(shè)施早就壞了,平時也沒什么人會用它,也就白天的小區(qū)北口,下棋的大爺們偶爾進去方便一下,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拆了。
走進巷子里,兩旁灰墻土瓦,無門無窗,都是左右房舍各自的后墻,直通北邊的老城菜市場,這條窄巷子也是小區(qū)內(nèi)大爺大媽趕早的作戰(zhàn)必經(jīng)之路,同時也是李元甲唯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購物之路。
李元甲輕吐煙圈,悠悠踱步,白灰色的煙霧在這靜謐無風(fēng)的窄巷里旋轉(zhuǎn)翻騰,緩緩飄散。
老城區(qū)的巷子沒有那么的干凈,一路上各處墻角也有著一些雜物堆積,一只半人多高,銹跡斑斑的鐵皮桶靠著右邊的灰墻下,靜靜的佇立著,它的腳下也有幾個小車小人的玩具東倒西歪,也是白天附近孩子們玩剩的東西。
嘴角叼著煙的李元甲,哼著小曲兒走出黑暗的巷口,來到街口處自動販?zhǔn)蹤C面前。
一縷青煙繚繞著襲向李元甲的左眼,鉆進他那耷拉在左眉上的那一撮頭發(fā)里,被煙嗆著的左眼微微瞇起,李元甲停止了口中哼著的小曲兒,狹長的眼眸掃視了一圈自動販?zhǔn)蹤C,黑色網(wǎng)狀的瞳孔顯露,面容有一絲冷意泛起…
……沒有可樂且沒有泡面的話……
……你這個破爛售貨機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當(dāng)然有??!
哐鏜!哐鏜!哐鏜!……
李元甲將四罐雪碧,一罐一罐的插到自己工裝褲膝彎處的口袋里,左腿兩罐,右腿一罐,手里一罐。
隨后一腳將煙蒂踩在靴下。
“啪噠”
“咕咚~咕咚~咕咚……”
枯瘦的手捏著一聽雪碧貼向森森大口,清冽的液體肆意的沖撞著喉頭,又徐徐的流淌在胸腔。
“嗝~~~~呃~~~~”李元甲打了個滿足的氣嗝。
“啊?。?!救!嗚………嗚……”
一聲尖叫突然在李元甲不遠(yuǎn)處響來,卻又戛然而止,隨后便是若有若無的嗚咽聲。但在他的耳朵里卻又是分外的清晰。
李元甲微微駝著的背瞬間挺起,狹長的眼眸平靜如水,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他來時的路上,距離巷口不遠(yuǎn)的某一處。他的聽覺出奇的好,至少足以分辨出來聲具體的位置。
將手里捏扁的易拉罐丟入遠(yuǎn)遠(yuǎn)的垃圾桶里……當(dāng)啷啷……好吧,垃圾桶外。
李元甲信庭閑步的朝著漆黑的巷子里走去。他并不打算繞遠(yuǎn)路去走南門回去,原因不是別的,只是他懶得走而已。
是啊,他越來越隨性了,也越來越不聽話了,當(dāng)然,也好久沒有人管著他了。
紅牙好久沒出現(xiàn)了。
“嗚……嗚……!”
清晰的聲音一直繚繞在耳邊。
李元甲覺得這并不正常,這是深夜,太晚了,也太巧了,沒道理他剛剛從那個巷子里出來沒多久,就又有人正好鉆了進去,他很確定來的時候身后并沒有人跟隨,是從其他地方跑過來的嗎?
三兩步后李元甲就踏進了窄巷,窄巷里的路比李元甲剛出來的時候稍稍亮了幾分,一輪明月成了這漆黑巷道中的唯一看客。
網(wǎng)狀瞳孔微微放大,李元甲清楚的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畫面……
他腹誹道:呵,膽汁挺肥呀!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