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初心
夜幕深深深幾許？沒入南城鯨魚塢。紫煙越蒼竹，圓月正當空，此間有坊廟，名曰白云觀！
眼下正值關鍵之期，青衫老者更是親自守著八卦爐，等候著九玄金丹的新鮮出爐。
得見李俶背著張良娣闖了進來，青衫老者并不予以理會。他只是吩咐守爐道士盯緊丹爐，時刻關注反應釜的變化。
“青羽真人，淳兒身受重傷，求您設法救治！”
李俶刻意咳嗽了兩聲，將張良娣靠墻放下，抬眼撇過兩位守爐道士，只見他們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
“丹爐圣地，閑人免進！還請郡王速速離去！”青羽真人負手而立，不由得一陣太息，轉而背對著李俶。
“真人，我看您面露疲色，應是許久未合眼了罷，何不入屋小憩一會？”
李俶自顧自地環(huán)視一周，這青羽真人膽敢在此露天煉丹，便足以可見其功力之深厚。
與其患得患失，倒不如提升實力。當他再度望向守爐道士之時，他們的神情已有了些許淡漠。
“李俶！本座奉旨煉制丹藥，倘若這中間有所差池，你拿什么來承擔？”
青羽真人驀然轉身，疲憊的面容已有明顯的沉郁，尤其是那深陷的雙眼，更是充斥著絲絲血紅。
而下一刻，一顆彗星拖著長尾劃過穹空。他閉眼深吸一口氣，消瘦的臉頰越發(fā)地陰晴不定。
望著那紫藍長尾劃下的弧線，李俶心下更是一陣局促，便匆忙抱起張良娣準備離開。
此地當是不宜久留，都說彗星是一種不祥之兆，這是否便意味著必有災厄發(fā)生！
瞧著張良娣昏迷的樣子，李俶腦中便是一陣恍惚，一縷幽香沁入心脾，心底不禁萌生了一個念頭：淳兒是屬于他的！
可是下一秒，李亨的模樣便浮現(xiàn)在他眼前，還有那異常暴怒的眼神，嚇得李俶險些站立不穩(wěn)。
回想起出城前的那一幕，李俶心里著實有些犯嘀咕。李泌一向?qū)λH為厭煩，如何便管起了這等閑事？
還記得當時，李亨已經(jīng)截斷了他的去路，而且勢必要對其加以懲戒，只因半路殺出一個李泌。
他的那一番話信息量有點大，不僅令自己背上淫亂的罵名，還氣得太子殿下吐了血。
李俶在回神之際，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丹爐頓時傾倒下來，藥石被潑得遍地開花，連同柴火也惹得到處都是。
說時遲那時快，守爐道士還未有所反應，其中一人腿部已被丹爐所壓。一陣隕冰便猛地從天而降，接著更是傳來劈里啪啦的聲響。
“師兄，救我——”
聽著那一聲凄厲的慘叫，另一名道士只好折返回去。“來人，這丹爐好重——”
他并不忍心師弟命喪于此，當即便發(fā)出求助的信號，確見師父正抓著李俶的領口。
二人所言早已被巨響淹沒其間，青羽真人還在心疼他的仙丹，那倆兄弟便當場斃了命！
“青羽真人，你當真見死不救！”
李俶怒從心頭起，瞪得青羽真人心里發(fā)毛。這仙丹還沒煉出來，反倒賠上了徒弟的性命！
“仙丹，我的仙丹妙藥——”
青羽真人已有所慌亂，他一把推開李俶，在那一片狼藉之中，瘋狂地搜尋著剩余的藥石。
“真人，這仙丹沒了，還可以再煉；命要是沒了，那就……”
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軀體，李俶自是震驚不已。這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來，恐怕誰也無法預測罷。
尚在感慨之余，李俶不慎滑倒在地。他從未見過如此冰塊，其形態(tài)各異，大小不一，呈不規(guī)則之狀。
“閉嘴！煉丹本是神圣之事，你滿身煞氣闖入進來，沖撞神靈也便罷了，竟還帶著一個污穢之人！”
青羽真人怒喝一聲，這萬事萬物皆有靈，在此等神物面前，任何人都顯得渺小而無知。
“青羽真人，請息怒！這件事都怪我！如果皇爺爺怪罪下來，您如實……上報便好！”
撫摸著丹爐上所砸下的坑印，李俶便主動地承攬罪責。反正自己難逃一死，也不在乎多添一條罪名！
“趕緊滾蛋，本座不想再看到你！”
青羽真人猛地一拂袖，他足足等了七七四十九天，眼看著仙丹就要出爐，偏偏叫這個掃把星給毀了！
“好，我這就離開，那淳兒便拜托給您了，叔公！”李俶側眸撇向張良娣，眼中滿是深意，還有幾分不舍。
“等等，你叫本座什么！”
青羽真人捋著長須遙望，神思渙散一時間竟無從說起。興許是李俶的那一聲叔公，令他徹底地從迷夢中驚醒！
這成仙還是成魔，僅僅是在一念之間。所有的爾虞我詐，也都是爭強好勝的結果。
從中宗皇帝復位伊始，他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逐漸地退出了朝堂，最后消逝在眾人的記憶里。
或許是他道心不夠堅定，無法守護那一份寧靜致遠。到頭來還是亂入俗世的紛爭。
只是這初心都已不在，縱是求得長生又有何用？他當初之所以成為白云觀主，便是真正將民生疾苦放在心上！
“沒什么……青羽真人，就當前形勢而言，我若出手的話，能有幾分勝算？”
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后，李俶便迅速地轉移話題。他毫不避諱的袒露心聲，也不過是一種試探罷了。
他曾答應過青羽真人，絕不泄露其真實身份！就算是窮途末路，也要拼死一試。這笑到最后才是王者！
“三分！因為……你不是李泌的對手！”青羽真人稍作遲疑，繼而一語道破玄機。
這皇室斗爭歷來殘酷，且不論雙方成敗與否，其結局都是一樣的！只要他參與其中，必將會萬劫不復！
“多謝真人指點迷津！”
李俶只是哂笑一聲，他吞聲飲恨十多年，等得正是這一句話！歷史的長河奔流不息，試問有誰不想成就一段傳奇？
這形形色色的人物，都已在時間的長軸上粉墨登場，而最終留給世界的，便是那獨一無二的印象。
不管現(xiàn)下處境如何，明天一定會如期到來。這每一個時代的落幕，都將是一場新的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