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住處，海伍德向我借車鑰匙，“是去找按摩師？”那是我第一次用玩笑的語氣同他講話，害得語調(diào)都有些不自然了，好在海伍德聽后也笑了。之后我煮了脫脂淡奶端回房間，百無聊賴下看起了電視里的付費(fèi)頻道。
第二天，在樓道里我同胡安碰面，好在他還記得我，記得先前那個敲開他房間自我介紹的我，“嘿，孩子，我們又遇到了?！?p> 我們再次出發(fā)，油箱里晃滿了油，老車子沿著南進(jìn)線公路一路飛馳。在一處窄橋上，正要超過一輛長款凱迪拉克汽車時(shí)對面有了來車，我做了瘋狂的事，立馬別進(jìn)了凱迪拉克汽車的身前。這惹得后車響起一長串鳴笛聲，我還在剛得逞的刺激和得意里被喇叭響攪起無名火，又是連踩了幾腳剎車。
開過了一段路，我們正停車路邊小解的時(shí)候凱迪拉克汽車趕了上來，車?yán)镒氖菐讉€孩子，帶頭的男孩沖我們喊道：“老伙計(jì)，你知道剛剛車開得很危險(xiǎn)吧？”他話說的既沒錯又還算客氣，可我就是不愿意搭理他們，我才剛拉下褲鏈！“嘿?！彼麄冇趾傲艘宦?，回答他們的是海伍德，海伍德給他們亮了眼掛在腰間的東西——一把32口徑的手槍，后車開走了?！澳阍趺聪氲?，你到哪都帶著這個？”我同海伍德在裝備上聊個不停，胡安佝僂著一動不動的姿勢排出艱澀的尿液。
“老鷹球！”我和海伍德玩起解悶的游戲，像是足球、高爾夫和積木的合體，壘高平衡搭石后再出走十步，約定好標(biāo)準(zhǔn)桿四桿，在沙地上用腳踢石塊以求將其擊倒。海伍德玩的不賴，他的褲腿管鏟滿了土灰。胡安加入了我們，但彎著腰的他甚至沒法把石塊壘到半尺高，那可都是扁又大的灰?guī)r石。我讓他踢我壘起的石堆，胡安認(rèn)真地走了很遠(yuǎn)，別扭著腳踢出的石塊又近又歪，“小鳥球！標(biāo)準(zhǔn)桿。博基…”“嘿，我們用那個吧！”胡安說的是海伍德腰間的玩意。
再次出發(fā)時(shí)，胡安抱怨個不停，雖然我們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澳切⊥嬉庹饌宋业氖滞螅」志凸帜銈冊谖瞻焉狭粝铝颂嗍趾?。”見沒人理他，胡安找來先前塞在車門把手里的傳單用來折紙消磨空閑。他震顫不已的雙手和昏花的雙眼都沒法讓他找到切角合縫的折處，以致在多對折了幾次后別開的紙角都沒法卡上翻面的里袋，胡安強(qiáng)硬地把鼓囊的紙塊壓平，終于做出了只丑陋的紙青蛙。
“你看這個，”胡安翻到了張印有教堂圖案的傳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我們得去懺悔！趁著我還沒有忘記那些可以說的事。”“算了吧。”海伍德沒有接過那張紙，他根本不感興趣?！澳憔褪莻€以悔罪為恥的惡魔。”胡安和海伍德針鋒相對。“懺悔能做什么，求得神的原諒？饒了我吧…我是說你饒了我吧，不是神。再說了，接下來到死前，你還多得有使壞的時(shí)候?！?p> 我們在找地方解決午餐的路上就見著了一所禮拜堂，那會還不是很餓，可沒人想把這事排在午餐前邊。餐桌上，胡安就著餐紙寫寫劃劃，他只喝了半杯咖啡，“半杯咖啡，對，只倒一半…我知道，你只要倒一半就行。”他和服務(wù)生生氣。海伍德則吃完了洋蔥圈、白香腸、鋪滿了香芹蒜蓉的肉排還有一大杯精釀啤酒，他把剩下的餐紙都用作擦手擦嘴上了?！澳憧傆新┩氖?，上帝便會盯著這點(diǎn)不放?！焙Ｎ榈孪胍春布埳纤鶎懀缓笳咄崎_了。我表示不認(rèn)同：“遺忘并非本愿，本愿才所同本屬?！薄澳蔷投嗟刃┤兆樱劝咽露纪藗€干凈不是更好?！焙Ｎ榈驴吭谝巫由下唤?jīng)心，殊不知這在過后里一語成讖。
我們回過頭找到了禮拜堂，胡安看著精神不錯，可他進(jìn)門了沒一會就走出來上了車，“我們得去下一個地方，這兒的神父是個娘娘腔?！睘榱蓑?yàn)證他的話我進(jìn)到了里邊，那是個有些禿頂、面容和善的神父，看著和我差不多的年老。神父向我問好，示意我找地方坐，他把圣經(jīng)放在我的膝蓋上。“你的母親還好嗎？”“她很好?！薄澳愕膬号畟冞€好嗎？”“他們都很好……幾天前我還見到他們。”神父不是胡安說的娘娘腔，相反，他有種別樣的秩序感，句句話都緩緩出口，每隔兩句都會輕點(diǎn)下巴?！拔业母赣H也很好，他在外邊的車上。”神父點(diǎn)點(diǎn)頭，問我對教律、經(jīng)文的理解程度。“我的父親是另外一個，不是在我先前進(jìn)來的那位老人。”神父接著點(diǎn)頭，順著話同我闡述神學(xué)里的天父與圣子。再無他人的小教堂里，我在蠟燭臺、石像和玻璃彩窗下神游，陷入了自己那留有含義的話里，不平靜的念頭讓人無暇聽進(jìn)神父的詞句，但這狀態(tài)下又同他傾訴了許多父親和鮑勃的事，多到末了我也沒察覺過了多久，我就是個絮絮叨叨的紙杯蛋糕！在沒有等神父說更多話之前，我向他表示了感謝離開了那。
“你也在里邊睡著了嗎？”同進(jìn)去時(shí)一樣海伍德還在抽煙，再看胡安他已經(jīng)睡著了，我熄滅了發(fā)動機(jī)，同海伍德一起待在樹底下?！澳愕母赣H常去教堂?！薄笆菃?，他會去教堂…他是個戰(zhàn)爭機(jī)器，死在他手里的人比這樹上結(jié)的果子還多?！薄澳悴灰运麨轵湴羻?？我說，他好歹是個？”“準(zhǔn)將?！薄皽?zhǔn)將，是個將軍?！薄Ｎ榈鲁橥炅四歉鶡?，他把煙蒂捻在草地上一只小蟲身上，在禮拜堂的門前。
“你該為他感到驕傲的，不想你難堪，我見你時(shí)，可失望著你不如他的那般?！薄澳阏f的什么？”待在疊錯樹冠下的斜垂蔭蔽里，我卻感覺燥熱，我同身旁的海伍德大聲說話，“你了解他，你說他是什么樣的人？”這會神父走到了門前，隔著不遠(yuǎn)他沖我點(diǎn)頭，我生硬的別過了與前者相接的目光。
“從哪說起？他是個得體又傲慢的男人，但那樣還真不賴，我想模仿他的做派。相信我，在不知道他是個將軍前，我就像聽從四分衛(wèi)的指示那樣看待他了?！薄鞍」阅闶莻€忠誠的大兵？效忠一個離家十一年，只參加了其合法妻子婚禮和葬禮的逃兵？”我想挑起海伍德的反擊，話說的怪腔怪調(diào)。海伍德的丑臉上沒什么表情，他動身離開樹底下，“嘿，那些事又與我無關(guān)?！彼又f道：“你的孩子，他們也追隨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