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垂眸望著他,初而為人,雖看得出他窘境,可卻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石頭,你知道我這一臉的傷是如何來的嗎?”蒼月嘆息一聲,見他抬頭望來,也不管他想不想聽,便接著說下去,“……我其實與旁人不同,我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也能聽懂百獸所言……”蒼月眼光迷離,目無焦距的望著一處,好似在回憶著什么,“澗河縣,因為說出了看到之事,所以被人說是妖物,生生被眾人毆打,趕出澗河縣……”
“蒼月?”石頭喃喃著。
蒼月俯身蹲于他身前,望了望他的腿,“石頭,我也曾被人嘲笑,羞辱過,現(xiàn)下傷還未退,說不準以后會是個丑八怪……”
話還未說完,石頭一把按住了蒼月肩頭,急急說道:“我不在乎!石頭從未覺得蒼月是什么妖物!”
少年之言,令蒼月周身皆炙熱起來,僅僅這一句話便令蒼月熨貼起來,蒼月莫名覺得嗓間似有什么哽咽不出,“我蒼月也從未覺得石頭這腿腳有哪里不好?!”
蒼月此言,出自真心實意,于她眼中,石頭便是最好的。
石頭只覺心間暖流劃過,四肢百骸間,皆因著這一句滾燙起來,昏黃燈下,蒼月雙眼真誠又閃亮,好似照亮心頭明燈般,她真誠又毫無保留。
這世上覺得對自己最好的除了祖母,便只有蒼月!
能遇蒼月,是石頭此生大幸!
二人相視而望,真誠又熱烈眼花相互交錯,不知是誰先蕩開一圈笑意,緊接著便都笑了起來。
直到屋外傳來淡淡糊味,蒼月才恍然間驚覺自己還煮著飯……
這頓飯做得是極難吃,鍋底都糊了,湯水也泛著一層黑色??蛇@頓飯又是二人吃得最香甜的一頓,捧著碗,將所有湯水喝下,吃了個干凈!
收了碗筷,蒼月坐于石頭身旁,靠在他身旁,看著他仍一針一線做著衣裳。
燈火將他身影拉得老長,二人影子相依偎于一處,看起來那樣柔和。
“為何要如此急急趕著做?累壞眼睛可怎么好?”蒼月托著腮,實是不懂石頭。白日左右無事,為何一定要日夜來做?
“眼下便要過年了,今年我要守孝,可蒼月不能沒有新衣穿啊?!?p> 石頭答得自然,手下活也未停。他只想在年前為蒼月做件新衣過年,也算是他一個小小心愿。
聞言竟是給自己做的?蒼月向他湊了湊,伸了脖子看了看他手中縫的衣裳,“若為我熬壞了眼睛,我該如何報答?”
如何報答?
石頭抿唇笑了笑,“三年之后,蒼月便報答我吧。”石頭轉(zhuǎn)頭望了望蒼月,臉上滿是紅云,緊抿著唇,眼眸晶亮。
“三年之后?”蒼月反復嚼著他的話,說好了一直陪著,為何要說三年之后?“石頭,我們會一直相陪相伴的吧。”
會的吧?蒼月好想與如此溫柔之人相陪相伴,可比那只壞狐貍好得多了。
望著他尖瘦的下巴,蒼月甚至在想,若有朝一日他亡了,該如何將他魂魄留于身旁,永遠陪伴著?
石頭怔了怔,羞答答的點了點頭。是的,一直相陪相伴!
蒼月只覺在他身旁很自在,放松了身子,在他炕上滾了滾,好似對石頭的回答很滿意。
石頭瞥了瞥她無意識的,女兒家嬌憨之態(tài)也如飲了酒般的迷醉,只覺這日子越來越色彩斑斕,……只是祖母也在該多好。
許是心情大好,第二日,蒼月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伸了個大懶腰,便聞到了飯食香氣勾著鼻尖,蒼月歡快的將小白甩到一旁,急急披了外衣便跑到外間。
石頭靠于灶旁正做著早飯,見蒼月歡快跑了出來,也張嘴笑了笑,“起得剛剛好,快些凈了手,來吃飯吧?!?p> 蒼月動作麻利,穿好外衣,梳洗一番,便轉(zhuǎn)到西屋。石頭早將碗筷擺于小桌之上,坐著等她來吃早飯。
蒼月坐到他對面,招呼了一聲,便大口吃了起來。
石頭見她吃得有滋有味,雖日日吃的皆是蘿卜湯,但蒼月皆有種吃山珍海味的架式。
自己做的飯食,見她吃得歡快,石頭也覺歡快,不自覺也跟上她吃飯的節(jié)奏,加快了速度。
飯后,蒼月收拾了碗筷,正想著今日要不要去再多打些柴來,反正無事可做,便聽石頭招呼自己,“蒼月,和我一起縫衣好嗎?”
做衣裳?蒼月哪里會?若做得不好,豈不浪費了料子?
蒼月輕坐于石頭身旁,只覺這幾日他越做倒是越順手,指了指自己鼻尖道:“我可以嗎?”
石頭晶亮雙眸望來,靦腆一笑,想起王嬸子之言,這做衣裳便是要,‘這針針線線皆想著你,才能讓她將你記在心中,永遠不會忘!’
石頭想讓蒼月針針線線皆想著自己,想她將自己牢牢記于心底,是以今日他也想讓蒼月學學針線。
“可以先拿些碎布來練?!笔^在身旁針線籃中取出一小塊布交給蒼月道:“先拿這塊練……便想著……想著為我繡個帕子……你想繡些什么便繡些什么……”石頭邊輕聲說著,邊偷眼觀察著蒼月神情。
只見蒼月點了點頭,接過那小塊方布,左右比了比,又抬頭望了望石頭,“什么花紋與石頭相配呢?”
石頭聞言,心間樂開了花,正如王嬸子所言,女兒家縫衣繡花,皆會每針每線想著你。這幾日石頭縫著衣裳,也每日想著蒼月穿于身上可會大了?可會小了?可會好看?這針針線線裝滿了她。只盼著她亦能如此。
二人坐于炕上,炕上熱熱的,布料針線擺滿了半個炕,一旁炕尾,小白還是呼呼睡著……
蒼月只想著給石頭繡些什么花紋好?男兒家也不能拿個花啊,鳥兒啊的帕子,好似這些都不合適。
想著想著,思緒便放了開,不知不覺間手上針也動了起來……
這漫漫時光,窗外驕陽轉(zhuǎn)到正午,屋內(nèi)也異常明亮,二人便各思量著縫制了一上午的時光,沒有絲毫言語。
石頭針針線線皆想著身旁之人,她一顰一笑皆在腦海中反復回放著,好似永遠也想不夠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