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一大早,錢海特地命人將魯澤生找來,歉然道:“魯長老,我要出一趟遠門?!?p> 魯澤生一驚,忙問道:“幫主,你去哪里?”心中暗想,這小子果然是本性難移,剛老實兩天,就又要肆意妄為了。
錢海見魯澤生眼神古怪地瞧著自己,不禁臉一紅,道:“魯長老,你誤會我了,我這次出去是去辦正經(jīng)事?!?p> 魯澤生“哦”了一聲,問道:“不知是何正經(jīng)事?”
錢海道:“我的終身大事?!比缓蟊銓⒆约旱娜P打算告訴魯澤生。魯澤生一聽大喜,不但完全轉變了態(tài)度,還就錢海所要辦的“正經(jīng)事”出了不少主意,末了道:“幫主盡管放心去,幫內的事就交給老夫,管保出不了事!”他告辭出去,又將此事告訴了其余長老,大家都很歡喜,也支持錢??烊マk理此事,趙天玄更是呵呵笑道:“咱們丐幫可要好好熱鬧一回了!”
翌日一早,錢海便騎了一匹黑馬,獨自離開岳陽總舵,向終南山翠竹屏進發(fā)。
一路順遂,十余日后,錢海便來到終南山太乙峰的山腳下。他先去附近村落,找了一戶農(nóng)家寄養(yǎng)馬匹,然后邁著輕快的步伐獨自上山。山路雖然難行,對錢海這等身輕體健的武林人士卻是無礙,他順著土路前行,轉過兩座山頭,又穿過一條盤山小道,再往前走,一片綠瑩瑩的竹林已是映入眼中,這便是翠竹屏了。
錢海心中一喜,剛欲上前,忽聽一聲嬌叱:“賊子看劍!”
話音未落,一道青幽幽、冷森森的光華,如長虹貫日,奔著錢海左太陽穴,飛速襲來。
錢海大驚,忙縮身后閃。那道光華從他面前掠過,一股鋒銳的氣息撲面而至,激得他打了一個冷戰(zhàn)。他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竟是一道凌厲的劍光!
這一劍過去之后,并未罷休,而是環(huán)繞了一個彎子,又奔錢海右太陽穴而來。
錢海退后的身形猛地頓住,轉而向前疾撲,險之又險,將一著殺招避過。然而這還未完,劍光在半途中陡然轉向,隨即加速,掛著尖銳風聲,轉瞬來到錢海背后。
說來話長,實則這些事只發(fā)生在一瞬之間。錢海此時舊力已盡,再無閃轉騰挪的空間,眼見就要被這一劍穿個透膛。
就聽當?shù)匾宦暣箜?,錢海向前疾撲三丈,終于轉過身來,向著那位出劍之人怒目而視。而在他身后不遠,則是站定一位絕美的青衣持劍女子。只見此女鳳眼含煞,毫不退讓的與錢海對視,而她手中的長劍卻只剩了半截。
原來錢海在危難之際,猛將右手轉到身后,屈指一彈,正彈在襲來的劍尖之上,并借力前縱,這才解了此次的必死之局。盡管如此,他的食指也被劍氣劃過,留下一條寸許長的口子,鮮血滴滴而落。
錢海又驚又怒,罵道:“什么混……哦,是林小姐!”他已然看清,眼前之人乃是林小茹的那位“小姐”。
林小姐微微冷笑,并不說話,過了半晌,方道:“丑鬼,你來干什么?”
錢海聽了好懸沒把肚皮氣炸,對方問話本就無禮,“丑鬼”二字更是可惡至極!他剛想翻臉,忽又想道:我所為何來?不正是來向她提親,令她同意我和小茹的婚事么?沒辦法,我忍!
他勉強壓下心中怒火,抱拳微笑道:“林小姐你好,我是來……”
林小姐忽道:“出手吧!”
錢海愕然道:“什么?”
林小姐“哼”了一聲,道:“你能空手震斷我手中長劍,足見你的武藝確實高強,倒也不枉了你在江湖上偌大名頭。上次見面咱們就錯過了交手機會,這次可不容錯過,我便來領教一下丐幫的絕學‘降龍十八掌’!”
錢海忙搖手道:“我怎敢同林小姐交手?!?p> 林小姐柳眉倒豎,喝道:“你不敢?哼,你這分別是看不起我!看劍!”說到“劍”字時,身形前竄,便要出手。
錢海眼見林小姐咄咄逼人,不禁惱怒,暗道:“我不過看在小茹面上讓你三分,你當我真的怕你不成!”于是踏前一步,雙掌一錯,暗中聚力,雙眼射出寒光,牢牢罩定眼前的林小姐。
眼見兩人便是一場廝斗,忽聞一聲嬌呼:“住手!”聲音剛落,從前面竹林中跑出一位身材嬌小的圓臉少女來。那少女急速奔來,氣喘呼呼,伸手橫攔在林小姐面前,大聲喊道:“小姐,你……你不要和他動手!”
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少女正是林小茹。
林小姐見到林小茹擋在自己面前,甚是不快,她眼中的冷色愈濃,道:“小茹,你起開!”
林小茹道:“小姐,我……我早就是他的人了,他……他不是外人!”她磕磕絆絆說完這段話,臉已漲成熟透的蘋果。
林小姐大怒,喝道:“你……你不要……”
她頓了頓,忽又冷冷道:“你自管跟了他去。只是從此之后,別來見我!”
林小茹急道:“小姐!”
林小姐再不看她,腳尖點地,身形兜轉縱起,幾個起落間,便隱入后面竹林之中,消失不見。
錢海趕忙上前,握住林小茹的手,激動道:“小茹,我總算見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林小茹低著頭,半晌才低聲道:“你怎么才來?”一時之間,她心中長久淤積的怨憤哀愁盡皆融解,剩下的只有歡喜和甜蜜。她一瞥之間,發(fā)現(xiàn)錢海右手食指還在流血,忙掙脫了對方的手,道:“哎呀,還流血呢,你怎么不說?疼不疼呀?”說著從身上取出一方粉色秀帕,撕開成條,一面為錢海纏裹傷口,一面道:“小姐也是,怎地下這般重手!”
錢海癡癡地望著她,道:“小茹,我要接你回去,娶你為妻,永遠對你好!你……你答應我,好嗎?”
林小茹已經(jīng)為錢海裹好了傷口,聽了這番話,半晌不語,忽然嘆了口氣。
錢海急道:“怎么?你不答應?!”
林小茹看他臉上青筋暴漲,從額角不斷滲出冷汗,忙用撕剩下的秀帕為他拭汗,嗔道:“答應,答應!我是在想別的事呢。你瞧你,這有什么的,急成這樣!”
錢海忙道:“那……你就跟我走??!”
林小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拉著他在路旁一塊青石上坐下,道:“錢大哥,你先聽我說?!彼龂@息一聲,道:“你來的時機當真不巧,要是早上兩天,小姐的心情也不會這么壞,你所求之事也有幾分把握,可是現(xiàn)在……”
錢海道:“現(xiàn)在怎么啦?”
林小茹道:“小姐剛與一個對頭打了賭……”
錢海把手一拍,道:“我知道了!林小姐與敵人打賭,結果賭輸了,沒好氣,我不巧撞了上來,她就把氣撒在我身上,是不是?”
林小茹嘆道:“你猜錯了,這次是小姐贏了?!?p> 錢海撓頭道:“那就奇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茹道:“這個……說來話長。對了,我還沒問你呢,我離開后,你做了些什么事呢?怎么到這會兒才想到來找我?”說到這里,不由得白了錢海一眼。
錢??嘈Φ溃骸斑@個……同樣是說來話長。”
林小茹笑道:“你就說說嘛,反正時間有的是?!?p> 錢海點點頭,沉吟了一會兒,便將與林小茹別后的事,一件一件講給她聽。不過卻將梅馨裝扮成林小茹照顧自己的事隱去,只說自己生了一場大病,好不容易才痊愈。
林小茹還未聽完,眼淚已是簌簌而下,嗚咽道:“苦了你了,我……我真不該賭氣離開你。”
錢海柔聲道:“不,都是我做得不好,辜負了你的心,你離開我是應該的。好在事情都過去了,咱們承天之幸,能夠再次見面,這次我絕不讓你離開我!”
林小茹聽了非常感動,不禁倒在錢海懷中,順便將臉兒藏了起來。而錢海也緊緊摟住林小茹輕巧嬌柔的身子,心中只覺歡喜無限。
兩人靜靜相擁了好一會兒,直到林小茹覺得有些氣悶,才從錢海懷中探出頭,露出兩只微顯紅腫的眼睛來。
錢海當即笑道:“哪里來的兩只紅桃子?”
林小茹怔了怔,方知道錢海在說自己,不禁又羞又惱,拍了他胸口一下,坐直身子,低頭理鬢。
錢海笑道:“怎么啦?生氣啦?”
林小茹卻是不理,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道:“我在想,怎樣才能讓小姐答應我們的事?!?p> 錢海怒道:“她不答應又如何?我就帶了你走,看她能否攔得?。 ?p> 林小茹嗔道:“你又亂發(fā)蠻勁兒!我可告訴你,小姐是我最親近的人,待我比親姊姊還好,若沒有她的同意,我是不會跟你走的?!?p> 錢海剛欲說話,忽聽旁邊竹林中傳來“哼”的一聲,聽起來很像女子的聲音,等他愕然回頭,只看到林子深處有一點淡淡的影子劃過。
林小茹輕輕舒了一口氣,拍著自己飽滿的胸脯道:“是小姐!真是好險!”她眼波流動,發(fā)現(xiàn)錢海正在死死盯著自己的胸口,不禁大羞,嬌叱道:“你看什么呢?!”
錢?!芭丁钡囊宦?,忙道:“沒……什么也沒看!”他咳嗽一聲,道:“對啦,剛才盡是說我了,你還沒說你家小姐和人打賭的事呢,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小茹道:“還不是那個姓王的臭男人!”
錢海疑惑道:“姓王的……臭男人?”
林小茹道:“這人在江湖上很有名,你應該也是認識他的,他名叫王中孚?!?p> 錢?;腥?,立即想起當初在宋軍大營所見的藍衣俠士。
林小茹道:“我家小姐很喜歡他,表示非他不嫁,可他卻端著個臭架子,總是不許。他說什么國家大事為重,兒女情長為輕,說白了就是托詞。前些時他在宋金戰(zhàn)場上吃了癟,對國事徹底失望了,自己待在家里不出來。我家小姐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前往他的住處,勸慰寬解他,讓他重拾信心,還陪他一起去游覽各地名勝,權當散心?!?p> 錢海道:“那很好啊?!毙闹袇s暗暗想道:沒想到那個暴脾氣的林小姐,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林小茹道:“本來是很好的。小姐見到王中孚的心情漸漸變好,自己心中也是喜歡,她就趁機舊事重提,說愿意與他長久相伴,他去哪里,自己就跟去哪里。錢大哥你說,一個女孩子做到這種地步,當不當?shù)谩樯钜庵亍膫€字?”
錢海見問,忙點頭道:“當?shù)茫數(shù)茫峭踔墟诤喼笔窍砹颂齑笃G福,祖墳都冒青煙啦!”
林小茹憤憤道:“可是小姐一片真心,換來的卻是冷冰冰的‘不行’二字?!?p> 錢海失聲道:“他有病吧?!”
林小茹冷笑道:“他當然是有病!有的是‘不是男人’病!小姐氣急了,跟他大吵起來,最后他沒了辦法,說:‘朝英,你這般癡纏也不是辦法,不如咱們打個賭,若是我贏了,你就不許再提此事;若是你贏了,你就讓我辦一件事,我若辦不到,便立即出家?!〗阆肓讼?,也覺得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就同意了?!?p> 錢海忽道:“你家小姐叫‘朝英’?林朝英?”
林小茹道:“對啊,怎么了?”
錢海的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林朝英!
終南山!!
王重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