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玦隨李青鳳一路前行,不消半日,便遇到了一座城池,遠(yuǎn)遠(yuǎn)地見城樓上書“蕪州”二字,而城門卻無人進(jìn)出,空蕩蕩的,似一座荒城。
待穿過城門,城內(nèi)卻一派繁榮景象:路人如織,各類商鋪、小攤林立,吆喝聲不絕于耳,與城外對比太過明顯。
鳳玦立在城門處,驚訝地看著城內(nèi):“這些人……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吧?”李青鳳道,“道行高者,所造幻境中的一切人與事都有血有肉;次者,看起來一切皆真實(shí),卻一戳就破;再次者,如真如假,身臨其境卻如夢似幻。”
“那這是哪一種?”
“剛才的老虎能傷人,卻又能被我一劍刺個灰飛煙滅,要么是我道行高深,靈力如泰山之高東海之深;要么~~”李青鳳拖長了尾音賣關(guān)子。
“是第二種,”鳳玦接著道:“一切的感覺都是真的,被傷是真的,疼是真的,血也是真的,卻一劍就可刺穿?!?p> “真聰明!”李青鳳雙手捧著他的臉,用力揉了一下?!半m然不知道這蕪州城是不是偽裝的,既然來了,就進(jìn)去逛逛吧?!?p> 李青鳳這是把封印記憶前的自己說的“不可進(jìn)城”的忠告拋之腦后了。
“它怎么不是偽裝的?”剛才不是說都是幻境嗎?既然是幻境,當(dāng)然都是偽裝的了!
“你們行商不是有一句話叫掛羊頭,賣狗肉嗎?”李青鳳邊說邊往里走。
“什么意思?”鳳玦不明白。
李青鳳見他并未跟上,又折返挽著他繼續(xù)走:“跟我走吧,我會保護(hù)你的?!?p> “你怎么……”有點(diǎn)奇怪。可這感覺鳳玦卻說不上來,她突然變得活潑開朗了?但又沒有太活潑。
許是封印的問題,令她的記憶出現(xiàn)了偏差,既然她把他認(rèn)成了秦瑞揚(yáng),那便做一回秦瑞揚(yáng)吧。思及此處,鳳玦便不再多想,只管跟著李青鳳走。
然而,在城中逛了小半日,李青鳳還沒看出來有什么異常,倒是鳳玦,聞著路邊無處不在的飯香味,有些走不動道了。
“都怪我,”李青鳳看出來了,心疼道:“你不能辟谷,是要吃飯的?!?p> “沒事,說不定飯菜會有問題,還不如不吃。”
李青鳳笑道:“如果我是造陣者,想要獲取陣中人的秘密,怎么也得留她性命不是?”又對不知在何處偷窺著的造陣者道:“我們現(xiàn)在餓了,要去吃飯,想下毒的話,這是個好機(jī)會?!?p> “……”
李青鳳大方地指著前面的一條街:“你挑一家吧?!?p> “我都行?!?p> 李青鳳搖頭道:“蕪州我不熟,你常來,應(yīng)該知道哪家館子好吃?!?p> “我…常來?”
“不是嗎?我記錯了?”李青鳳有點(diǎn)懷疑自己。
應(yīng)該是秦瑞揚(yáng)以前常來,鳳玦只好道:“以前是以前,這都不是真的,誰知道好不好吃?!?p> “嗯~有道理,你隨便挑吧。”
“還是我挑?”
“對呀!”
鳳玦沉淪在李青鳳明媚的笑容里,隨手指了一家離他們最近的。
跑堂小二將二人引至樓上靠窗處,殷勤地邊倒茶水,邊介紹自家的菜色:“二位想吃點(diǎn)什么?小店的招牌清蒸絨蟹,紅燒水雉,蟹是鏡湖里現(xiàn)抓的,水雉是鳩茲鎮(zhèn)山上網(wǎng)的,都是鮮活現(xiàn)宰的!”
“你想吃什么?”鳳玦問道。
“我不挑食,你點(diǎn)的我都吃?!?p> 鳳玦笑了笑:“來二斤炙羊肉,當(dāng)歸燉烏雞,再炒個青菜?!?p> 合著小二推薦的,一個都不點(diǎn)啊!
小二尷尬地笑著站在一旁:“二位再來點(diǎn)別的什么?”
李青鳳道:“不用了,點(diǎn)多了吃不完。”
鳳玦卻道:“來兩碗米飯吧。”
小二雖然略有失望與無奈卻沒有生氣:“好嘞!二位稍等!”
小二走后,李青鳳望著街上出了會兒神,“瑞揚(yáng)哥哥,我封印記憶前,確定這兒是幻境嗎?”
鳳玦雖有些失落,但還是答道:“確定,怎么了?”
“既然是幻境,那除了你我就都是假的了?!?p> “應(yīng)該是這樣。”
李青鳳猶豫了一下,道:“沒事了?!?p> “到底怎么了?”
“我看見叔父了,”李青鳳見他不明白,又道:“你爹?!?p> 鳳玦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如何應(yīng)對。
李青鳳繼續(xù)詢問道:“既然是假的,我們不去打招呼,也不算沒禮貌,對吧?”
鳳玦回過神來:“對。”
“總感覺應(yīng)該去……”
“你……想去嗎?”鳳玦知道,秦瑞揚(yáng)的爹已經(jīng)過世,若是李青鳳不去,日后回想起這段往事,不知會不會后悔當(dāng)初放棄這個與自己公公對話的機(jī)會,哪怕深知這是假的。
“不知道,想去,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去。”
鳳玦思索再三,道:“那就別管理智,想去就去?!?p> “真的?”李青鳳高興地道:“這是你爹,聽你的!”
說著拉上鳳玦便下樓,還不忘跟小二打聲招呼:“我們一會兒回來!”
“秦叔叔!”李青鳳邊往前小跑著邊喊:“秦叔叔,這里這里?!?p> 話音未落,便見前方的三四位男子放下手上街邊小攤的商品,笑呵呵地走過來。
鳳玦不知道哪位是秦鴻源,突然緊張起來。
李青鳳沒察覺他的異樣,自顧自地迎上去,福了福:“青鳳拜見叔父!”
“賢媳有禮!”其中一位伸手扶起了李青鳳,應(yīng)該就是秦鴻源了。
確認(rèn)了身份,鳳玦方才上前:“……父親……”
“嗯,”秦鴻源回頭與同行的其他人介紹道:“諸位見笑了!此乃犬子與賢媳。小揚(yáng),過來拜見諸位員外。”
李青鳳跟鳳玦在秦鴻源的介紹下,一一拜過了幾位主顧,又聽了一通“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珠聯(lián)璧合”之類的夸贊。
“哈哈哈哈,”這些夸贊,秦鴻源很是受用。
“不知少爺與少夫人何日完婚,我等能蹭上一杯喜酒喝喝?”
秦鴻源聞言,又炫耀道:“諸位有所不知啊,我這賢媳出自襄州仙門,是真真正正的仙門至寶啊!既是至寶,讓我那親家割愛可不容易,犬子還得再多多表現(xiàn)表現(xiàn)?!?p> 眾人連聲附和。
秦鴻源看大家恭維得差不多了,便朝他們揮揮手道:“你們玩去吧,爹還有事?!?p> 李青鳳、鳳玦恭敬地站在一旁,請長輩們先行。
李青鳳看著他們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突然感覺喉間堵得慌,心口也痛了起來。
鳳玦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李青鳳的異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青鳳卻說不出話來,只能以手握拳捶打著胸口,希望能緩一緩。
但秦鴻源剛才的話卻突然縈繞耳邊“仙門至寶~仙門~至寶~”,又有在黑暗中漂浮的冤魂漫無目的地四處攻擊的畫面浮現(xiàn)眼前。又不知是何人的聲音響起:“獨(dú)子成婚~自然高興~難免多飲了幾杯~”
李青鳳努力地回憶這些回聲都出自哪里,卻再想不起其他。這令李青鳳頭痛欲裂,呼吸不暢。
鳳玦緊緊握住她的手,扶她到路邊坐下,捏著她的脈查看了一番,探得李青鳳雖心緒不寧、脈象也沉浮不定,知她是悲傷襲來,并無大礙。鳳玦有些心疼,可眼底又有別樣的情緒,無法言說。只輕輕地?fù)嶂谋?,讓李青鳳能好受些。
李青鳳豆大的淚珠撲簌簌地滾下來,眼眶一陣灼痛,逼得她不得不閉上眼。
鳳玦心疼地替她擦著眼淚,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p> 李青鳳環(huán)著他的腰,壓下哭聲道:“我就是突然覺得好難過,心里好難受,可是為什么呀?”
鳳玦雖猜到了大概,卻不知如何開口,只重復(fù)道:“沒事了……都過去了?!?p> 待李青鳳輕聲地哭了一陣,眼睛習(xí)慣了淚水的灼痛后,慢慢已能睜開了。
李青鳳想起剛才點(diǎn)的餐食:“你還沒吃飯呢,走吧?!?p> 鳳玦見她以袖擦臉的模樣不禁笑出聲來:“你還記得啊?”
“記得?!崩钋帏P點(diǎn)點(diǎn)頭,“錢都付了,不吃多浪費(fèi)呀!”
鳳玦看她的眼里竟多了些寵溺:“好,我們還去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