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顧旻的預期,慕榕漫不經心地扔下一句,“我高興,你管得著?”轉身就往山里走,嘴里悠悠晃晃地說道:“你身體沒好全,別在這兒吹風了,我去瞧瞧蛇血湯有沒有著落,不用送?!?p> 才一轉身,她臉上笑容就有點繃不住,執(zhí)著傘柄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
究竟要不要回京城?這個問題慕榕也想了好幾天,但她真的害怕,怕那種再一次被丟掉的感覺。
或者離開青鳶山,到處浪跡天涯?
若是那男人真不找她了,又該怎么辦?
察覺到身后有腳步聲不緊不慢的跟著,慕榕沒有回頭,輕聲道:“你回去吧,仔細三哥罵人,我就是到處走走。”
慕榕心知肚明,如果她有那個賊膽再去捅蛇窩,說不定會被赤炎一棍子敲昏,直接送到慕安手上思想教育,她才沒傻到去挑戰(zhàn)赤炎的耐心極限,
顧旻似乎打定主意充耳不聞,安步當車的跟在后面,慕榕也懶得再勸,反正他愛跟著就跟著,都那么大個人了,她管得著嗎?
雨水沿著油紙傘邊緣淅淅瀝瀝的低落,衣衫下擺都已經被打濕,樹林間天色沉沉,充斥著壓抑灰暗的氣氛。不知不覺走到小路的盡頭,當那道高聳的石壁躍入眼簾,慕榕才猛然驚覺,說好不捅蛇窩的,竟然又鬼使神差的走到蛇窟入口了。
想起萬蛇鉆動、如潮水般前仆后繼的場景,慕榕心里直發(fā)毛,果斷伸手攔住顧旻,皺眉道:“別再走了,前面危險?!?p> 上回她被巨蟒抽暈了,不知道最后那些蛇下場如何,但這種生物估計滅絕不了,萬一恰巧被出門遛彎的蛇遇上怎么辦?要是對方還記得她就是搗了青鱗巨蟒老巢的始作俑者,會不會來個圍毆團戰(zhàn),追得她哭爹喊娘?
越想越覺得開始出現幻聽,空氣中隱約傳來熟悉的嘶嘶聲,幾乎可以想像群蛇扭動著身軀昂首吐信的畫面,慕榕一哆嗦,忙不迭地說道:“快走快走,別遇上老朋友,我可罩不住你?!?p> 顧旻一臉莫名,疑惑道:“妳在胡說什么?哪兒來的老朋友?”此處是荒山野嶺,人煙罕至,說是孤魂野鬼還差不多。
不遠處草叢里窸窣作響,慕榕這回確定不是幻覺,定睛一看,老朋友竟然就在顧旻身側不到三步的距離!
她小臉刷的一下毫無血色,內心暗暗咒罵自己的烏鴉嘴,盡量保持氣息平穩(wěn),小心扣住藏在袖中的的連弩,輕聲道,“小乞丐,別慌哈,待會兒聽我號令,往你右邊的樹林跑,直接去找三哥,小心別摔進山溝里?!?p> 顧旻眸光微凜,順著她如臨大敵的視線望過去,有一條白眉蝮蛇盤踞在野草間,昂起的頭顱微微后仰,正準備猛然往前咬住獵物。
他臉上并無懼色,望向慕榕緊張到接近扭曲的小臉,一眼就看穿她有多怕蛇,但她卻義無反顧的殺了青鱗巨蟒,取蛇膽為他解毒......
顧旻怔怔的盯著慕榕,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覺,或許自私的歡喜多一些些,卻又有些愧疚,竟然累得她冒著生命危險取蛇膽......他配嗎?
慕榕對顧旻的心理活動毫無所知,全副心思都放在蛇身上,白眉蝮蛇可是有劇毒的,顧旻只要被咬上一口,多半小命休矣,三哥的辛苦全都打水漂了。
她眉心微蹙,低聲道:“我數到三......跑!”還沒來得及數,白眉蝮蛇就有了動作,往顧旻直撲而來!慕榕閃身往右邊邁步,手中的鐵矢激射而出,試圖將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
但唯一沒料想到的是顧旻沒按照她的計劃逃跑,當那條白眉蝮蛇吃了一箭,暴起撲向慕榕,顧旻這文弱書生竟眼明手快的用力推開她,張開雙臂死死的擋在面前。
“顧旻!”慕榕嚇得魂兒都冒青煙了,手中的飛羽刃還未出鞘,只見眼前劍光如虹一閃而過,白眉蝮蛇被攔腰斬成兩半,猩紅的鮮血破空飛濺,連顧旻蒼白的側臉都染上了幾滴。
他俊秀的眉心緊蹙,似乎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但唇邊卻緩緩綻開欣慰的笑容,低聲道:“沒想到妳天不怕地不怕,卻怕一條小小的蛇?”語聲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溫柔。
“別......怕......”低沉的嗓音逐漸湮沒,瘦高的身軀變得僵硬,慢慢往前傾倒。
“喂!你怎么了?別嚇我?。 蹦介琶ι焓秩v他,眼角余光驚見顧旻肩頭滲出一大灘血,更驚悚的是那蛇頭還牢牢的咬在他后背,青色衣衫已被傷口的血浸濕,但那顏色卻是赤中帶黑。
這次無須她吩咐,暗一暗二閃身扶起顧旻,躬身道:“屬下帶顧大人回大宅找三公子治傷。”隨即架著顧旻飛身離去,蛇頭就這么明晃晃的掛在他背上,那畫面實在詭異到難以形容,絕對足以讓人連做三天惡夢。
“王妃娘娘可有受傷?”赤炎一招斬殺蝮蛇,神色平靜的還劍入鞘,拾起油紙傘遞給慕榕,“屬下來遲,王妃恕罪?!币娝行@魂未定,才又開口道:“王妃放心,顧大人應無性命之憂?!?p> 方才顧旻只是身體麻痺,并沒有完全昏過去,顯然白眉蝮蛇的毒性沒有造成什么致命的傷害——慕榕也不是想咒他有什么萬一,但顧旻毫無內力武功,如何抗得住毒性?
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覺,好像發(fā)現了什么驚天的秘密,腦袋卻又有些昏沈,一時想不明白。
“赤炎大哥,你有沒有看出什么端倪?”慕榕隨口問道,沒期待赤炎會開口回答。
赤炎沒讓她失望,默不作聲地收拾方才散落的弩箭,全數攏在袖中。至于那殘余的半尾蛇尸,就隨意用劍鞘撥到草叢。做完善后工作,才低聲道,“天色已晚,先回去吧?!?p> 有些話他來說不合適,只能讓慕榕自己悟了。
慕榕深深地看了蛇窟的方向一眼,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回走,突然記起那日她昏迷前,似乎聽見了巨大的聲響,疑惑的問道:“那個蛇窟后來怎么樣了?”
沒來得及問洞中鐵門里藏著什么,墨云霄就放她鴿子,自己走得瀟灑帥氣。如今要她再闖進蛇窟看一眼,她還真是鼓不起半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