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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暮之云

未雨綢繆

如暮之云 夏樹冬雪 2074 2021-09-10 00:00:00

  蕭常雖久居山林,對朝中之事倒是心有定見。墨云霄行蹤成謎,若是慕太師按照禮俗守喪三年,朝中難免為之動蕩,他早已將身后事安排妥當(dāng),實可謂用心良苦。

  “蕭老先生乃受人敬仰的隱士大儒,胸懷天下,只可惜緣慳一面,未能有機會請益,引以為憾啊。”墨天麒嘆道:“既然老先生行事低調(diào),便遵其遺愿吧?!?p>  他瞅了一眼淡定的十三弟,又道:“墨王失蹤一事,滿朝文武皆議論紛紛,朕裝了這么些時日,實在累得夠嗆,你還不打算露面?”

  墨云霄挑眉道:“藏著好,省事?!?。

  墨天麒瞪眼,毫不留情的批評,“說得好像你平時多愿意上朝?!奔傺b心急如焚也是個體力活兒,他這皇帝當(dāng)?shù)靡策锴?p>  “臣弟心中有數(shù)?!蹦葡霾灰詾橐?,將絲帕放回錦盒,老實不客氣地說道:“此物臣弟暫且?guī)ё?,不日歸還,臣弟告退。”一晃眼人又不見了。

  墨天麒眼角微抽,望著空蕩蕩的座位,沉思許久才喚來暗龍衛(wèi),“傳朕口諭,命顧旻即刻回京,不得有誤?!?p>  顧旻孤身前往青鳶山祭拜蕭常,暗龍衛(wèi)老早就把消息往京里遞,墨天麒得知顧旻身體抱恙,暫時住在蕭家養(yǎng)病,便也不急著催促他回京。

  如今既然墨云霄這兒有新的進(jìn)展,自然要讓顧旻盡速嚴(yán)審朱遠(yuǎn)一干人等,把實話一個字不漏的榨出來。

  京里的風(fēng)波尚未傳到南方的青鳶山,此時小雨潤如酥,飛花嫩葉,田野間星星點點的綴著怒放的野花,正是江南煙雨一年之中最美的時節(jié)。

  碧綠如茵的野草坡上,一陣清脆的葉笛聲悠悠奏響,與遠(yuǎn)處的蟲鳴鳥叫交相呼應(yīng)。

  雨絲漫漫飄落,慕榕身著一襲冰藍(lán)色綢布長衫,如云黑發(fā)隨意綁了松散的辮子攏在身后,吹奏著抵在唇邊的樹葉,雨滴落在纖長的睫毛,像是花間的露珠一般清新出塵。

  這是她閑來無事跟村子里的牧童新學(xué)的技能,從一開始魔音穿腦,吹得慕陽恨不得砍光方圓百里的樹,到現(xiàn)在終于像模像樣,也算悠揚悅耳。

  一個穿著青布衣衫、身形頎長清癯的男子,撐著油紙傘從小路盡頭緩緩行來,步履之間有些吃力,白皙俊秀的臉上雖無血色,卻隱約帶著一股超脫于生死的恬淡。

  當(dāng)那個迎著斜風(fēng)細(xì)雨、站在山坡上吹草葉笛的身影映入眼簾,顧旻靜靜地佇足凝望了半晌,才踱步走到她身邊,撐起另一把油紙傘為她遮雨。

  “下雨了,別吹了,沒看連小鳥都給嚇跑了?”不愧是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顧旻開口依舊那么欠揍,說話的語氣好像她是在吹牛,不是在吹曲。

  葉笛聲戛然而止,慕榕牽了牽嘴角,隨意將葉子一扔,“是不是三哥讓你來的?”她就不能有點音樂方面的愛好嗎?雖然吹得難聽了點,但牧童小哥哥也沒嫌棄她,就連小哥哥家的牛都沒意見,顧旻跟慕陽干啥一天到晚針對她?

  顧旻微微一笑,“妳也知道這笛聲很招人煩?”

  慕榕斜睨過去,掂量了下,接過顧旻手中的傘,無甚誠意的隨口道謝,“謝了,下回我走遠(yuǎn)點。”

  話說小乞丐還真是命大,原本體內(nèi)的羅剎七毒發(fā)作,已經(jīng)是半只腳踏入棺材的緊要關(guān)頭,幸好慕陽急中生智,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以半顆青鱗巨蟒的蛇膽為藥引,另外加入屬性相克的四種毒物,以毒克毒,暫時壓制住顧旻身上的毒性。

  這幾日,慕陽都在閉關(guān)研制徹底祛毒之法,一有進(jìn)展就拉著顧旻試藥,差點把他原本撿回來的半條命又給折騰沒。幸好真如慕榕所說,禍害遺千年,顧旻今日臉色又比昨日精神了些,也許調(diào)養(yǎng)些時日,真能恢復(fù)也說不定。

  面對慕陽的樂觀,顧旻本人倒是沒什么意見,對任何端到面前的湯藥來者不拒,再苦澀難喝,皆是一仰而盡,連眉頭都不帶一個。

  只有顧旻自己知道,當(dāng)他無意間聽到朱兒告訴小蕊,這枚蛇膽是慕榕冒著生命危險給打回來的,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要完。

  若是來青鳶山以前一無所知,在深山老林間無聲無息死去也就罷了。如今得知這條命是慕榕撿回來的,他又怎能不把握任何一絲活下去的可能,只要有希望便愿意去嘗試?

  慕陽對顧旻心態(tài)的轉(zhuǎn)變看在眼里,嘆了幾口氣,就去埋頭研制解藥,只叮囑顧旻別亂跑,閑著沒事就多去招惹一下慕榕,讓她生氣發(fā)飆什么都好,別一天到晚把情緒藏在心里,久了估計會憋出病。

  身為被“激活”的這一方,慕榕表現(xiàn)得特別沒心沒肺,該吃吃,該睡睡,白日里在村子里占山為王,跟一群小孩兒們滿山遍野的瘋跑,連朱兒都沒機會跟上,只能天天站在大門口望穿秋水,祈求上蒼讓小姐全須全尾的回來。

  太陽下山前,慕榕偶爾會帶著連弩打下的獵物——多半是倒楣的赤炎提在手里,扔給廚房去給大伙兒加餐。以慕榕日益精進(jìn)的準(zhǔn)頭,多半連野豬見了她都恨不得繞路走。

  顧旻站在慕榕身邊,跟她并肩望著山坡下煙雨朦朧的村莊,“今兒個妳沒跑遠(yuǎn),倒是稀奇得很。怎么,連三歲小孩兒見了妳都發(fā)愁,沒玩伴了?”

  慕榕翻了個白眼,讀書人就是嘴賤,繞著彎兒罵她幼稚是吧?她皮笑肉不笑道:“有的,我打算再去捅幾個蛇窩,給三哥燉點兒蛇血湯,我看他早晚會需要,未雨綢繆,不用謝!”

  她是個含蓄而拉風(fēng)的老司機,飆速上路不解釋,蛇血湯對于腎有什么功用,身為醫(yī)者能不懂才有鬼。

  顧旻年少時流落街頭,也曾混跡市井,當(dāng)然聽得懂其中奧義。他無言的望了望天,已放棄此女有教化可能,果斷轉(zhuǎn)移話題,“再過一個月就是春祭大典,墨王妃為何還不啟程返京?”

  他察覺得到慕榕心情低落,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慕陽卻三緘其口,只字不肯提。偏偏向朱兒、小蕊兩個小丫頭打聽此事又不合體統(tǒng),顧旻無計可施,只好開門見山的來問慕榕。

  不過慕榕肯好好回答的可能性,估計跟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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