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的人聲還在耳邊，林落喬的笑意也絲毫沒有收斂。
“阿祺，”她明明喝的是茶，眼底卻暈染著朦朧的醉意，“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當然不完全是你的問題，”她笑笑，“也是我自己的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陸舟褀小心翼翼地問，“是沒有勇氣嗎，落落？”
“也算是吧，”她瞇起眼看向窗外，濕漉漉的雨夜在冬日里格外不友好，濕潤寒冷仿佛要浸入骨髓，“其實是我自己不需要找人取暖，也并不需要伴侶?！?p> “很多需求都是在刺激下產(chǎn)生的，落落。”
“我自己可以過得精神豐富物質(zhì)自足，”她在煙火氣里搖搖頭，“我的生活實在不需要別人的介入?！?p> “不是必需品，是奢侈品，不是雪中送炭，是錦上添花，可以嗎？”
她回過頭來，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可是......你不覺得委屈嗎？你不是必需的話，那也很有可能會被忽略被遺忘，只有付出而沒有對等的權利，這并不是一個合理收益啊。”
這次輪到陸舟褀笑了，“落落，這不是在計算投資回報率，這本來就不是完全理性的?！?p> 林落喬一臉困惑地攤手。
“人的精神是玄妙而偉大的東西，”他笑意愈深，“我一個人面對全世界的時候，可以意志堅定精神強大，可我面對一個人的時候，我只想把心底最柔軟的一面翻給她看。我想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不管她有沒有看我，但這對我而言就是值得的事?！?p> 林落喬欲言又止，看著他的臉忽然有種想抽根煙的沖動。有一瞬間好像理解了同事的煙癮，原來那種不輕不重卻又難以排解的愁就是得靠煙來緩解，而生活中又充斥著這些事。
于是她坦然接受了他們倆誰也無法說服誰的事情，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知道了，我會考慮的?？禳c吃飯，吃完走人，被朱哥抓到你明天就得祭天?！?p> 陸舟褀嘻嘻哈哈地夾住她的筷子，繼續(xù)吃東西，眉目間洋溢著少年氣。
她笑瞇瞇地托著腮看他吃，心里想，唉，算了，讓他去吧，反正也攔不住，等他勁頭過了，自己就走了。
月底，陸舟褀又回了C市，一下飛機就給林落喬發(fā)微信。
lqaql:“落落，你在哪兒呀？”
全組人加班加得死狗一樣，連平日里最好動的男同事徐冬都蔫頭耷腦。
林落喬回他：“你不累嗎？乖乖回去睡覺不行嗎？”
“不累！”他迅速回了個精神抖擻得表情包，“你又在加班嗎？我給你送奶茶來?！?p> “不許上來！”
lqaql:“嚶嚶，人家就這么見不得人嗎嗚......”
“......”讓你見了人，能把人嚇死。
十五分鐘過后，熟悉的美團黃兔子哥出現(xiàn)在門口，沖著深夜還燈火通明的辦公室中氣十足地喊：“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一群昏昏欲睡的家伙瞬間來了精神，起來哄搶奶茶。分完了才后知后覺地問了一句：“咦？誰點的？”
林落喬顫巍巍地舉手認領：“我?！?p> 徐冬狐疑地瞟她一眼，湊過來問，“落落，你今天怎么這么大方？該不會是......”
感覺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揮手趕他走：“滾，奶茶都堵不上你的嘴?！?p> “路上撿錢了？老家拆遷了？中雙十一大紅包了？終于脫團了？”
大家哄笑，“落落就是請個奶茶，冬哥你也太夸張了?！?p> “事出反常必有妖，落落一向比較摳，今天肯定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毙於素灾暝俅斡X醒，帶著一群吃瓜群眾期待地盯著她。
林落喬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嗯，拆遷了?！?p> “嘁......”眾人鳥獸散，又開始回到工位為禿頭事業(yè)挑燈奮戰(zhàn)。
林落喬由于請了奶茶，加上今天沒犯困，手腳利索地完成了任務，被眾人合力趕走了。
“好好約會喲，落落~”走出好遠，徐冬妖嬈的語調(diào)還回蕩在耳邊。
由于拆遷說過于離譜，意見領袖徐冬擅自將理由改成了脫團說，并廣為傳播。
林落喬頭疼地嘆口氣，懶得理他，下班走人。
走到樓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坐在小花園的椅子上。
“你坐這兒干嘛？”林落喬從背后走過去，想嚇他一跳。
結果他神秘兮兮地轉(zhuǎn)過頭來，“落落，噓?！?p> 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去，一只小黑貓正繞著他的褲腳蹦來蹦去，還咬他的鞋帶玩。
林落喬詫異地挑眉，“哪兒來的貓？”
“不知道，”發(fā)現(xiàn)這貓崽黏他得很，陸舟褀也不再小心翼翼地說話了，他一邊用鞋帶逗貓崽，一邊回頭犯難地問她，“落落，我覺得他是只小流浪貓，怎么辦呀？”
他咬住嘴唇，露出左邊的半顆尖尖的虎牙，林落喬皺眉，又感覺有種莫名的熟悉。
“落落？”他伸手晃了晃，“我們怎么辦呀？”
林落喬走到他旁邊坐下，捏住小貓的前腿把它抓到懷里，陸舟褀七手八腳地幫忙，自己反而差點被撓。
“別添亂，”林落喬抓起貓瞅了瞅，剛才沒注意，居然還是只白手套，“是小男生呢，好像的確是流浪貓?！?p> 小貓剛剛斷奶的樣子，這么冷的天氣，沒有哪只母貓會把崽扔在街頭，除非遇到了特殊情況。
林落喬無聲地嘆口氣，陸舟褀還一副躍躍欲試想來摸的樣子，被小貓一爪子拍下去，她把圍巾扯下來裹住貓，怕他又被撓。
“別逗他了，小貓爪子沒什么輕重?！笨吹贸鰜?，小貓很喜歡陸舟褀，在她身上還一個勁往他那邊拱，可沒一會兒就被圍巾上的流蘇吸引跑了注意力。
一條帶著體溫的圍巾溫柔地攏上來，擋住外面徹骨的寒風，上面還隱隱帶著他的香水味。
“落落，”陸舟褀看著小貓在她懷里玩，忍不住笑起來，“我們能不能養(yǎng)他啊？”
林落喬忍不住往里縮了縮，想遮住自己通紅的耳朵，她望著懷里的小貓，靜靜地說：“我養(yǎng)?！?p> “耶！”他高興地小聲歡呼一聲，“我們終于有貓了！”
“不是我們，是我，”看著陸舟褀迅速皺起臉，她只好改口，“你可以出點撫養(yǎng)費。”
他別扭地反駁：“聽起來我好渣哦?！?p> “......”不知道他又跑偏到哪兒了，林落喬懶得理他。
“落落，那我們給他起個名字吧。”
這個城市的天空光污染非常嚴重，常年呈現(xiàn)一種淺淡的猩紅色。但今天這個寒冬的深夜里，幾顆孤零零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墜在天邊。
起名廢柴一級選手陸舟祺蹲著想了半天，對著探頭探腦的小黑貓，還是只能想出小黑黑黑煤球這幾個大名。
腦袋被他撓得一頭亂毛，最后他放棄了求林落喬來起名。
她抬頭看看星星，又看看他，最后看看大眼睛的小黑貓，慢悠悠地說，“就叫曜曜好不好？”
如爾少年，如此星夜。
“好！”他高興地把小貓抱起來一頓揉，“曜曜曜曜曜......”
找了個紙箱子把曜曜裝起來，又一次感覺在這座城市里，好像有了不一樣的牽掛。
或許是因為紙箱子里的小貓，或者是因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