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福城漂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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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月明在珍其帕做了半年，因為與班長發(fā)生矛盾，被下放到珍其帕的一個合作廠做工。七月的一天，蕭月明在園外的馬路邊遇見了許小麗和她男朋友。許小麗微笑著跟他打招呼，問他找到女朋友沒有。蕭月明嘆口氣說：“唉，找不到了！”

　　許小麗看著他，表情有些奇怪，說：“我們要回家了，要結(jié)婚了……也許以后再也不能見面了！”

　　蕭月明注意到她的小肚子，已經(jīng)隆起得很明顯了，聽了她的話，也不無傷感地說：“很多人都走了……也許過不了多久，我也要走了！”

　　許小麗的男朋友走過來拉她的胳膊。她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甩掉她男朋友的手，轉(zhuǎn)身沖到蕭月明面前，激動地說：“蕭月明，你那么好——我要不是有男朋友，我就跟定你了！”

　　說完，她深深地看了蕭月明一眼，轉(zhuǎn)過身去，丟下她男朋友，快步往前走了。蕭月明看她說話時的神情舉止，猜她應(yīng)該是喝了不少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里忽然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這事過去好多年，蕭月明想起來，心里總是感嘆：許小麗喜歡他，喜歡得那么直接，那么干脆，沒有一絲矯飾和偽裝；然后，僅僅是喜歡而已，知道沒有結(jié)果，她也沒有要求蕭月明給她什么回報，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句怨言……

　　排練節(jié)目那段時間，蕭月明對團里一個叫李云的、來自虞山的女孩關(guān)注了不少時日，甚至在車間里曾經(jīng)故意將模具拉到地板上弄出響聲來吸引她注意，可是始終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后來僅僅因為她在投影廳里站隊形時回頭將嘴里沒吃完的西瓜霜吐到地上，就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關(guān)注。他僅僅憑自己的肉眼和感覺來猜度別人，而不敢與她們大大方方地交往，或者就是因為追求完美而害怕失望？

　　他知道，生命中一定有一些女孩子喜歡過他，他不知道她們是否也象他暗戀別人一樣那么痛苦。時過境遷，他已沒有機會再跟她們說聲對不起。他覺得不可能，覺得不合適，就狠心地遠離了她們，而避免讓彼此再受到進一步的傷害，至少他沒有欺騙她們、佯裝喜歡她們而占她們的便宜。除此之外，他只能哀嘆老天不長眼：為什么，為什么？他僅僅只想要一個，有一個人愿意了解他、喜歡他就夠了，為什么喜歡他的，偏偏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個？難道命中注定他只是一片浮云，在世間飄忽來飄忽去，卻沒有地方停留駐足？究竟是如何一個女人，才能成為他今生今世唯一的牽絆？究竟是如何一個女人，才能如前世深愛過他一樣，一路追尋他到這一個塵世間？

　　蕭月明再次見到許小麗，是在兩年以后。那時，他再次回到富華工業(yè)園，已經(jīng)被余雪露調(diào)到圖書室上班。那天中午，蕭月明去綜合樓二樓的小餐廳吃飯，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穿著珍喻美廠服的女子，不是許小麗嗎？許小麗一抬頭看見了他，高興地喊道：“蕭月明，我又回來了！”

　　蕭月明驚喜地看著她，想用時間的延續(xù)來表現(xiàn)自己見到她時的驚訝程度，可許小麗卻不高興了，撅起嘴失望地說：“我是許小麗?。磕悴徽J識我了？”

　　蕭月明這才說：“我怎么會不認識你？你怎么又回來了？”

　　許小麗說：“在家待了兩年，這不結(jié)了婚，生完孩子，閑家里悶得慌，就又回來進了珍喻美。”

　　蕭月明看她臉上曬得黑黑的，皮膚也粗糙了許多，原先的孩子氣也少了，平添了一些少婦特有的成熟的風韻。他跟許小麗聊了一會兒，不過是說些感嘆的話語，而她要趕時間去上班，說了句“以后再聊”，就拉著同事的胳膊走了。

　　蕭月明最后一次見到許小麗，是在這年元旦珍喻美舉辦的晚會上。他那晚只看了一會兒節(jié)目，恰好看到許小麗上臺表演。他看到，經(jīng)過幾個月的環(huán)境的“改造”，許小麗的皮膚變白了，身材也豐腴了許多。她穿著一身花格子的連衣裙，披著披肩發(fā)，輕啟朱唇，唱了一首楊鈺瑩的《風含情水含笑》。蕭月明聽著那如泣如訴的歌聲，竟然句句都是心碎，想想自己癡戀陳嫣嫣時悲慘的情景，許小麗此時的心情難道不是如此這般？他在心底叫道：“蕭月明啊蕭月明，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到底要的是什么樣的女人？天哪天，你為什么老是這樣捉弄我，要我為愛遭受焚心之痛？”愛情是自私的，當它突如其來的時候，誰又會刻意去記掛著那些風度而謙讓別人？如果他當時稍微有一點心思放在許小麗身上，他們早熱熱烈烈地打到一塊兒去了，哪管她有沒有男朋友？想想自己的無心，她的傷悲，這一切不都是受了愛情的擺布？可是明明有一段時間，他忽然想起她的好來，恨不得馬上找到她，與她再續(xù)前緣，只可惜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人海茫茫，只怕再也見不到她了。這次和她再次相遇，蕭月明深感意外，但是除了唏噓感嘆，又能怎么樣呢？她已經(jīng)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眼看著在別人的呵護下，出落得裊裊婷婷、珠圓玉潤，蕭月明只能抽抽鼻子，暗嘆今生無緣了。